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照一声黑蛋,一人一鸟大战了三百回合,各自定着一头被鸡啄了似的头发和羽毛,这才堪堪宣布休战。
一人一鸟安静下来后,这才发现,方才一直靠着墙看着他们打闹的何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倚着墙睡着了。
“啾?”
“嘘。”
休战之后的燕明照宽宏大量,大方同意玄凤黑蛋站在他脑袋上,喝止住黑蛋之后,燕明照轻手轻脚滴朝着何虞走过去。
此刻的他们,正身处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山洞之中,洞穴中有些许已经熄灭了的篝火,像是之前有人点燃过的。
何虞就靠在方才他躺着的角落中,因着他昏了过去,何虞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给他垫在了地上,此刻的何虞,只着内衫,抱着臂斜靠在山石之上。
晨光自山顶的缝隙之中映照下来,洒落在他的眉眼和肩颈之上,仿佛神仙都喜爱的孩子。
而他只歪斜着头,沉静乖巧的闭着眼睛,沉沉睡去,纤长眼睫在白皙的皮肤之上透射下一小片阴影,挺翘隽秀的鼻梁盛在光中,光洁的脸颊之上,细小的绒毛似乎都在发着温和沉静的光。
燕明照欣慰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真好呀,此刻的他,还这么小,才刚十七岁,那些难过的事情都还未在他身上发生过,真好呀。
若得命运的偏爱,便请再多多偏爱他一点吧。
燕明照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衣衫,摸了下,又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何虞的身上,隔绝了地上的湿凉之气之后,这才又将何虞的外衫盖了回去。
盖上去的衣服稍稍有些滑落,燕明照又小心地给他掖了掖,不知是不是惊扰到了他,只见何虞微微蹙了下眉,脑袋朝着山石一侧靠了靠,口中轻声呢喃道:“阿翁……”
“睡吧,阿翁在呢……”
似乎得了这么一句承诺,何虞竟当真安心了下来,沉沉的睡去了。
“你醒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下响起,燕明照赶忙回头看去,却见竟是之前消失的司徒峻!
见他还要说话,燕明照急忙手舞足蹈地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往山洞外走去。
“嘘!嘘!让何虞休息一会儿。”
司徒峻听话地闭上了嘴,跟着燕明照走了出来。
刚走到山洞前,燕明照就先被外头惊天的血腥气给熏了一个跟头,眼前一块布递了过来,燕明照转头看去,便看见已经防护好的司徒峻,一张刀削斧刻的硬汉脸大半被包裹到了布条之下,只剩下一双坚定不移的眼睛看着他。
燕明照赶紧他手中的布条接了过来,捂好口鼻,遮住了这要了老命的腥臭气味,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稍稍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此刻他们所栖息的山洞半悬在山腰之中,山洞前稍稍延伸出去了一大块山石,仿佛一块天然登高远眺的亭台似的,再往前一点,便是万丈悬崖。
燕明照有些疑惑地指着云雾缭绕的脚底,问道:“我们之前就是从这下面爬上来的?!”
怎么爬之前没发现这么臭呢?
司徒峻摇了摇头,指向身后,道:“我们从那边爬上来的,此地下面是那怪物的储食谷。”
“储食谷?!”
燕明照看着眼前这万丈有余的山谷,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里就是储食谷?
之前他看书时还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却没想到原来如此的庞大惊人。
“传闻登明有一巨兽,眨眼间天地为之震颤,尤为喜好吃人,但因其三千年一醒,抓的人便被其储存在身上的山谷之中,谷如天裂,其内白骨累累,血流成河,腐肉浮尸数以万计,说得就是这里?”
司徒峻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看起来跟个愣头青似的一个人,竟还懂得不少。
“燕兄弟说的不错,正是这里。”
燕明照心想,他当然说不错,他不仅说不错,他甚至还能给他讲的井井有条,就连那储食谷底的巨兽都能说个一二三。
这可是他日后的本名宝剑的收服地呀,他的勾陈剑,他不想记得这么清楚都不行。
但此刻说再多也没有用,现在他这个小菜鸡样子,能从这里逃脱出去都算他命大,更别说收服了,原著中他可是与那谷底的怪物鏖战了三月之久呢。
“哎?那你之前怎么突然不见了?不会就是被那东西给抓走了吧?”
司徒峻摇了摇头,道:“我是被一只看不清头脸的怪鸟给抓走的,那怪鸟毛坚爪利,我根本挣不脱,便被他抓了去。”
所谓毛坚爪利、看不清头脸的怪鸟黑蛋:“……”
他悄悄挪了挪两只肥啾爪,试图用燕明照狗刨似的头发给遮住他,奈何由于实在是太胖,仅仅遮住了小半圆溜溜的肚子。
燕明照一把将他从头顶抓下来握着手里揉捏,他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哦?怪鸟,细细讲来?”
看着燕明照笑得一脸莫名其妙地样子,司徒峻:“?”
“然后呢?你把他打了一顿?”
司徒峻有些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皱眉道:“不是,那只怪鸟似乎不欲伤人,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抓我一下,玩腻了便将我丢在了这里了。”
燕明照捏了捏手中的黑蛋,没言语。
这黑蛋——这双头玄凤原是生长在魔域迦陵的,本是魔尊的坐骑,当年一场大战之后,魔尊重伤不起,这双头玄凤便也跟着落魄了下来,不知怎的,竟流落到了登明仙楼的这种地方,被何虞滴血认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缘际会了。
恐怕此刻的何虞尚且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当是驯服了一只怪鸟罢了。
不行,他得给何虞提点暗示下,别到时候被登明那群破烂神君给骗了去。
这小胖鸟虽然讨人嫌,但认了主便格外忠诚,日后护着何虞刚刚好。
心里正想着,那人便来至了眼前。
何虞将手中的外衫递给燕明照,顺手把他挂在胸口的黑蛋抓了回去。
“在说什么?”
“我们、”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有没有人啊?!”
燕明照刚想说话,正在这时,脚底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声。
下意识朝底下看去,入眼的却只是一团团浓云。
“人在下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燕明照的话,那道呼救声再次响起,却比方才稍稍虚弱了些。
“救命!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有没有人呐?”
“我们、”
那人听起来似乎受伤了,燕明照一下有些着急,他四处看了看,目光对上何虞和司徒峻两人的眼神却愣了下。
司徒峻的眼神一反常态的淡然,何虞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珠中也十分平淡。
燕明照一愣,心里咯噔了下,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
何虞看向他,那双漂亮眼眸中是他初见时才流露出的疏离和冷淡,只听何虞问:“你的保命珠呢?”
听了何虞如此一问,燕明照只觉醍醐灌顶,但还有些犹豫,“可是……”
司徒峻便笑了下,道:“燕兄弟当真是热心肠,但天色还早,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何虞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转身离去。
“救命……”
那道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听得燕明照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也明白何虞两人说的是对的。
下面便是储食谷,先不说为何会有人先那里,只说三人若是当真从这里下去了,上不上得了都得另说,更别提人心险恶,或许正是有人利用旁人的恻隐之心除去竞争者也说不定。
可想虽是这样想的,燕明照的脚步到底挪不动一点。
他想,若那人当真被困了呢?他总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