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涟江看着苍桀的不解,解释道:
“大将神勇,苍梧更是雄兵百万。
我从天都到边关,我了解沂翎关,了解天机,今后必然是苍梧一统天下。
我以天机为耻,所以我向大将要一个苍梧身份,
我要成为一个苍梧人!”
这马屁拍的那是坚定不移,不动声色,硬是把苍桀给拍愣住了。
毕竟这生来就有的身份,突然被人吹上了天,而且是把整个苍梧上上下下,全部吹了一遍,这清奇的角度,怎么能不让苍桀愣住。
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喜悦,而是舒坦。
说不出的舒坦。
苍桀说话都悦耳了点,他哈的一拍大腿,说不出的得意:
“这有何难,准了。”
莫涟江一笑,抬手道:
“大将,且听我说完。”
苍桀不知怎么的,突然还挺乐意听这人说话。他果然接着听了。
莫涟江接着道:
“我要的苍梧身份,是大将的身边臣。
以前在天机,我不过是沂翎关的下仓官,但是现在我在苍梧,凭我手中的情报,凭我为大将谋,
能换来的是我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总有一天,天下会为苍梧的一统狂欢!
那时候,我要那些曾经羞辱我的人,轻视我的人,…。”
莫涟江说着,看向苍桀,她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有瞳孔猩红了一圈,可就是如此,猩红的眼神下,
她看向苍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也阴森森了起来,
“去死。”
这既是人比狼还恐怖之处了。因为,人到了极限能化成地狱的恶鬼。
苍桀听到这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风吹过庭院,卷起断草走石。
他站起身,第一次在莫涟江面前开始绕着她踱了一圈步。
莫涟江说完,笼起袖子,双手抱拳,微微倾身,又换上了方才的斯文:
“请大将三思。”
苍桀点点头,道:
“要论狠毒,还得是你们天机。哦不,我忘了……。”
他站在莫涟江身侧,一把搂住莫涟江的肩膀,千钧重的身体,至少压了一半,把莫涟江压得弯下腰,哈哈大笑道:
“你现在是苍梧人了。我们苍梧人,特别是男人,可没有你这么柔弱的。”
苍桀道:
“我会让人带你去偏府暂住,那里是我的幕僚议事之处。”
莫涟江拜道:
“大将让我参加议事后,我自会交出第一条情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苍桀扶起她,他现在倒是有些打心眼里喜欢这人。
莫涟江又道:
“大将,我还有一个要求。”
苍桀没有像方才的突然爆怒,而是略带些埋怨的在莫涟江肩头打了一下。
这一打,把莫涟江打了一个趔趄,却没有下狠手,不然,莫涟江可都是站都站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莫涟江揉了揉肩头,道:
“我现在既然是天机的叛徒,又掌握了那么多对天乾军不利的情报。
若是住在幕僚府,那些天机刺客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刺杀我。
我可没有命活到大将议事了。”
苍桀看了一眼那边的马槽,点点头,不置可否。
“所以,我最后一个要求,是和大将,同吃、同住……。”
莫涟江特地顿了顿,认真道:“同寝。”
苍桀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人,即便一张脸容貌近乎女相的美。
可这身材掩在冬日的宽厚衣袍里,显得前平后平。衣领更是扣的一丝不苟的裹住了脖颈。
看着吧,说好听点,是禁欲。说难听点,在苍桀先入为主的观点里,一个男人裹成这样,多少有点孱弱闷骚。
他面色扭曲,嫌弃道:
“你脑子清楚吗?”
莫涟江脑子当然是很清楚的。
甚至提这都是之前推演过的情况。
苍桀把她放在幕僚府,无非就是让更多的眼线去观察她的起居动作。
所以,莫涟江想着还不如干脆自己提出,就待在苍桀眼皮子底下,被一双眼睛看着。
跟着苍桀,也能避开苍灵和契鸣的人。
当然,此话也只是一提,莫涟江知道,苍桀是肯定不会答应了。
苍梧人极其崇拜苍桀。
所以,苍桀那点生活上的私事,在苍梧,抓个人都能说上一段。
因此,她以前在铎城住着的半月,早就听苍梧侍从侍婢们说了好多遍。
苍桀,苍梧王族,前一任和现一任苍梧王的堂弟。
此人醉心军武之事,从小就在苍梧军中,丝毫没有藩王的架子,硬是从扛旗小兵,一路当上苍梧军部的总将,统帅苍梧大部的军队。
四十出头的年纪,不成家,也没有子嗣。
不近酒,更不近色,那种男色女色都不近的那种。
甚至,身边内院连个男女侍从都没有。
除了尚武好战,日常里唯一爱好的就是养动物。
当时,莫涟江听到这里脸色那个复杂啊,连忙打断了那个婢女滔滔不绝的敬仰和吹嘘:
“那你们大将,是不是喜欢……那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婢女一开始还以为莫涟江所言“那什么”的意思就是“那什么”的字面的,概括的意思,
但是,看着莫涟江纠结的,复杂的,嫌弃的“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的表情。
她猛地理解过来,“那什么”,在这句话里是一个难以言明的动词的意思。她耳朵一红,大叫道:
“怎么可能!”
从此,那婢女每次看莫涟江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觉得这天机送来的公主怎么脑子比苍梧这边还开放。
莫涟江没当回事,就是觉得这婢女说出来的话,多少对苍桀有些敬仰、神话和吹嘘。
就跟天机人推崇的吹捧昭晔公主一样,那传说说的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说她了。
所以,后来她又特地去找了屋外看守的苍梧兵,打听了苍桀的八卦。
才知道苍桀这人比较偏女人,不好男色,不过对女人也就只是偏而已,谈不上喜欢或者沉迷,解决生理的那种偏。
他没有长期的女人,也从不会让那些亲近过的女人留下子嗣。
所以,才会养动物,只是养的也就那样,经常施虐或者养死了,也谈不上多喜欢动物的一个怪人。
极度的自负又极度的不信任和不喜欢人。
所以……。
“换个办法。”
莫涟江等待的片刻,忍不住回忆了回忆当年在铎城听到的关于苍桀的八卦。
随后,果然听见了预料之中苍桀的答复。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因为欣赏她,破了苍桀坚持了四十多年的习惯。
她顺其自然的也就提出了第二个办法,也是她真正想提的事情:
“那大将需得为我隐瞒我已经在大将身边的事实,并允许我佩戴隐藏容貌的面具。”
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比起让苍桀自己膈应难受的同吃同住同寝,还是让别人难受的戴面具,隐姓埋名的比较好。
苍桀毫不犹豫答应道:
“行。”
莫涟江抱手道:“请大将赐名。”
苍桀一听哈哈大笑,道:
“我遇到过许多人,但是,像你这么有趣的却着实不多。值得我来取个名。”
莫涟江抱拳,巍然不动。赐名种种,都是尽快让所有人知道,此人是苍桀的亲信。
只听苍桀还想了道:
“看你这小白脸的样子,要不就叫……。”
他顿了顿,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道:
“壮壮吧。”
苍桀特地补充道:“取身体健康,成长茁壮之意。”
莫涟江心里都要咆哮了,
谁要知道取自什么之意啊!
都叫壮壮这么直白的名字了,还用的着特地解释取自什么之意吗?!!!
哪怕叫小白,小脸,都比“壮壮”好听啊!
自己这身板在沂翎关都矮了,今后站在一堆苍梧人里,还叫“壮壮”也太讽刺了吧!!!!
这名字完全不在她的筹谋之中啊!!!
她拜下,眼角嘴角都有些抽搐,但还是得答道:
“壮壮谢…谢大将赐名。
愿为大将鹰犬,在所不辞。”
苍桀满意的揉了揉莫涟江低下去的头,一时间玩心大起道:
“对,还有面具。”
他随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之前养大獒犬防咬的黄金嘴套,一脚踹开院子里的炉顶,用剑挑着嘴套在火上烧了一会,拿旁边的碎掉的石凳一锤,稍微锤短扁了些,原来适合狗的,现在勉强能说适合人
他用剑挑着递给了莫涟江。
“养马还得钉蹄子,这个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莫涟江看着那烫的火红的面具,把心一横,就当用火洗个脸了,离叔叔那样的脸不是也很帅。
她心里这么想着,伸出的手却在发抖,汗珠从额头上划过鼻尖,又滴落。
苍桀就这么看着,她伸手慢的极其极其缓,似乎在等庭风给黄金降温。
“怕了?”
他有些挑衅的看着莫涟江,钓鱼似的动了动剑尖。
莫涟江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接话。没说怕,也没说不怕。
她心里想着,如果脸上真的留了疤了,寒魏彰会怎么看?他会喜欢自己吗?
但是,他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自己吧?这才认识多久的功夫?
以后呢?以后会吗?
那他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喜欢?是了,他是特殊的,自己喜欢他。
莫涟江本来应该想想应付苍桀的事情,结果思绪一偏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生生就这么愣神,放空了一会。
她伸出手,几乎已经碰上了那烧红的面具。
夜里,寒魏彰站在两个相依的营帐前,踌躇犹豫着,不知该进哪一个。
肖素过来,替他披上披风,道:
“大人这会应该已经到了铎城见到苍桀了。”
寒魏彰两边看看,终于下定决心,还是挥开了侧帐的帐门。
明明主帐已经没有了人。他也就没必要住在侧帐了。
他看向肖素道:“主帐每天都要收拾。”
肖素也是经历过商议的人,他不知道也看不出来现在的寒魏彰,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说了这句话。
他道:
“我知道,我们都在等大人回来。”
寒魏彰点点头,转身回了侧帐,只是背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