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四个被带到了北定侯府。
本来那些北定侯家仆只是想带走云蕴,一则宋鸣受伤之事严格说来与洛妍以及洛杉洛柏并无关系,再则柿子要挑软的捏,比起朝堂上掌握实权、奸诈狡猾的洛丞相,宁王这个虽得陛下宠爱却没有实权的王爷无疑是那个软柿子。
北定侯虽为武将,却不是个傻子,熟读兵法的他虽然看着憨厚老实,实际上也是个狐狸。
他们被带到客厅里等待,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有一位等着了。
云萧坐在那角落一声不吭地看着云蕴四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哭丧着脸忧愁,一会儿又得意洋洋地盯着云蕴,好似云蕴很快就要倒霉了。
洛妍看着他盯向云蕴的那个目光就浑身不得劲,起身就和云蕴换位置,然后她就转眸看着云萧皱眉问道:“是你让北定侯派人来请我们的?”
云萧厌恶地看一眼洛妍,闻言便得意地挑眉笑道:“是呀!就是我!本来宋鸣就是被你们两个害成那样子的,我自然是要把事情都告诉北定侯的!”
“分明是你和那个宋鸣要和云公子比赛,也分明是你们存了害云公子的心思,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这会儿就全赖在云公子身上。你真无耻!”洛妍骂道,随后再不看云萧,转过去和云蕴说话。
“早知道当时就该想法子帮一把,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被请过来。我不太喜欢这个北定侯府的气氛。”洛妍越说越懊恼,她也是真的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外面那些家丁许是从沙场里退下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杀气,她虽然习武,但手上还未沾过血,这会儿便本能地不喜欢这里。
“这不能怪洛姑娘,此事本就和你无关的。”云蕴安抚性地倒了杯茶给她,见她接过饮下,才道,“那时情况危急,你只来得及救我一个也是正常的。”
“若要怪,也该怪我。当时被撞得缰绳脱手,就不该胡乱抓东西,不然也不会连累宋公子。”云蕴低眸道,一副很是自责失落地样子。
洛妍被他这委曲求全的样子惹得慢慢升起怒意,思索一会儿发现这件事本来完全不关他们两个的事,顿时皱眉高声道:“这本来就不是我们两个的错!你和我就都不要怪自己了!那会儿我们安安分分自顾自练习骑射,是云萧和那个宋鸣主动凑上来提出比赛,还故意使了激将法,你才答应的。”
“比赛途中又是他们故意主动来撞你,这才会产生意外,怎么这会儿就成了我们的错了?”洛妍一脸气愤,看看讨厌的云萧,又看看讨她喜欢的云蕴,又看看外面还没有人过来,“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的!如果那北定侯徇私枉法,为了儿子迁怒我们,我们也不用怕!我们一家都不是好欺负的!”
“洛姑娘这样说,可是我家家仆去请你们的时候,欺负你们了?若是真的,我这便去教训他们!”
一个威严庄重的声音传来,走进来的是个大高个,光是体型就是纤细的洛妍大两倍多,他忽然走进来,吓得这里的几个人都是一跳。
洛妍诧异地看着他,下意识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她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出现,那只能说明他比她要强,只是还不曾交手,她不能确定这位北定侯比她强多少。
“北定侯。”云蕴和洛杉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并行礼。
北定侯却只是甩甩手,随意地喊了声起之后,眼睛就一直打量着洛妍。
云蕴见状下意识皱眉,就要走上前挡在洛妍身前隔绝北定侯的目光,却被洛妍一把拉到她身后。
洛妍不太能感知北定侯的实力,但他是长辈又是前辈,自然能受她一礼:“前辈。”
严肃的模样和她平时软软绵绵的乖巧样子截然不同。
北定侯点点头,就要朝她走上前一步,面前忽然就挡了一个小不点,洛杉亦是上前一步站在洛妍身侧。
北定侯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姓洛的男子,瞧他们一副防狼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有必要这样吗?我和你们父亲在朝堂上也是打过不少交道的,应该算得上你们的长辈吧!”
洛妍皱着眉头揽住洛柏的肩膀想把他拉开,可惜他不愿意。
“小白!让开!”
“不要!爹娘说了,我要保护好姐姐的!”洛柏只觉得北定侯很可怕,身上的那股气息令人窒息。
不能让他靠近姐姐!
洛妍只能揽着他的肩,满含歉意又带着隐藏警惕地看向北定侯:“前辈……还请前辈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行了!有必要这样吗?”北定侯彻底被洛家这群奇葩弄得哭笑不得了。
不说他这么大个长辈和晚辈计较算个什么,再说这一次他要是敢动那老狐狸的宝贝女儿一根汗毛,下一次那老狐狸就敢延迟他需要的军饷。
只是他没想到,老狐狸还真愿意宁王的儿子和他宝贝女儿结亲。
他的目光忍不住就在洛妍和云蕴身上来回转,见洛柏他们还是不放松,他便妥协地退了一步,看着他们道:“行了!我一个长辈,又不会真的欺负你们这群小辈,就算真要算账,也回去找你们父母的!”
这四个人互相交换个眼神,随后纷纷放松起来,但是面对从血海沙场里走出来的北定侯,他们还是下意识满怀警惕。
北定侯十分魁梧,站直张开手便仿佛一堵墙,令人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生出宋鸣那种符合京城男儿审美的儿子的。
“找你们来也是为了我儿子的事。”北定侯坐定之后便直接开口,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我查过了,也问过那些看到事情经过的人了。这回的确是我儿子理亏,顶多算是个意外。”他嘴上说着意外,目光却不断扫下面坐着的五个晚辈,并且将目光着重停留在云蕴身上一会儿。
他个人觉得这意外太过巧合,十有八/九是云蕴将计就计、顺势而为,但是既然这事他儿子先理亏,而云蕴身后除了那废物宁王还有洛家,他便也假作没多想,直接略过去。
当然,若是今天洛妍他们没有硬要跟过来,那么这件事也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只是我儿这次的确受了重伤,我也不要求别的,你们想法子把他的腿治好,我就不追究了!”北定侯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刚刚宋鸣痛苦尖利的叫声,微微蹙眉。
“刚刚有御医已经说了,宋鸣的腿断得很严重,如果有早已失传的续断膏,那倒有可能恢复,若是没有就很难。你们只要找到续断膏来治我儿的腿,那我也不计较今日之事!”北定侯笃定,这群孩子会答应的,只要他们答应了,洛家上下自然会帮着找药膏或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准就找到了药膏或是名医呢?
“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还说自己是长辈,这都算计到小孩子身上去了!”洛相一边鄙夷地看着北定侯,一边带着洛桓走进来。
两人进来的第一步自然是走到洛妍身边检查她的情况。
“爹,大哥,我没事的!”洛妍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可能拒绝两人的关心,这会儿脸都红成了一团。
“老狐狸,连把我儿子的腿治好这么个条件你们都不答应?我都已经不追究了!”北定侯看见洛相的第一眼就是皱眉,虽然洛相从不会阻挠边疆扩军、粮草等事,甚至他从来都是保证边关后备需要的主要官员,但是约摸文官武将天生气场不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儿子自己作的,怎么还赖上这几个孩子了?”洛相挡在洛妍他们身前,直接盯着比他还高些的北定侯呛道。
“话不能这么说,总归现在躺在床上、腿都废了的是我儿子!”
“要我说,真是废得好!”洛相看着北定侯眼含讥讽,“免得他到处祸害别人家好姑娘!”
“你!老狐狸,怎么说那也算是你晚辈,你就这么咒他?”北定侯此时也是真的生气了,他也没想到政务上略有些不对盘的洛相会这么诅咒他儿子,他一直觉得两家也不过正事上有分歧,但也绝不到能诅咒彼此儿女的地步。
北定侯常年在边关,也不过是最近半年才留在京中,加上北定侯夫人故意隐瞒,自然也就不知道宋鸣这些年干过什么事。
往年宋鸣干的那些恶事,都因为陛下顾及戍守边关的北定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把他保下来了,最严厉的处罚也不过是把他关在牢里几个月功夫,惩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他自然越发猖狂。
“你儿子做了什么,我懒得和你说,你大可以问你夫人或是陛下!毕竟陛下顾及戍守边关的你,不知多少次放过你儿子。你儿子倒好,一直不知悔改,这一回怕是还盯上我女儿了吧!不然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挑衅云蕴?”
北定侯一头雾水,他回来半年,他夫人围着他日也夸儿子,夜也夸儿子。虽然他看着宋鸣不像夫人口中描述的乖巧孝顺,但是一直觉得他就是纨绔了些,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怎么他现在听洛相的话,他儿子是个大坏蛋?
“我儿子做什么了?”北定侯沉着脸问冷淡的洛相,朝堂上多年打交道,他还是了解洛相的,他不是那种喜欢造谣中伤他人的人。
洛相翻了个白眼,北定侯了解他,他自然也是了解北定侯的,这会儿怎么不明白情况?
他收回嘲讽的眼神,看向北定侯时有些怜悯,虽然北定侯膝下儿子多,除了宋鸣,其他都是为江山社稷建功立业的,奈何这最小的儿子是个纨绔不说,那败坏起他家名声的功力不容小觑。北定侯府在京城,那是既受尊敬——毕竟这一家上下,除了最小的这个,其他适龄爷们儿全部从军去了,又是厌恶——留下来的这一个小儿子被宠得无法无天,生生败坏了宋家名声。
他正要开口,外面却又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似乎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