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恢复原型,龙皇树妖,也就是那光头老者放纵着自己的身体肆意增长,树身生长时带来的剧烈强风将周边监控着地宫的暗哨侍卫通通吹开,周围的所有建筑都被疯狂生长的树根挤成一片废墟。
此时,在龙皇树妖已经没有一片叶子的枝干上坐满了妖,他极力用体内最后的灵力催生着自己的枝干,希望能将众妖送的再远一点。
最终,当宫中的大内高手赶到时,龙皇树妖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尽可能将所有人送到离皇帝寝宫最远的地方。
在根系离开地面,即将彻底枯死的前一刻,龙皇树妖想起了自己刚有一点灵智但还没化形的时候。
那时他还被种在护国神庙中,当时的住持常常在他挂满了心愿牌的树荫下讲经,人们年年对着他许愿,盼望着他能长得越来越高大,护佑顺朝国泰民安。
【护不住,也不该护了。】龙皇树妖想想自己在地宫中的一生,在心底默道,【但老夫最终还是没白死,护佑了一群可怜妖,总归,没白化形在这世上走一遭。】
轰的一声巨响,龙皇树妖刚刚化出的擎天巨树轰然倒塌,树干上的群妖一落地便纷纷散落,只大概朝着宫墙的方向奔逃。
一片混乱中,朱绥回头望去,看着那棵巨木静静躺在地上,根系全部暴露在外面,心中浮现浓浓的敬佩之情。
——这棵龙皇树,在异变之初便于京城护国神庙化形,被顺启帝捕获后一直关在地宫中,从没有见识过天地广阔。以他的实力,今天明明有机会可以突围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但他最终却选择牺牲自己,将自己的一生都留在这宫墙之内。
部分比较理智的妖没有乱跑,他们汇聚在朱绥和连皎身边,紧紧跟着两人一同拼杀至宫墙边,一路轰出一道道缺口。
眼见已经在宫墙上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朱绥二人正一个个将妖按顺序往外推。忽然,不远处却传来大队人马集结的声音,朱绥耳尖微动,提着不知从哪个倒霉鬼处缴获的长剑,转身就要去把追兵引开。
见状,连皎跟为首的几个妖又交待了几遍城北的一个地名,说完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
朱绥听到连皎的脚步声,放缓了些速度,待他追上来后,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便都不在多言。
将近一整夜,两人不停地在皇宫各处用幻术伪造妖群逃离的动静,吸引侍卫们的注意,为妖群的出逃争取时间。
起先朱绥还可以自己行动,但后来由于需要施展幻术,体力耗费极大,便由连皎带着她跑。
不知过了过久,二人的灵力皆耗费一空,被一队侍卫逼到一处偏僻的宫室。
不过,幸好连灵的逝去影响了许多高手,紧急出动的侍卫中大多是普通人。此时追着朱绥二人的这对侍卫皆是普通人,没有能灵力外放的高手,一番肉搏之后,二人勉强解决了他们。
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朱绥疲惫地跌坐在地,任由连皎用衣摆临时帮自己包扎伤口。
连皎这次却几乎是毫发无损,他一边专心为连皎止血,一边有些无奈道:“朱姑娘这身手……”
朱绥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懒得搭理。
——毕竟,她一个普通大学生,凭着小时候学的那几年跆拳道,能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连皎的调侃她可以不理,但在场另一个人躲在角落没憋住的笑声,她就不能置若罔闻了。
“柳小姐,请出来吧。”朱绥对着院子角落一处被草木遮挡住的阴影喊道。
只见那阴影一僵,紧接着草木抖动一番后,从院角处走出一个气质飒爽的女子,正是顾兰绾的好友柳翩翩。
“绥绥,连皎公子说得对,你这身手可得好好练练,胳膊上那刀本不应该受的。”柳翩翩自然地跟着一起调侃她,显然已经在角落躲着看了打斗全程。
——朱绥从小就跟在顾兰绾身边,和柳翩翩等人见过许多次,只是身份有别,不曾深交过,但彼此互相也挺熟悉,所以此时相见,二人都不是很紧张。
朱绥没跟她继续聊关于自己身手的话题,转而有些无语地问道:“柳小姐,贤妃娘娘头七回魂之夜,您不按丧仪要求在房里休息,怎会出现在此处?”
“怎么?许你一个侍女大半夜在宫里乱跑,就不许我出门透透气?”柳翩翩一点不心虚,反而追问道,“看这情况,今天夜里这么大动静,和你们俩有关系吧?”
朱绥淡定回复道:“确实,柳姑娘可是要告发我们?”
柳翩翩不自觉摸了摸宽大的衣袖,有些不自然道:“我才不干那种没义气的事,让绾绾知道了,非得记恨我一辈子。”
“不过你一个侍女,到底掺和进什么事了?”柳翩翩又问道,面色也逐渐严肃起来,“可会牵连到绾绾?”
朱绥闻言沉默半晌,忽然从地上支撑着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下衣襟后,向她郑重行礼道:“今夜事发突然,有太多事没顾虑到。此时我与连皎公子已经黔驴技穷,若再有人来怕是就支撑不住了。如今,只有柳小姐能救我们了。”
“否则。”朱绥说到此处有几分动摇,但最终还是将话说出了口,“若是我被抓住查出身份,左相府也难逃干系。”
连皎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一起行了大礼。
见面前二人如此,柳翩翩面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可知道,若我今日帮了你们,一旦被圣上发现,我柳家便是灭门之祸。你以为我会为了保护顾兰绾,搭上我柳氏全族的性命吗?”
朱绥依然躬身行礼,没有回答。
——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空的,承担风险的是柳翩翩,该怎么做也只有柳翩翩自己能决定。
不过——
朱绥攥了攥手里装着迷-药的纸包,时刻为最坏的情况做着准备。
柳翩翩对此毫不知情,只烦躁地盯着二人,不停摩挲着右手的衣袖,思考许久。
最终,她忿忿道:“我要你们发毒誓,若是被抓了,绝不许透露我帮了你们。”
听到她这句话,朱绥心中一松,直起身子按照她的要求指天发誓,并允诺道:“柳小姐今日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日后必定会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连皎也一同指天发誓。
柳翩翩没好气地白了这“妇唱夫随”的二人一眼,根本没把他们嘴里的报答当回事,招手示意两人跟上,转身带着他们向着一条偏僻的小道走去。
七拐八拐地绕了许久,柳翩翩将二人带到一个荒废已久的院落。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竟还有如此破落的地方。
柳翩翩仔细确认了周围无人,进到屋里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床板,床下赫然是间极为隐蔽的密室。
她熟门熟路地下了密室,点燃桌上的蜡烛,转身对两人道:“此地乃我外祖母少时觉得有趣私下挖的密室,年岁久了早被人遗忘,尚且还算安全,你们可以在此暂时避避风头,想必等连皎公子恢复了灵力,怎么进的宫应该也能怎么出去,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这就足够了。”朱绥二人拱手道谢。
——柳翩翩虽然只是兵部侍郎之女,但她的外祖母却是先帝的同母妹妹。这位公主年轻时性格跳脱,又得先帝宠爱,干了不少出格的事情。柳翩翩自小跟在这位公主身边进出宫闱,知道不少宫中的秘密,年幼不懂事时,还跟小姐妹炫耀过,朱绥也因此知道柳翩翩有办法能帮他们。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柳翩翩就不知从哪翻出一堆零嘴果干,别扭地推给他们后又叮嘱几句,见时间不早便准备离开。
“对了柳小姐,还有一事。”朱绥忽然想起了什么,拱手请求道,“烦请柳小姐回去后帮我跟我家小姐递个话,告诉她我没事,待所有事情解决后我便回左相府,届时她有任何疑惑我都会向她一一解释清楚。”
柳翩翩想想顾兰绾听到这番话可能会有的反应,用戏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应了下来。
“柳小姐。”连皎忽然也开口唤她,“有善心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翩翩忽然听他这么说,正有些不明所以,转头却发现连皎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右手衣袖处。
她立刻下意识护住,谨慎地问道:“连皎公子此话何意?”
连皎见她如此,也不拆穿,只拿出几张符箓递给她道:“今日蒙柳小姐搭救,皎无以为谢,如今身无长物,只剩这十张封灵符,撕开便可生效,每张效用约可持续一刻钟,希望能保柳小姐平安。”
柳翩翩明显听说过这种符箓,也顾不上再遮掩袖子里的东西,立即欣喜地接过了那些符纸妥帖收好。
待她离开后,朱绥有些好奇地问连皎:“封灵符是什么?那只小鸟挺虚弱的,这符功效不会太狠吧?”
连皎冲她笑笑:“不会,封灵符不是攻击性符箓,它只会使一定范围内灵气凝固,无论人和妖皆无法使用灵力,但符箓失效后一切便恢复原状。”
“能封住体内灵力?”朱绥有些疑惑,“这符应该是专门用来对付能灵力外放的高手的吧?对只是刚能化形的普通小妖也有效吗?”
“自是有效的。不管能不能灵力外放,所有生灵体内都有灵力,只多少的区别罢了。一旦被封住了体内灵力,便都会陷入虚弱状态。”连皎答道。
“原来如此。”朱绥眼睛有些发亮,“这画符之道,难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