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在温热的大浴缸里昏昏欲睡。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有一点同《飘》里的思嘉丽很像,那就是再愁闷的事儿,也尽量不让它每时每刻都困扰自己。毕竟一觉醒来,还有明天。
既然这光景最困扰自己的人不在,自己暂时也解决不了什么,那么想太多又有何用?
睡!
可惜,这让人可以静静入睡的时光真的是太短了。
因为忽然间,他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很大声的叫着:
“二少爷回来了,快点灯了!”
他愣了一下,猛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而便在这一刻,他好像又听到浴室的窗外传来一个极其异常的声响,倒似乎有人刚好摔倒在了自己的窗前,并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叫嚷,虽然那叫声很快便压低了下去,但蓝田却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听差。
我去!刚才还在想总算不用考虑那些苦闷的事儿了,结果一转眼,不是窗外传来莫名的异响,便是那个说是出了远门、最让自己惊扰的男人,又毫无征兆的回了家来,自己想安安稳稳哪怕就一个夜晚,都那么难吗?
蓝田一把抓过浴缸边一件雪白的浴袍,浴袍很大,几乎到了他的脚面。
他顾不得许多,踩着湿湿的脚印,快步便跑到了窗子前。
突然杀回家的二少爷固然是让他心跳加速,但方才窗外突然发出的声响才更让蓝田心生诧异。难道在这当家二爷的新婚洞房外面,还有人在偷窥他的新婚妻子不成?
窗子上糊的窗纸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小小的洞,蓝田已顾不上许多,一把便推开了那扇窗子。夜色如墨,月光却似流水般闪烁,院门口也已经有下人点亮了灯笼,这些都让外面有了些许的光亮。
窗外这会子已没有半个人影。
但那专业用来鉴别各种珠宝玉石的敏锐眼神,让蓝田在那微薄的光亮中,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双手横抱着一个黑衣的男子,刚好跑进了通往后院的月洞门。
因为只是短短的一瞬,蓝田也不敢十分确定,那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好像便是住在后院的哑巴孔武。
蓝田一时间有点懵。
说实话,这个自己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哑巴男仆,在一整天里,还真是让他惊了又惊。
只不过这工夫,蓝田已顾不上再想很多,因为抬眼望去,已经看到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在提灯小厮的引领下,正稳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蓝田下意识便深吸了一口气,人常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自己眼下却是假媳妇要见冷老公了!
他一时间确实有点慌神儿,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略想了想,倒索性快步走回卧室,也顾不得方才忙乱中没有擦拭身体,虽然穿着浴袍,里面却是中空的,便这样**地躺到了那铺着锦被的大床一侧。
反正不管昨样都有可能被人捆着扔到桌子上去,自己先舒服哪怕片刻,也是好的。
“你们都下去吧,春水,去把孔武叫来,在厅里等着。”
蓝田微闭着眼睛,在床上装着睡熟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他又一次听到了昨夜里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隔着一道门,却听得清清楚楚,依旧是那般淡漠低沉,只是语气中,没有昨夜对自己的那般阴狠和嘲讽罢了。
有脚步声从客厅走进了睡房,又渐渐走近了睡床。
蓝田继续假装熟睡着,却不知道匆忙中穿上的浴袍,在自己上床躺倒的过程中,已经露出了一大半的身子在外面。
祁麟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从半侧的脸,慢慢看到一条伸在浴袍外面的腿。
雪一样白。
祁麟微微眯了下眼睛,喉结似乎上下动了动,犹豫了有几秒钟,转身走了出去。
蓝田还没敢试着睁开眼睛,便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开了口:
“孔武,早上交待你的事过后再说,你先去把他……把那二奶奶请到书房去睡,他若不去,你便好好地请!”
说到最后这个请字的时候,蓝田仿佛听到了一股强压的怒火。
他下意识便坐起身来,睡书房?好吧,总比睡书桌还强一点。
“春水,去叫些个人来,把所有浴室里的东西,都卷起来扔掉,还有那床上的一应家什,也都扔光了去!”
蓝田怔了一怔,一股说不出的羞恼涌到脸上,又红又烫。
虽然知道这冷面二少针对且厌烦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但这工夫,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扫了眼刚刚睡过的床铺,玉枕苏绣,好不华美,便这么扔了?
他心中忽然一动,忙伸手从枕下抽出那本夹着男男春*宫的《金石录》,也不知是被一股什么样的感觉所支配,三两步竟也从卧室走到了客厅中来。
客厅里的孔武和一个俊秀小厮正低头听二少爷说话,听得蓝田赤脚走出来的声音,都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那叫春水的小厮瞬间睁大了眼睛,被男二奶奶俊美却又豪放的身姿吓到了。
哑巴孔武却只瞥了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只一个粗大的喉结,却按捺不住的鼓动着。
蓝田看到了站在他二人对面的男人。
他背负着双手,两根眉毛拧成了一条浓黑的线,一张脸冷峻得像是在审讯谁一样,而他那笔直高挺的身段,冷眼看倒像是军人般的出身。
这个冰山般的男人果然比自己所见的祁家所有男人都更胜一筹,甚至比蓝田想像中的还要完美。
可是现在他偏偏就要打破他的完美。
“二爷,既要扔了床上的一应物什,那这本书...还有这书里满是妖精打架的画册子,不如便交给他们先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