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謇之有些摇晃地站起身,脸上亲一块紫一块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有几个鞋印子,样子很狼狈,眼神却很坚定,仿若身上的伤并不存在,“舒小姐有礼,本官来调查一些事。”。
一个个的,怎么总是爱逞强,舒陌柔不忍,赶过去要扶他,却被另一只大手抢了先。
高云汉顿时紧张起来,他不止一次在小姐的口中听到过“石状元”的名字,她很欣赏这个人,这让高云汉焦心,他一手扶着石謇之,一只手隔开了舒陌柔和石謇之,“小姐,这种累活我来就好。”他不喜这个人靠近他的小姐。
康歇被人无视很不爽,然这位突然出来管闲事的人姓舒,不知道是不是跟丰国公府有什么联系,若真是那家,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他立马转变了态度,“姓舒?小姐可是国公府的人?”
采南怒视着康歇,气着这人对小姐的无礼,想自报家门吓吓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我家小姐……”
话没有说完,就被舒陌柔打断了,“不是。”舒陌柔否认了,她很好奇,她称呼石謇之为石状元,石謇之叫她舒小姐,这人不向这个上个月全城皆晓的状元郎赔礼道歉,反而打听她的身份,明知道石謇之的身份还敢殴打朝廷官员吗?御林军里有头有脸的人,她都认识,这人大概只是个小小的领队,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打石謇之,还是后头有更大的势力作为靠山?
舒陌柔避开自己身份问题,指着石謇之质问康歇道:“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你们无缘无故打了他,不怕朝廷治罪吗?”
看来不是国公府的小姐了,也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连个侍卫都没带,既然不是,那事情就好办了,康歇啐了一口,嗤笑道:“这块归我们御林军管,什么新科状元旧可状元,在爷爷的地盘上,就得按爷爷的规矩来。”
舒陌柔心念一转,给采南使了个眼色,采南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送到御林军首领手中,故意讨好道:“官爷莫生气,误会一场,这点钱请各位兄弟喝酒。”
高云汉对此无异议,且站得离舒陌柔更近了些,等着她的下一步,而石謇之眉头微皱,目光在后面的百姓身上一览而过,也没有说话。
康歇瞟了一眼银票上的金额,脸上有了笑意,“小娘子还算懂事,比什么旧科状元强多了。”
舒陌柔示意采南再拿出一张银票来,“这位石状元是我朋友,来兴京不久,不懂这儿的规矩,得罪了人也不自知,不知官爷能否指条明路,事成后,另有重礼答谢。”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御林军中乱来,坏了宁府的名声。
康歇受了银票,心情很好,“小娘子有诚意,本官爷就给你指个路,去宁府找吏部侍郎,自然就明白了。”
吏部侍郎宁子玉,竟然是他,宁子昂的亲大哥,她的大表哥,有他的授命,怪不得这些人这么嚣张,舒陌柔向来讨厌这个人,他以往盛气凌人也就罢了,如今竟欺负到百姓头上了。
宁府宁邈是舒陌柔的姨夫,他是禁军统帅,禁军分为南衙和北衙,宁邈掌管北衙四万御林军,原以为是底下的人仗着御林军的名号欺行霸市,没成想是宁子玉这个宁府继承人在败坏宁府的名声。
舒陌柔沉着脸,语气不善,既是自家人作恶,她也不用顾忌得罪人了,“云汉,拿下这个带头的,本小姐要让他们知道仗势欺人是什么下场。”背后主使找到了,她没必要和这些人费口舌了。
“是,小姐。”高云汉夺过离他最近的御林军手中的兵器,直朝康歇攻去,其他御林军见康歇危险,皆来阻挡高云汉,这些人哪里是高云汉的对手,三五下就被人击昏在地,康歇敌不过就溜,没跑几步,就被高云汉抓住,提溜到了舒陌柔跟前。
拿回了自己银票,又堵住了康歇的嘴,舒陌柔才和石謇之打听事情的原由。
这些百姓本是黄州人士,去年黄州受灾严重,种粒皆绝,灾民们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朝廷的赈灾,结果发到手中的全是米糠,那种东西怎么吃得饱肚子,灾民们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廉价买地,苟延残喘,谁知到了开春仍是不下雨,地里旱着,长不出吃的,活不下去了,来京城找个活路,谁成想连城门都进不去,就被人逮着一顿好打,石謇之为灾民出头,也被御林军殴打。
“岂有此理。”舒陌柔越听越气,宁子玉那个家伙,前不久大摇大摆地回京,还因为赈灾有功收到了皇上的赞赏,有个屁的功劳,把赈灾款收入自己的囊中,不管百姓的死活,还有脸接受众人的吹捧,“我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舒小姐且慢。”石謇之拦住了义愤填膺的舒陌柔,“如今去了,宁子玉是不会承认的,当下之急是保护这些百姓们,他们是人证,宁子玉定不肯放过他们的,至于其贪污罪证,交给下官来办。”
舒府中也有良善之人,当年之事,并非全是某一个人的错,石謇之很明白,可是有些坎,他很难跨过去,要是她不姓舒该多好。
“你说的有理。”宁子玉那厮不会认的,以宁府对宁子玉的看重程度,说不定还会助纣为虐,这些老弱病残的百姓们该怎么办?舒陌柔苦恼不已,去找二表哥帮忙吗?不,用处不大,二表哥的话,宁府那些人听不进去的,她看着高云汉把不老实的康歇治得服服帖帖的,灵关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云汉,你把他们和你抓住的这个,一同带回朔方营,我大哥若是闻起来,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请大哥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些人以石謇之目前的能力,要护他们无虞有困难,她如果把人带回国公府,宁府的人说不准会上门要人,万一她爹娘要保宁子玉,她不是对手,可她大哥就不一样了,大哥坚持的事情,爹娘那头不会强逼,宁府再强势,也断不可能带人冲进朔方营要人的,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高云汉点头同意了,都是黄州百姓,能帮上忙他很乐意,能遇上小姐、方叔、舒校尉和莫叔他们,高云汉已经不在意卖身为奴的事了,但是让黄州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他是不会原谅那种人的。
石謇之没想到舒陌柔会这么精心地为百姓们着想,她不单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千金小姐,这个人她还聪明且毫无芥蒂地亲近百姓,哪怕这些人因长途跋涉浑身脏污,她是特别的,他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目光不由地被她吸引,却被她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不是你能惦记的,高云汉的金眸中满是威胁,状元也好,郎才女貌也好,他才不管那么多,这是他的小姐,是他先发现的,谁都不能跟他抢。
石謇之收回了目光,他没有想跟谁抢,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来挑衅他,不要来动摇他,“如此就有劳舒小姐了,在下尚有要事,先行告辞了。”他还要赶着回去搜集宁子玉的罪证,这种蠹虫,绝不姑息。
“等等。”怎么走得这么快,他真是繁忙,可她还有话没说完,“我很关心此事,若有什么进展,我能去找你吗?”
舒陌柔认为自己和石謇之走得近,宁府中的人会有所忌惮,石謇之他能安全些,当然这其中也有她的小心思,她想更了解这个她仰慕的人,把她脑海中关于石謇之的幻象具象化,不再是记忆中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人。
“好。”石謇之答应了,在某人警告的眼神下,从容地应下了,他只是被人激起了胜负心而已,不是动摇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不用担心,他的心是由自己掌控的。
高云汉把人带回朔方营,向舒简灏说明情况后,舒简灏二话不说收留了灾民,倒省了他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