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可旁边的石头却叫了一声。
她顿了一顿,别有所指地补充了句道,“既然你早便听到我们的话,便知晓我今日只带了70文!”
窦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小厮,这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深沉,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她还就非要挣了他们这75文!
窦晚心思打定之后,抱过那老母鸡耷拉下眼皮,为难道,“嬷嬷,一看便知道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长就这样一副福气好看、多子多孙的模样,能与您说上话那可真是小妇人的运气,断不敢与您纠结这5文钱的!”
谁都喜欢听好话,王嬷嬷被她这么一吹彩虹屁,得意之色立马扬上眉梢,“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窦晚抬眸看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扫过她身后的小厮,赶在他开口前道,“可如今小妇人家中遭了难,我相公病重,就等着今日卖鸡这几十文抓药!”
话到最后,她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之色,“这鸡还是小妇人从二舅母那儿求来的,原本二舅母是不同意的,还是村长做主以这鸡崽当初是我家出的钱为由,二舅母才分了这么一只给小妇人,原本是要给相公补身子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给窦文竹递了个眼色。
窦文竹眼睛一亮,连忙侧身安抚她,“嫂嫂,你莫伤心了!嬷嬷这么好的人,定不忍心见死不救的……”
“这位小哥的意思是我家嬷嬷今日若不以75文买下你家这鸡,便是见死不救了?”
原本有些松动的王嬷嬷被他这么一激,脸色又是一变。
窦文竹原就性子直,此时见这石头跟个搅屎棍一样,脾气便有些憋不住了,“你莫要挑拨,我没这个意思!”
窦晚当机立断地暗踩了他一脚,窦文竹疼得难受但又不敢吱声,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位小哥,家弟不太会说话,若有冒犯之处请你莫见怪。但若你觉得小妇人是欺骗于你,是在向嬷嬷博取同情,那小妇人真真是冤枉了!”
窦晚哑声回道,双眼红了一圈!
“若非没法子,小妇人又何必非得今日卖这鸡,又何必以这般低的价格出卖!”
她声音沙哑不已,眼看着便要掉下泪来。
“嬷嬷,你们也已经问了一周,应当知晓这鸡的正常市价。小妇人承认自己确实急需用钱,但这市上人这般多,以小妇人这鸡的价格,总能等到买主!”
窦晚缓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哑,“之所以主动找上嬷嬷您,一是看见您,小妇人便想起了辞世的娘亲觉着亲切;二是无意间得知你们的困难,所以感同身受,毕竟我也时刻在体会着身不由自的苦楚!”
她看了看眼神微有一滞的王嬷嬷,落下最后一句话,“若是嬷嬷实在为难,那这生意就算了吧,小哥你也莫要多虑,小妇人与家弟再寻其他买家便是!”
说罢,窦晚朝窦文竹唤了一声,“文竹!”后,又朝王嬷嬷两人俯了俯身,“嬷嬷打扰了,祝您安好。”
窦文竹接过鸡篮,怒瞪着一双眼,同窦晚一块往旁边走,路过那小厮身边时忍不住斥了声,“这般小家子气,什么皆要管,也不怕害死你家嬷嬷!”
他的声音充满怒气不屑,气得小厮面红耳赤的同时准确无误地飘进了王嬷嬷的耳中。
王嬷嬷早年丧夫,一人将独子拉扯大,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早先见窦晚一身补丁衣裳时对她的话本就信了三分,对她的遭遇自然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只是每每要松口又被石头打断!
而此时被窦文竹的一句话这么一敲打,王嬷嬷不免便想起方才亦是被石头打岔才没买成鸡,又想到从前许多事亦是听了他的话才做错,她愈想便愈觉得他在左右自己的决定!
“小娘子,你且等等,你这鸡,嬷嬷我买下来了,就75文,一分也不少你的!”
窦晚嘴角一勾,与窦文竹交唤了个眼神,这娃果然是个有悟性的,那句话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窦文竹:嫂嫂果然个计划通!
“小娘子,你回来,鸡我买下来了!”许是窦晚两人只是停下了步子,并未及时回头,王嬷嬷便再重复了一遍。
旁边的石头本能地想阻止,但在触及到她带刺的眼神时,瞳孔害怕地一缩,转而恨恨地盯着窦晚两人的背影!
“嬷嬷,你、你说的可是真的?”窦晚激动地转身回到她身边,“我、嬷嬷您真是个大善人,好人有好报,您一定会多福多寿,长命百岁的!”
王嬷嬷被她这般崇拜而感激的目光注视着,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她一手扶着圆滚滚的腰,一手捂着嘴,那笑都快裂到了眼角!
“这嘴还挺甜的,得,今日算是嬷嬷与你有缘!”说罢,她便斜望向身边的小厮示意他拿钱。
石头敢怒不敢言地伸手摸出钱袋。
窦晚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犹豫地望向王嬷嬷,“嬷嬷,若是不太方便……便算了罢,小妇人也不想因我这鸡的事儿,让您与小哥生了嫌隙!”
“哼,什么嫌隙?!说白了就是不信自己的主子,可自己又没法子帮主子分忧!”
窦文竹这愤愤不平的话一落下,王嬷嬷的目光顿时如焠了毒一般地射在石头脸上,他一张脸立马便白了!
“文竹,休要胡言!”窦晚打量了两人一眼,厉声呵斥住窦文竹,他顿时委屈得不行,“嫂嫂,我又没说错!”
“你闭嘴!!”窦晚警告地瞪他,直到他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去,她才尴尬又抱歉地看向王嬷嬷。
“嬷嬷,我这弟弟脾性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同他一般计较,待回到家中,我定让相公收拾他!”
王嬷嬷勉强一笑,只觉得这往日瞧着挺顺眼的石头今日愈发惹人烦,语气之间不免就带上了几分怒火。
“拖你个死人头呢?!还不赶紧将钱拿出来,你今日是存心要耽误事儿,存心让嬷嬷在夫人那儿没法交代是吗?”
石头被她这么一吼,吓得连手上的钱袋都差点掉了,“是是是,嬷嬷您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小的这就给!”
他连忙掏出75文递给窦晚,“小娘子,这钱给你,赶紧把鸡给我吧!”
他语气还算和缓知礼,但盯着她的眼神却跟刀尖一样刺人!
窦晚谈定自若地接过那75文,朝窦文竹看了一眼。
窦文竹立马将鸡捧给他,但那石头却十分凶狠地抢了过去,这一下差点没让窦文竹一拳头挥过去,但他到底没忘配合窦晚的计划!
窦晚意味深长地瞥了石头一眼,再次朝王嬷嬷俯身行了礼,“今日真的谢谢嬷嬷了,若有来日,小妇人定会报答您今日相助之恩!”
王嬷嬷虽说是个小管家,但到底是奴才,平日也没少看主子脸色!
此时被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好话恭维着,心里那点怒气早便消失无终。
“你我说白了也就是这买卖关系,嬷嬷也不指望这恩不恩的,只求日后在这街上遇到时,你还未忘记今日叫过我一声婆婆!”
“嬷嬷,小妇人虽是一介农妇,但也懂得滴水之恩的道理。”窦晚认真地看着她,态度无比真诚,“我只怕以您这边高贵的身份,小妇人日后只怕是见都没机会见到您,更不说报答之机了!”
王嬷嬷愈发高兴,又同她唠叨了几句,愈发对她感同身受,临走之前还留了个地址与她,言明日后她若有要卖的菜,便去镇东的王府寻她!
窦晚看着两人消失在人群里头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唇角,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令窦文竹心止不住一抖!
“嫂嫂,你怎知她一定会给地址?一定会买咱家的鸡?还有你这笑怪可怕的,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窦晚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市外的成衣铺子而去——
“你猜~( ̄▽ ̄~)~”
窦文竹的胃口立马被吊了个十成十,“欸,嫂嫂,你就告诉我、告诉我罢!!”
窦文竹追着窦晚问了一路,窦晚也只是丢给他“自己悟”几字,便自顾自地逛着自己的目的地。
这可让窦文竹的心头犹如被猫尾巴一直扫一般,痒得厉害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窦晚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可依旧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她不能一直直接告诉他答案,他得学会自我思考!
窦晚领着心不在焉的窦文竹花了55文买了半斤油跟二两盐,剩下120文全用来买了笔墨纸研,事后才陪同窦文竹去买了老郎中需要的药材。
然而在买完这些后,窦晚却未立即回家而是去逛了一圈成衣店、饰品店又在街上溜达了斤半个时辰才离镇,是以两人到家时候,已是正午了!
窦晚踏进家门与闻如絮打过招呼后,便急着做饭去了,并未及时整理买的东西。
闻如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地望向窦文竹,“文竹,今日多谢你了,若不嫌弃,中午便留下用饭罢!”
窦文竹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闷闷地坐下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