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舒玉宛斜了一眼声音清亮却有几分尖利的祁凰,冷哼了一声,朝五姨娘李姝说道:
“三丫头日常都是在你那里,你便要多操些心来,也是要出阁的年纪了,怎么这个咶躁的性子却还是一点不改。”
在大宅子里,姨娘虽然是少爷小姐的生母,但论起身份,却都只能管舒玉宛叫太太,倒要管自己的亲妈叫做姨娘。而教导这些少爷小姐的学识成长,原也都应由大太太来完成。
当然规矩虽然是这样的规矩,但祁家乃商贾之家,重利轻礼,天长日久,各房子女基本也都归各房照管。一是大太太自己年岁渐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她亲生的一双子女都不尽如人意,又哪来心情教导隔着别人肚皮的孩子。
但是这三小姐从进得花厅来便口不识停,更对二少奶奶指三说四的嚣张态度,却让舒玉宛很不待见。
虽说她对那差一点勾跑了自家老爷的男寡没有一丝的好感,但是以她这些年的阅历,面子上该做到的功夫,绝对不差分毫。
既然这蓝田由自己平辈七姨娘的人选,摇身变成了小一辈的二少奶奶,那么形式礼体上该有的东西,只要在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舒玉宛便会让祁家人都能看得见。
更何况这个克夫极有一手的男寡,嫁的又是府里最能干的二少爷,当年他娘同自己强强相争,至死方休,如今这两个男人配了对,倒也算是两强相遇,输赢未定。
舒玉宛有时想想成日家窝在后宅不喜见人的大儿子祁龙,便会在无人处叹上几口长气。
叹气之余,便更会惦记起二少爷的身子,时时不忘让人给祁麟炖上那每日必送的八珍大补汤。毕竟那孩子既没了娘,又替自己的祁龙,分担了太多本应属于他的劳苦。
所以眼下见祁凰上来便给二少奶奶冷语,舒玉宛反倒出乎众人意料,倒替那男寡撑起腰来。
五姨娘听了大太太这明显带着气恼的言语,急忙点头称是,更用眼神压着祁凰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不让她的火爆脾气冲上来。
后宅主子奶奶和众小姐至此已经到了齐全。
这些奶奶小姐各有各的居所,素日亲疏不同,有的已经几日未见,此时自是你言我语,谈笑不断。
更因为宅子里刚又生出那件极诡异的事情,好端端二少爷府里哑巴的老婆,却跑到大少爷宅中跳了井,这些妇人又岂能不狠狠八卦一番。
舒玉宛看着窃窃私语的众人,面色一沉,轻咳一声,语气颇为凝重地开了言。
“这会子这样急着叫你们上来,既是我的主意,原也有老爷的嘱咐。想必你们这工夫也都能听说了,便是祁龙的宅子里,原是死了个人,便是二房那个哑巴孔武的老婆。咱们府里几位当家爷们儿已经尽查验过了,不过是她不小心失足跌进了井里,一并她家里人也都上来了,现在也都认这个事。”
方才大太太当着众人面直言祁凰性子咶躁,让她早就憋了一腔子的怒气,要不是她生母五姨娘李姝拼命用眼神压着她,以她自幼得父亲宠爱的娇惯,和天生便火爆的性子,早就要出言相迎了。
这工夫听舒玉宛开言提的是这件事,也不待大太太说完,便板着脸,冷笑道:
“太太让秋水巴巴地叫了我们来,原是要和我们说这个,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点子事,府里上上下下早就知道个遍了,太太又何需劳这个神。”
舒玉宛听到她口中那“坏事传千里”的话,正合到自己忧心的事上,顿时便拉下脸来,提高了声调道:
“可是如你说的,我这般年纪和身子的人了,倒还要劳这些神,究竟还不是因为你们不成体统,分不清个里外轻重!”
她这工夫扶着丫头的肩膀慢慢站起身,脸上竟变成了铁青色。
“便像刚才三丫头说的,这原本并不是什么事,不过一个下人失足落水,咱们家体恤些,多给些银钱,也就是了。可是咱们府里偏有些人最能生事,倒满嘴里胡诌那孔武家老婆不是失足落水,竟是有人扔她进井里,简直是一派胡言!”
舒玉宛停了停,目光在座中诸人面上扫过,又接着说道:
“而且我也知道,咱们府里有些人,便最爱信这些无中生有的鬼话,且不仅是信,竟还要跟着浑说,明明没有坏事,也要生生编出来些个坏事,又哪里还顾忌到咱们府里的威望和老爷的名声,倒只恨不得说到全城皆知,她才过瘾呢!”
蓝田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忽地一冷,莫名便觉得大太太越如是说,那些所谓的鬼话胡言,便更像是真的。
座中的各房姨娘和小姐脸上都有些微微变色,她们之前自然听了许多这样那样的闲话,甚至比大太太方才所说的更为夸张。但此时见舒玉宛如此说,便也只是听着,并无人接茬。
只有祁凰被舒玉宛接二连三、明里暗里的指责,心中的一口气愈发难忍,也不顾一边生母拉扯她的胳膊,便又开口道:
“太太说的极是,咱们家本就人口众多,确实也该太太好好教导教导,不然有些事黑的说成白的,真的说成假的,最后正如太太所说,损害的都是咱们家的名声。”
舒玉宛见她这话倒很上路,便微微点了点头,却听祁凰又接着道:
“只是有些事,往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便像今儿个孔武女人的死,若不是存了蹊跷,倒也不会这么快便满府上下的流言四窜。太太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你只想,她一个二哥院子里的下人老婆,又怎会在她自己过生日的光景,又是在喝了酒后,偏要跑到大哥的后花园子里去,还偏要在那极偏僻处跌进了井里,这能不让人觉得古怪吗?”
“喔对了,孔武老婆今儿过生辰的事,倒不是谁在胡说,原是咱们府里几十年体恤下人的规矩,内府管家的花名册上都一笔笔记着,无论到了哪个下人生辰,咱家都是有一笔银钱奖赏,再额外让厨房赏一张生日的酒席台面,花费不多,总是老爷太太对下人的一片心意,太太管了那许多年家,定是记得的吧!”
花厅里一时间出奇的平静。
几个女人互相偷偷对着眼,都不作声,舒玉宛的亲生女儿祁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边的六姨太黄曼凝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她犹豫了片刻,坐回了身子。
厅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急重的脚步声,秋水伶俐,早跑了过去,随即便传来他清爽的声音。
“回太太,是老爷来了!”
蓝田只觉身体莫名一紧,虽然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可是婆婆们倒见了好几个,只是这曾经和原主有过瓜葛的老公公,可终于露面了。
只是现在,他是否还会像书中那般,在被原主施了秘术后,对自己这副皮囊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呢?
难搞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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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二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