穿乙游与我推面对面 第64章 遥望

“滴答！滴答！”仲月躲藏在柜子里，将耳朵紧紧贴近腕表，听着旋钮不停搏动的声音缓解恐惧，这里太狭隘了，窄小到多待一秒就要窒息，可她必须停留在这儿，因为柜门之外，不知敌友。

外联部的门出不去，C区的兵力都分散在各个社区，指挥部兵力有限目前还攻不进来，白阜豫将他们安顿在各个较为保险的角落之后，孤身闯出去找大部队了。

而此时此刻，仲月藏身的柜门外便有至少两人聚集在此，密闭的空间统共就这么点儿位置，柜门外的人说什么她都能听到。

“外星人真打进来了？那帮人还挺靠谱的嘛，发射那么准，不愧是尤戈。”

“就是那帮王八蛋咬的紧，不过司令部真不让我们失望，网一断，他们就算想发布消息也无法，打架的事谁怕谁。”

“就是，白银骑士狗急跳墙，强弩之末，我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把仲月找出来，然后带走。啧，你说他们这地方选的也挺好，在外联部打，还方便我们找仲月了。”

“欸，别掉以轻心，我们手中尤戈的名单还不全，他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不然不会选在外联部。”

“我知道啦，走吧，去哪边看看。”

脚步声渐行渐远，仲月的手心已经攥出一大片汗渍，她蜷缩起来，方便将发散出去瑟瑟发抖的感官全部集中于脑海，努力分析放下寥寥数语透露的内容。

首先排除这个外星人是尤戈，因为说话的人便是尤戈，加上语气语调和人称分析，这波外星人极有可能是未知领域下的生物，那今日0387所发生的古怪也有很大可能是警告或者预兆。

而这些人是尤戈引过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引一波外人进来，同归于尽吗，尤戈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从她踏进这里为止，对尤戈消息的了解少之又少，但总体来说除了0387的所作所为，没有其余，白银骑士不是援助尤戈的吗？为什么会两两争对。

而且这里竟然有两拨人，白银骑士作为政府属下机关为何公然未经批示私自进行武装斗争？

而且她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找她！

“找到了！”

眼前被巨大的灯光晃着，从全然黑暗突然迈入光明之中，仲月的眼前一片空白的刺痛。

手腕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而出，膝盖处摩擦传来的痛麻感告诉她此时此刻，她一定很狼狈。

“轻一点，不要弄痛她了。”

刻板严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逐渐恢复视觉的眼睛前方被人用抹布擦过一般，留下一片朦胧的影子。

万幸，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徐准！”一瞬间，眼泪就要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可紧接着她便发现不对，徐准的手上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个人，方才还笑着让她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他是谁？”仲月颤抖着求证。

“白银骑士。”徐准答道。

“你是谁？”仲月明知故问。

“尤戈。”徐准低头，平静地回答，至少他的声音是平静无波的，和手中汹涌形成鲜明对比。

仲月摇着头，企图通过言语的波动代替心里澎湃的窒息感觉：“我不信，你来的时候说你是周琛川手里的人，我不信他会放一匹狼在1001！”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周琛川，他可是背着叛国的罪名，这些都是他想看到的。”

“因为他值得我信任。所以是你骗了他！”

徐准将那颗头颅随手扔在地上，不肯定、不否认，随即将仲月禁锢在自己手里，强制拖拽着仲月往门口拖去，仲月的力气在徐准身上宛如瘙痒。

快到门口时，徐准用分外肯定的声音说道：“但是我至少确认了一件事，周琛川一定留了东西给你，这一趟，没白来。”

久违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尽管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仲月却觉有隔日之久，只是外联部外面的天空虽然晴朗，但青灰色的地面却流淌着红紫相间的液体，无处下脚。

刺鼻的气味袭上来，仲月下意识就想吐，却还是在临门一脚忍住了。

“你们要的人是我，能现在赶紧带我走了吗。”她说道。

“好。”徐准点点头，手掌一挥，便有一半的枪声稀稀拉拉停下。

而就在此时，有人发现了仲月，一人从身后扑过来眼看就要袭击徐准成功，可徐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那人便身首分离，整齐的断面直到滚落仲月脚边，才洪水般往外喷血。

一瞬间，杀一人，砍头如切瓜，那时的李楠便是尤戈杀的。

一切的一切以直观又残酷的重播瞬间被知晓，仲月放弃了挣扎，直觉血液凝固在身体中，从上至下都是凉的。

“快走，快走吧。”她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握住许准的手腕，请求道——快走吧，快走一点，死的人就可以少一点。

许准不答，只是继续牵着她的手，从曲里拐弯的小道中趟过，子弹打在他的身上，留下黑黢黢的孔洞，他仿若无所察觉，只是俯身侧身将仲月往阴影处护的更加严实了一些。

而这样的伤口，她只在仿生人身上见过。

血肉之躯的人类面对的便是这般可怕的对手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孔令百忙之中抽空解释：“我们尤戈中，只有五人拥有仿生人外壳，其余人都是真人比例的橡胶仿人外壳。”

仲月依靠本能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两军距离最近的建筑物旁，她看见了位于二楼的郑铮。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她。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她望着头顶的方向，看见郑铮的嘴唇无声比划出一行字，随即人影在目光所及之处消失。

她看到他说——等我！

“不要！”仲月拼命摇头，可是人已经消失不见，等她从楼的侧身移到正向时，郑铮的身形已经同步出现在一楼正对面拐角楼梯处。

而郑铮的长枪则是对准了眼前的尤戈，百发百中。

而尤戈阵营的这方高楼之上，一户小窗微微打开一条狭小的空隙，毫无感情却执着坚定的目光透过狙击镜，投向对面楼下的人。

郑铮就那样立在最前线，身躯染血，手中长枪目光瞄准尤戈的心脏，冷酷收割，憎恶的目光在她的梦里狰狞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是又再见到了。

“你是尤戈，不是人。”旁边的人冷冷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做什么，守的是什么，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这是机械自带的装置。

她就这样，以尤戈的灵魂、机器人的身体，模拟出了人类哭泣的模样。

心在一点点揪着疼，这种感觉好像与尤戈难过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人类的情感好像也没有那般高尚。

没有谁比谁下贱，没有谁比谁高贵。

都是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笑，为同胞博取生机时会奋不顾身、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们从本质上来说都一样。”她这样想着。

眼前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人是肉做的，轻微的利刃便可划破，好像和尤戈一样，只不过尤戈的外面有仿生人的壳子，不太容易伤到。

尽管这样，地上还是蜿蜒着淌了一地的红紫血液，在低洼处汇聚一起，逐渐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悲哀了。

“你好啊小云朵，我叫郑铮，今天是我实习转正的第一天，以后就负责你们这一片了。”十几年前的郑铮还显稚嫩，没有现如今的沉稳内敛，少年蓬勃的朝气伴随着理想，温暖的如同恒星降临。

她不会说人语，也没有手，只能从云形的身体里面飘出来一缕触须，轻轻卷起男人的头发，晃两下，算是打招呼了。

“哇！好厉害，这是你们的手吗？”

陈芳芳狠狠扽了一下郑铮的头发——这是头发！

“啊！痛，好啦好啦，知道不是手啦，那你的手长什么样子啊？”郑铮好奇求问。

陈芳芳想了一下，默默飘出另一只和前面长相大差不差的须须出来，学着人类的模样，在末端分化出两根来比了个“耶！”

郑铮：“......”

来个尤戈翻译员，他要知道这两根有什么区别！

从那天开始，郑铮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他要教会此云说人话！

他告诉她作为要保护自己的同伴，要保护自己的亲人，要对恶势力进行勇敢的反抗。

是他告诉她世界上有多种多样的情感，是比吃喝拉撒睡还要多进行思考的情感。

她拼命学，都照做了，飘忽在空中的云朵在竭尽全力模仿着接近遥遥恒星绚烂的颜色。

她护着同伴，护着家人，将自己的姐妹打扮成他的兄弟团伙一般。

只不过，他们好像不在同一阵营了。

她始终记得，郑铮拿着抢对准她，向她追要自己母亲的样子。

原来云是始终只能飘在属于自己的大气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