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杀手被软趴趴地留在原地,洛妍与云蕴在马车里。这会儿,两个人都很困,却都硬撑着没有睡着。
洛妍是因为要防着软筋散药效散去之后这些人又下手,云蕴则是看着洛妍没睡,他也不好进去睡。
两边人大眼瞪小眼,这里很是安静。
“云公子!你在吗?”
“云公子!云公子!”
一阵呼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顿时将云蕴和洛妍仅有的瞌睡虫都给赶走了。
洛妍听到声音就想出去回应,却被云蕴拉住手,他难得有些强硬地把洛妍推回马车:“你别出声,洛姑娘。”
洛妍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却猛地想起来自己是私自出来找人的,连忙听话地进马车。
还不等云蕴扯着嗓子回应,已经有人举着明亮的火把靠近,一眼看见这里的马车,随即十分兴奋地转身大喊:“找到云公子了!找到云公子了!在这边!”
那人自己连忙跑过来,看着马车门边的俊雅男子,见他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面色平静如水,身上也没受什么伤,顿时有些高兴。
没多久,这些出来找云蕴的人都聚拢过来。洛丞相父子三人看着云蕴,目光忍不住落在马车里,然后看着云蕴。
洛丞相问道:“你,没事吧!”
云蕴下马车朝洛相一礼,恭顺道:“晚辈,并无大碍,劳烦伯父担忧。”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洛相这时候才真的放松下来,正要说什么,便看见一旁身穿黑衣的刺客,一招手便有人上前将他们捆起来。
“把这些人抓起来,送进天牢。”洛桓吩咐下人将这些黑衣杀手抓起来,自己也跟了上去,他这会儿一双眼都是睁开的,脸上惯常带着的如春风般的笑容早已消失,显然心情不佳。
一旁冬青和夏枯两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云蕴身上,两人脸上是相似的喜色和放松,他们也想立刻扑到云蕴身边检查他的身体,以防他有受伤,只是这会儿洛家的人也在,他们就不太好意思这么做。
洛相看向马车里面许久,才道:“既然你并无大碍,那就回去吧!洛杉,你送他回去。”
洛杉冷凝着一张脸点点头,看着云蕴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恨不得将他刺穿。
云蕴忽然站出来,行礼道:“晚辈不知能否叨扰伯父片刻,在洛府梳洗一下再回府?”
洛相蹙眉片刻便点头,言语里多了一点点柔和:“那就走吧!回洛府。”
除了冬青夏枯还有那些下人,洛相父子是知道洛妍就在马车里的,他们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洛妍,免得她名声受损。
本朝开放,女子与男子待遇差别不大,但最最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有的,怎么样孤男寡女夜里独处,就算情况再特殊也免不了被人议论嘲笑。
洛妍安静地待在马车里,一点儿响动也不敢弄出来,她五感敏锐,自然注意到洛相隔着帘子看过来的冷凝目光。
她脸不觉烧红,心里暗自准备好接受惩罚——她这一次擅自行动,爹娘一定非常生气!她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但她却不觉得后悔,当时那种情况,她若是迟来片刻,云蕴都会遭大罪。若是她完全不来,等到他们找到云蕴,只怕云蕴失血过多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却说洛相此时心里因为找到云蕴和洛妍,彻底放松下来,心里开始嘀咕要如何惩戒洛妍。
天知道他寻找云蕴找到一半,家中却派人来说洛妍私自出门找人时,他有多惊讶担忧!
女儿被宠成这个样子,话都不招呼一声就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都是他的错!他决定,这一次不能再因为洛妍撒娇就轻易将事情揭过去!
回到洛府,马车直接进入洛家客院,云蕴找借口支开冬青夏枯,对马车里的人轻轻道:“卉卉,到家了,你快下来吧!”
洛妍悄悄探出头,被云蕴扶着下马车,看着只有他们两个的院子,她理理身上的衣服,对云蕴干脆道:“云蕴,我先走了。”
云蕴点头,看着洛妍直接翻墙离开,心里生起一种莫名其妙不舍她离开的情绪。
待她走后,洛相带着洛桓走进来,看看空荡荡的屋子马车,还有脏兮兮的云蕴,直接道:“她回去了?”
“是,洛姑娘回去了。”云蕴连忙请两人坐下,他也不在意自己这会儿的形象,“晚辈自己大意,反而麻烦伯父与洛兄半夜寻找我,实在羞愧。”
他再一次躬身一礼,郑重道谢:“谢谢伯父与洛兄。”
洛相端坐着受了他的礼和谢,道:“即便是普通邻里,听闻出事也会出手帮忙的。”
云蕴见他心情不是特别糟糕,低眸时再一次开口:“洛姑娘……”
正要说话,被他支出去的冬青夏枯端着东西进来,他猛地住了口,安静地坐下。
冬青和夏枯此时对洛府是满满的好感,这会儿见到洛相和洛桓,连忙行礼的道:“丞相大人,洛大公子!”
洛相想了想觉得他这时候回去也是无用,本来宁王府上下都没人在意他,他今夜就是歇在他们家也是可以的:“今夜就歇在洛府吧!你回去和在这里想来区别不大。”
云蕴闻言点头道谢,冬青夏枯亦是万分感激地就要跪下。洛相和洛桓见他就要梳洗,再寒暄两句,起身就出去了。
到了外面,洛相原本有些严肃的脸色微松:“还知道要为妍妍求情,也算有良心。”
洛桓不予置评,只是忽然道:“父亲,妍妍这次只是救人心切,就不罚她了吧?若非她及时赶到,那云蕴只怕双腿都没了。更何况我们若一时半会儿赶不上,云蕴的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行了,知道了你心疼妹妹,只是这一次她太过任性,还是要惩罚一下。”洛相自己说完,却还是心软地开口,“只是她这一次到底是为了救人,本来应该跪祠堂三天、罚抄家规三千遍,这次就改为跪祠堂一天,罚抄一千遍。”
洛妍一回屋,就看见了冷着脸的母亲还有已经醒过来的洛柏,忍不住暗自舔舔唇,有些紧张地上前,比之父亲,她其实更怕母亲:“娘,小白,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呀!我以为你本事那么大,根本不需要回来呢!”洛夫人这次是气狠了,说话都不复往日温柔平和,阴阳怪气儿起来。
洛妍猛地跪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响,她低着头认错的姿态十分娴熟且怂:“我知道我做错了,娘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不后悔的,那时候我若是去迟一点点,云公子都会痛苦终身,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出去。”
洛夫人还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但是看着洛妍这死不悔改的倔脾气,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洛柏连忙在一边安抚:“娘,姐姐就是、就是救人心切,娘你别生气了!”
“姐姐在外面待了大半夜,刚刚又下了大雨,这会儿身上又冷又饿,要不还是让她收拾一下,喝碗热汤暖暖身子?”洛柏看着自家姐姐身上**的冒着寒气,洛妍自己没觉得,站在洛妍对面的洛夫人和洛柏却看得清楚,她的唇都白了。
洛夫人顿时什么气也生不起来,女儿这样的倔脾气哪儿来的?不都是一脉相承,跟着父母学的?
洛夫人见洛妍还鹌鹑似的跪在地上,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冷得瑟瑟发抖,又气又心疼:“还不起来去梳洗?等着我伺候你吗?”
“娘,你不生气了?”洛妍乖巧地抬头看洛夫人,心里有些忐忑。
“谁说我不生气了?等你收拾好了,明日我再罚你。”洛夫人疼爱女儿成习惯,还是舍不得这会儿就罚她。
洛妍起身上前抱住洛夫人,浑身的湿气都过渡到洛夫人身上,洛夫人感觉到那股湿气还有洛妍冰凉的双手,心里更气更担心:“行了,快去洗漱!茵茵,芝芝!”
一旁等着的茵茵芝芝闻言连忙上来拉着洛妍进内室洗漱,其他人也开始忙碌起来,整理内室,在被窝里放上汤婆子,烫烫的小米粥拿出来放凉,换下的脏衣服被拿走清洗。
云蕴那边也是相似的场景,好不容易打理干净、又用了一碗粥,便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他头一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洛妍亦是如此,一开始还不觉得,这时候洗完澡,浑身上下都放松又舒服,疲惫也迅速上涌,若非她还记着自己在洗澡,只怕会直接睡着。
洛夫人和洛柏看着洛妍才刚挨着床就睡着的模样,紧绷许久的情绪也开始放松,各自回房睡去。
直至主人家都睡下了,那些下人也都睡过去,第二天一早,除了必须上早朝的洛相和还有公务的洛桓,已经早就起来的一部分侍从,其他人都还在睡。
“洛桓,你先去知道书院给妍妍和那小子请个假,用不了多久的。”洛相身着朝服,就要踏上马车时猛地看向洛桓。
洛桓早就准备好,应下之后骑马先去了知道书院。
天亮了很久,本来安静的院子很快又有动静。茵茵芝芝醒来后,知道洛妍恐怕还要睡很久,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在客院的冬青夏枯也是如此,搭理好基本的事务之后,一个照例守在外面,一个忙着准备吃食,只等云蕴一起来就端进去——他觉得昨夜折腾了那么久,公子应该会多睡会儿。
洛妍只觉得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可是脑袋却重得很,十分难受,连翻个身都是痛苦的。
云蕴却是习惯了生病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点点,看着不太熟悉的纱帘,伸出手去想要弄出些动静来。
只是洛家客院不是他熟悉的院子,床边也没有可供他弄出动静来的东西。
只是幸好,冬青恰好进来,看见云蕴的手,连忙上前就要将他的手塞回被窝,却敏锐地发觉不对,连忙跑出去寻大夫。
很快,这客院里就是一阵响动,洛夫人醒来知道这情况,也连忙派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