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蓉蓉听说太子殿下不愿意求娶自己, 难堪极了, 她摇摇欲坠地站了一会儿。xiashucom
孟广义见她脸色极差, 便安慰道:“你也莫要太忧心, 爹再想想法子, 总有更好的人家。”
孟蓉蓉福身告退了, 刚退到门外又听见朱夫人火急火燎的声音:“那,要不然爵爷再去问问平国公,不是说两人一起救上来的么?”
孟广义粗声粗气道:“你是傻了么,平国公早已尚了五公主,我朝命令驸马不准纳妾, 更遑论娶平妻, 除非五公主先提和离, 否则顾家这条路是不用想了。”
孟蓉蓉听不下去了,她强撑着眼泪回到房中,关上门之后痛哭了一场,只要闭上眼睛, 脑海便浮现天瑜的脸,她记起最近那个女人每次见到自己, 都一脸得意的笑容。
孟蓉蓉伤心欲绝地想, 顾清晗那样的男子,本该是她的良配,当初两家就要过庚帖了,却生生被那个女人抢走。
可她都已经跟京城的贵女炫耀过同顾清晗议亲的事情了,若是找个不如顾清晗的, 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么,都是那个女人害她落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
现在太子殿下不愿意娶她,落水又坏了名声,莫非真要沦落到嫁给一个商户子么?
都是那个女人不好,都怪她害我!
孟蓉蓉满心怨毒想要发泄,又怕叫外面的仆人听见了笑话,只得狠狠捶打床上一只枕头,连掐带扭,长长的指甲把锦缎面上的绣花刮得乱七八糟,就好像把天瑜的脸撕烂了一样痛快。
她再一次悲痛失声,这一切,全是那个贱婢的错!
她恨,她一定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
天瑜最近一得空就去宫里陪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努力营业乖巧可爱好宝宝的形象,她想先把感情搞到位,然后再提和离的事情,可能会容易些。
这一日天瑜去的时候,正逢上端康太后请了比丘尼来讲佛诵经,皇后娘娘需要处理后宫事务不能陪着,但她一心想让太子妃早日有孕,便命人把太子妃请来听尼姑念经积德。
刘傲枝跪在蒲团上一脸虔诚。
天瑜哪受得了这个,她听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太后瞧着天瑜坐在蒲团上东倒西歪,一双大眼睛迷迷糊糊无神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道:“出去玩吧,吃饭的时辰记得回来便好。”
天瑜如蒙大赦般跑去御花园游荡了,冬天里的花园里没什么花,她无聊地趴在水榭的亭子里看鱼,她抛了一会儿鱼食,抬头看见玉华也出来了。
天瑜并不想跟玉华一起待在这个小亭子里,抬脚带着秋兰走了。
两人在水廊的入口中碰面了,玉华骄傲地高昂着头,根本没有跟天瑜打招呼的意愿。
虽然都是公主,天瑜思忖自己毕竟是姐姐,又是嫡出,对方不主动打招呼的话,那自己也假装没看见她好了,简直正中下怀。
反正她也懒得理玉华,这样最好,坦坦荡荡,相看两厌,互不遮掩。
天瑜面无表情地跟玉华擦肩而过,打算去其他地方找点乐子。
被无视的小公主玉华惊愕地顿住了脚步,她扭头看着冲着天瑜生气道:“喂,你干嘛?眼瞎了吗,没看见本公主么!”
天瑜转身,挑眉看她:“那你看见本公主了么?”
玉华被噎得一愣,她当然不会回答,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伸手打掉了秋兰手里的鱼食:“谁让你来喂鱼的,你把这池子里的锦鲤都喂饱了,本公主再喂它们就不吃了,你是存心的吧!”
天瑜问号脸???
玉华这个脑回路真是令人迷惑。
天瑜抬手指了指在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群:“无知不是你的错,拿出来炫耀就不对了。今天姐姐好心教教你,你记住了,鱼是没有胃的,吃了直接进肠子,而且它们边吃边拉,你投多少鱼饵它们都会吃完。”
玉华觉得眼前一道莹亮的光闪过,她死死地盯着天瑜的手臂,天瑜抬起胳膊之后,袖子后缩自然地露出了柔美的手腕,以及上面那只满翠帝王绿的镯子。
天瑜收回了胳膊,既然玉华的态度不客气,那她的态度更强硬:“学会了就喂你的鱼去吧。”
说完转身走了,没必要跟这种人纠缠,简直就像踩了狗屎一样,浪费好心情,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傻叉,脑子有病,不,她没有脑子。
玉华恼羞成怒,她看着天瑜的背影,想起自从这个卑贱的猪肉贩子进宫之后,皇祖母、父皇、母后、太子哥哥都偏心宠爱她,就连自家母妃也说她容貌美艳,无出其右。
她凭什么,她不配。
玉华越想怒意越甚,脑子一热,她夺过侍女手中盛放鱼食的瓷盅,朝着天瑜尖叫着砸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种,一脸尖酸刻薄的克夫相,就你也配来教本公主!”
这一下正好砸在了天瑜的肩胛骨上,硬碰硬,痛得她弯腰痉挛了一下,回头看见一个香瓜大瓷罐子落在地上摔地稀碎,天瑜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走得慢一点,玉华的力气再大一点,这东西又正好砸在后脑勺上的话,明年今天就是本公主的忌日。
天瑜暴怒了:“这东西是能要人命的你知道吗!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你别太过分了,我看在你年纪小,又算我妹妹的份上已经让了你许多次,再有一次,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一辈子都要比你年长几岁,没道理我一辈子都要让着你!”
玉华砸这一下本是冲动,砸出手也心有余悸,但是如今天瑜根本没事,再说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便是父皇母妃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被天瑜这一通劈头带脸的痛骂,面子如何能过得去。
她当即反唇相讥:“你这个泼妇,本公主倒想知道,不客气是准备怎样,莫非你还敢像你在民间那样动手打人不成?”
反正砸也砸了,玉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先下手为强,话音刚落就扑上去,揪着天瑜就去拽她手上那只镯子。
天瑜被玉华缠住,一时气狠了,顺势反手死死扣住玉华的胳膊,然后一个过肩摔就把玉华360°旋转甩到了草地上。
玉华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接着头晕目眩,最后重重落在了草皮上,啃了一嘴泥,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被牙齿磕破了,嘴里是血味还是泥土的腥味,令她一阵干呕。
玉华的贴身宫女半夏惊叫一声扶她坐起来,玉华已经被吓傻了,半夏晃了她半天才返过神,嘴一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你动手打人,你想打死我,我我我告诉父皇母妃去。”
半夏也被吓得瑟瑟发抖,搀扶着玉华逃命一样的走了。
天瑜刚才那个动作简直猛地像戏台子上的大英雄一样,秋兰在原地愣了一怔,回过神来开始拼命鼓掌:“殿下威武,殿下厉害,殿下能骂又能打,简直文武双全。”
天瑜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闭嘴!”
秋兰只闭嘴了一秒,又问,“殿下,你会武功吗?”
“会你个大头鬼,大概是本公主当初扛猪肉练出来的,半扇猪肉怎么不得一百多斤。”
天瑜其实自己也惊到了,她翻过来调过去看两只手掌,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轻轻松松把玉华甩出几丈远。
不愧是扛过猪干过活的身板子,这身体素质过于强大,如此看来当初顾清晗被原主酱紫酿紫折磨整夜可能不光是那酒的原因,他八成打起来真干不过她。
可怜的驸马呦。
同情完顾清晗,天瑜又有些同情原身女配了,花样年华一个姑娘家,却要干这样的体力活儿谋生,也是够辛苦的。
天瑜摸摸自己的脸,略微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这女配想要活的好一点太容易了,这种水准的颜值,她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啊,为什么非要硬捱着做苦力。
秋兰看着玉华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殿下,我们怎么办?”
“我们当然也去啊!”
秋兰问:“去哪儿?”
天瑜果断道:“去找父皇,防止她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孟贵妃果然闹到上书房。她到的时候,皇上和皇后正在一处说话,讨论开春的事务。
孟贵妃身后跟着满身狼狈的玉华。
皇帝一见便皱了眉头:“怎么搞成这样子,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孟贵妃见到了皇帝,就像被抢走了糖果的三岁孩童见到了娘,她靠过去,用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握住皇帝的一条手臂,一双美目之中盛满了委屈,泪水簌簌而落:“皇上,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威严道:“出了何事?”
孟贵妃连忙将身后的玉华拉过来:“皇上,天瑜她打了咱们的玉华,且不论皇家公主怎么可以出手打人,单说她是姐姐,她就应该让着妹妹,怎么能这样做。”
孟贵妃说着又哭了起来,拿起帕子擦拭眼泪:“皇上啊,如今也只有您才能为我母女二人讨得公道了。”
皇后听说是天瑜打了人,心里一惊,本想呵斥孟贵妃不要无凭无据指摘旁人,但是她又觉得天瑜真能干出这事儿。
皇后想了想,不悦道:“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都是自家人,又不是刑部过大堂。本宫记得往年玉华也同其他姐姐们口角过,就那次她同玉润争个小玩意儿,玉润气得哭了,你不是还对牛嫔说,小孩子们吵嘴,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用理会,隔两天自己就好了。那时你处事落落大方,如今怎么转性了。再说自回宫里以来,天瑜一直都让着玉华,就连宫宴上被酒弄脏了衣裙她都不曾说过什么,这偶尔还不许做姐姐任性一次么。”
孟贵妃顿时红了眼眶,她恨恨地想,两件事能一样么,那次是玉润吃亏了,现在是自己的玉华吃亏了。
可是她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顶撞皇后,只得做低伏小哀切地哭着:“皇后娘娘,臣妾素知您母仪天下,是皇子公主们的嫡母,最是公平公正的一个人。您来评评理,当初玉华不过是跟人家口角,现下天瑜公主是动手了呀。”
转头又对皇帝梨花带雨:“皇上您瞧瞧,她把咱们的宝贝女儿打成什么样了。”
玉华明白她母妃的意思,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前几日下了雪,开春化了不少,玉华栽进去的那片草地里全是雪水,泥巴都是新鲜的,她在里面滚了一圈,现在一头一脸都是泥水,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她哭哭啼啼:“父皇,儿臣好痛啊,她打我,打得好狠。”
皇上看见玉华这副糟糕的样子,原本粉雕玉琢一个小姑娘弄成这样,也觉得有些天瑜不懂事了,遂不悦地皱眉:“朕知道了,朕会处置此事。”
皇后心里极为不舒服,这狐狸精一口一个咱们的女儿,莫非天瑜不是皇上的骨肉?
欺负没娘的孩子算什么本事,打量本宫是废的是吧!
本宫既然将天瑜记在自己名下,那便是真心想给她当娘,由不得你们这么欺辱她。
她正想开口说话,恰好外面太监通报天瑜公主求见。
皇后立刻道:“皇上,此事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词,还是将天瑜叫来了问清楚再说。”
天瑜进来跪下行了礼。
见皇帝没让天瑜起身,惯会察言观色的孟贵妃立刻知道皇帝心里不悦,她抢着问:“五殿下,你如何将玉华打成这个样子,她说到底是您亲妹妹,你如何下得去手。”
皇后气愤地瞪了孟贵妃,关切地对天瑜道:“囡囡,化雪天路上滑溜,玉华到底是自己摔倒的,还是被你打倒的,你只管大胆说出来。”
天瑜抬头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她听懂了皇后的暗示,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儿臣将她摔到草地上的。”
眼见天瑜承认了,孟贵妃心头大喜,她拿着帕子捂住脸柔弱地哭起来:“皇上,你看她,臣妾就说是她打人,皇后娘娘还不信。”
皇后心里一惊,担忧地看着天瑜:“囡囡,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说实话,不用怕谁,母后在这里呢,一定会秉公处理,不教你受委屈。”
皇后知道,天瑜虽然性子暴烈了些,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一定事出有因。
天瑜等得就是这一句,她自然不会替玉华遮掩,有一说一道:“禀告父皇、母后,儿臣本不欲与玉华争斗,她屡次挑衅我都忍了,但是今日她骂我是野种,还说我相貌克夫。若是别的就算了,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这样诋毁,儿臣不能忍!”
皇帝脸色一僵,眼中刹那间乌云密布,冷冷地问玉华:“你可曾说她相貌克夫?”
玉华本来觉得自己骂天瑜是野种有些过分,不料父皇竟是问这一句,想来是没注意到前一句,她有些放心下来,小声道:“儿臣也就是随口一说,她长那个样子是有点刻薄嘛……”
皇帝大怒:“放肆!”
孟贵妃和玉华都是一惊,不知道为何龙颜震怒。
孟贵妃连忙拿眼神暗示玉华快跪下。
玉华瑟瑟发抖地跪了。
皇后娘娘更是气到哆嗦,她指着跪在地上的玉华道:“就算天瑜的生母出身无名,可她也是皇上的亲骨血。玉华你这孩子太让母后失望了。怎么可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
孟贵妃见情势不对,放柔了语气,委委屈屈地看向皇帝:“皇上,就算玉华年纪小说错了话,那天瑜也不该动手打人啊,哪有一点点皇家公主的风范,不管怎么说打人都错得更狠些吧。再说她比咱们玉华大了五岁,皇上您是知道的,咱们玉华那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公主,岂能打得过她。”
皇后呵斥道:“天瑜即便不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一样是皇家的公主,还是本宫嫡出的公主!你眼里还没有没嫡庶尊卑!”
她这副娇憨发怒的模样引得皇帝多看了几眼,他知道皇后也许一碗水没端平,却也知道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屑于做那些肖小勾当。
孟贵妃嗫嚅了一下,不敢接话了。
皇后是真动了气,她瞪着一双圆圆的杏仁大眼转头去看自己夫君:“皇上,此事本是后宫之事,按理本该臣妾处置,既然已经闹到了御前,如何决断,您拿个主意吧。说起来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臣妾亲生的,但是臣妾作为嫡母,只想说句公道话,两人都是大姑娘了,身量差不多,这么大的姑娘家五岁差距,根本算不得什么,又不是一岁和六岁,那才叫以大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