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虽热闹,千雪如今也懂得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更何况那群人的脸根本没眼看,肥头大耳,眼中全是贪婪的精光,想想就作呕。
让那些漂亮女子待在楼中,简直太憋屈了!
她维持着狐狸身形奔跑在森林中,不断盘算着该用什么方法把那座邪恶的高楼劈开。
千雪琢磨着心事,思绪飘远自然没察觉到不远处张开弓箭的声音。直到木箭逼近传来的破空声,她才猛然回神,仓促间只能勉强闪向一旁树木,却依旧被尖锐的箭头划破后腿皮肉。
雪白毛发沾上鲜红的血液,千雪不禁暗自懊恼。
自己一个两百年修为的狐妖连个箭都躲不开,要是传到族人耳中恐怕要被轮番嘲笑。
她本想幻化回人形用术法恢复伤口,耳朵倏地立起,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令她立刻收回九尾,利爪深入土中,凶狠地露出牙齿压低声音发出吼声。
谁知那脚步声不但没停,还越来越近。千雪拱起脊背打算等对方靠近自己的瞬间就咬断他的脖颈,以免自己再次受伤。
然而不等她一跃而起,她就被人揪起后脖颈悬于半空中,四肢扑腾半天都没能挣扎开,只能垂着头不断发出威胁声。
“是只狐狸啊?我以为又是只山妖,哎呦这还伤着了,这这这……”
粗犷的声音在千雪上方响起。
她抬头便瞧见皮肤粗糙的络腮胡壮汉,登时吓得挣扎得更猛。
可她并不知道这处村落多山妖出没,法力低微虽不会伤人性命,但扰人生活。
朝廷曾出钱寻过仙人除妖,可这小山妖杀了再生,犹如野草怎样都无法斩杀殆尽。
这里位置偏僻离京城甚远,朝廷的一些官员不愿再为这点芝麻大的事浪费大把除妖钱,便通通将朝廷下拨的钱塞入自己口袋中。随后再放出消息,让村里年轻力壮的人以捕杀山妖为生,用山妖尸体来换取金银,也好方便这群官员向朝廷交代。
因而在村民眼中,只有形状各异的山妖才有狩猎价值,其他普通动物,他们基本不会射杀。除去捕猎,村中也有不少良田供村民们耕种,那些捕不来妖物的人便在田中劳作,也能收获不少粮食。
千雪并不知对方没有敌意,只发觉那只手怎么都不肯松,将千雪拎得远远的,快步跑向别处,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只猎山妖不杀你这种小玩意儿。哎哎哎别抓着我啊!等着,我跑快点,回家给你包扎伤口就放你走。”
经历了青楼的哄骗,千雪这回一点也不信人话了,费力地想要抱住对方手腕张口咬下,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爹——你带什么回来了?”
千雪利齿都抵上了男子脉搏处,碧绿的眼瞳便与一双清澈灵动的黑眸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长得极为清秀的少女,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将长发挽起固定在脑后,杏色粗布衣衫衬上那双圆润的眼眸,像极了森林中的小鹿。
额头传来温暖的触摸,千雪目不转睛盯着这个少女,听她佯装生气对自己身边的壮汉说话。
少女:“爹,你看你把它吓的。”
壮汉:“别瞎说我可没吓它!我也怕这狐狸挠我啊,就学着揪猫狸子那样提溜回来,哪能想它要咬我。”
后领拉拽的痛感消失,等千雪回过神自己已经躺在少女怀中,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毛发,身体被一双手紧紧护住。
虽然有些勒着慌,但倒也挺舒服……
“依依,这狐狸后腿有箭伤,你看着给它包扎,我去烧点柴火做饭。”说罢壮汉便一头扎进小屋,不出片刻便有缕缕烟雾从窗户飘出。
千雪蜷在板凳上,偷看那个名为依依的少女拧干布巾,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清理毛发上的血液。
粟依依的动作轻柔缓慢,还时不时安抚千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弄到小狐狸的伤口,又激得它逃跑。
养伤的日子里千雪一直住在这户人家中,原本还要逃离的心,慢慢在粟依依的宠爱中消散:早晨有热乎的白粥喝;中午可以躺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还有粟依依在旁边梳理毛发;晚上再躺在粟依依身边进入梦乡。
美好的日子就这么一直到伤口痊愈。
千雪还躺在床铺上懒散地舒展四肢,下一瞬就被人捞起。
她被粟依依抱在怀中,本以为又像平日那般出门晒太阳,便蹭了蹭对方胸口寻了个舒服地睡回笼觉。
直到四肢落在土壤上,周边尽是绿草的清香,她才扭头回望站在身边的粟依依。
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粟依依不断眨动眼睛压下眼中酸涩,强扯出笑:“小狐狸伤好了就回去吧,我把你送到森林,以后要小心,别再受伤了。”
千雪:?
千雪:人,不养狐了吗?
千雪静静坐在原地望着粟依依跑离的身影,直到天边升起一轮圆月,她才悠闲地舔舔爪子,在一片迷雾中站起身。
既然狐狸身份没法留下来,那她就变成人。
等她报完收留之恩,再去拆了京城的楼。
千雪扣响还点着烛火的窗户,便见到粟依依哭红的眼睛。
这双好看的眼眸不该哭的,是因为自己吗?
“姑娘是外村人吗?”粟依依迷茫地看着窗外的红衣美人,红绸一眼便知价值连城,她猜想是不是哪家小姐离家迷路,探出窗外却发觉没有一个侍卫。
“是啊,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钱……”千雪反应极快,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惹人心疼。
果然,房门被推开,粟依依将她拉进屋内,又跑出去端了几盘食物放在桌前,满眼心疼:“我家没有空余房间,可能要委屈姑娘,明日我再同我爹说,他定然会同意的。夜晚天冷易得风寒,等你家人寻来了再走,想住多久都行。”
“真的吗?”千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不禁感慨粟依依真是好骗。喝下一口热粥,还是之前的味道,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嘴巴极甜,“姐姐真好!我叫千雪,姐姐呢?”
“粟依依。”
家里多个人也不过就是多添双筷子。粟依依父亲粟淮从小习武身手不凡,这些年捕杀山妖攒了不少积蓄,吃穿不愁,很快便接受家中有两个女孩子的情况。
粟淮白日外出打猎,晚上就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城给两个小孩添置新衣服。
春去秋来,两人从院内嬉戏打闹,再到田野间折花。
戴着满头鲜花还险些被蜜蜂蛰伤,狼狈地奔跑躲藏,最终笑倒一团带回一身泥土听着粟淮喋喋不休的话语,互相暗自吐舌对视。
千雪不知自己到底在这个家中住了多久,只发现原本还能挺直腰板干活的粟淮腰背有些弯,脸上多了些褶子,说话间还时不时咳嗽。
粟依依长高了不少,五官也越发成熟,平日玩闹的双手也开始接手家中的劳务,与千雪之间的交流只停留在言语中,再不能像从前放肆玩闹。
只有千雪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年轻活泼。
一年秋日,粟淮病情加重无法再起身,村里哪能寻到好的郎中。粟依依跑遍整个村子才寻到一个老郎中,诊断一番也只能摇头离去,留下一句“城中或许有治病的药方。”
妖术不像仙术可以治病渡人,她们狐族若是想救病危之人唯有渡内丹以命换命。千雪握紧拳思量着到底该如何选择,粟依依没给她机会,径直披上御寒的衣物次日天不亮便离家进城。
千雪在家中照顾粟淮,一直等待粟依依归来,可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也没能等到熟悉的身影。
待粟淮睡去,千雪再按耐不住,走回她与粟依依休息的房间,捻起粟依依的衣物嗅着上面气息,一缕粉气慢慢飘向一处指引着方向。
千雪片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妖气所指方向,终于在出城的道路上寻到了一辆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她隐匿身形潜入马车中,便发现有十几个女子双手被绳索捆在身后,双眼蒙上黑布嘴里还咬着布条,安静地躺在里面一声不吭。
粟依依的杏色衣服极为好认,千雪闪至她身侧低头闻出了药味,难怪这些人这么安静,是早被药迷晕了,而且药量还极多。
她皱着眉正打算解开药效,马车突然颠簸了几下停在原地,耳边响起人声,她警惕地顿住动作偷听。
“夜深不开城门,明天再来。”
“官爷您看这玉牌。”
谄媚的声音随之响起,千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外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守卫原本还坚定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弄。
“嗯?哦,新的?”
“对,新的一批。这是孝敬官爷的。”
“这重量……熟人,运货的,放人!”
车轮再次转动,千雪离开马车悬于空中,马车周围有六个人紧紧跟着,看得极紧,千雪释放幻术打算趁乱带走这些女子,却发觉雾气在靠近马车时便散去。
千雪不敢置信地盯着马车上亮起的咒文,这是临近渡劫期修士才能布下的咒文。到底是哪方修士会成为这种下贱行为的帮凶?难不成不想飞升成仙了吗??
带人逃跑的方法无法实施,千雪只能重新缩回马车里。
不能动用大范围妖术,这无疑限制了千雪的能力,她紧挨着粟依依,将她手中的绳索解开小心揉弄着泛红的勒痕,打算等到了目的地再另寻方法。
清晨这辆马车走过河边砂石深入山洞,路途颠簸,车内女子们依旧在昏睡,唯有千雪突然睁开眼眸——又是禁制,与马车上的咒文出自同一个人。
千雪心下一沉,她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这些人,自己两百多年的修为虽然在山谷中算是实力强盛,若遇到化神期之上的修士尚能拼一拼,可这临近渡劫期的修为,她只有被压制的份。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千雪魂魄离身再次探出马车,便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身后跟着两个持剑官兵站在最外侧的房屋门口。
这间房子建造颇为气派,上翘的屋檐甚至还雕了几只金乌,尖喙朝向四个不同的方向。这间房还被一人高的围栏围住,圈出一个空阔的院落,位于正门的围栏落有铁锁,平添几分压抑。
“我真没想杀人的,是这女的太不乖了,我把她打晕还一直死咬我的手。”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旁人哭诉,“我疼啊,就把她牙齿打断,推进屋里的沸水锅中,结果……结果就这么死了。”
“官爷,我不想背人命啊,我想活着。”男人抹去眼泪紧抓着面前人官袍,“您看看我月月给您送钱,您要为我寻个理由啊!”
千雪飘至两人面前,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只一眼就再挪不开视线。
女子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的青紫痕迹,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嘴边还留有鲜血,眼睛紧闭,生前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又是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千雪身后响起,听完她满脸震惊,紧握的拳头瞬间扼住那贼眉鼠眼的官员脖颈,可她目前没用真身,手指穿透那人皮肤,纵使满眼恨意却不能活生生将这人掐死。
“就说她一时昏厥,不小心跌在锅边,被热水呛死了。”男人抬起三角眼有些厌恶地抖了抖被肥胖男人抓住的衣角,继续慢悠悠道,“你把锅砸碎,人埋了。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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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拐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