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栀寻对这个久未谋面的表妹感观极好, 自然是一口应下。maixi9
待两人离开房间,大江氏也领着江氏去了自己屋子里待客的侧厅。两人坐在软塌上,中间隔着一张小矮几,上头隔着热茶和两盘点心,便是要继续话家常了。
江氏喝了口茶, 道:“这喝着是今年新出的雨前春?”
“妹妹还是这么嘴刁, 一尝就尝出来了。”大江氏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是喜欢, 到时候给你带一些去京中,也叫妹夫和我那三个外甥尝尝。”
“还是姐姐好。”江氏在大江氏面前,倒有几分小女孩的样子。
这会儿确定两个孩子是不在周围了, 屋子里伺候的又只有阿晚和大江氏的贴身侍婢云鬓,两人说话也放松了许多。
江氏道:“瞧着姐姐的模样,倒不像只是替寻儿烦恼。可是府中还有别的事令你心忧?是不是你那婆母……”
“与我那婆母无关。”大江氏摇了摇头,“自老爷掌管陆家后,陆家的中馈我也捏在了手中, 婆母对我已无甚威胁。我这般忧心, 是因为我家老爷。”
“因为姐夫?为的何事?”江氏记得,大江氏和她夫君感情甚好,当年入门五载未曾生育,全靠夫君护着。不然当时她那婆母正值当权, 手握中馈,非得折腾死她不可。
所以江氏第一反应便是莫非两人感情出了问题?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时大江氏叹了口气,道:“是公务上的事。你也知道, 我家老爷这些年管着这阳州城的户部,劳心劳力,丝毫不敢出错。”
“这我知道。”江氏点了点头。
地方州城掌管户部的人称为户书,虽不及京中尚书的官职品级高,但其实也只是低了那么半级而已。已经是州城上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了,和知州州府同级。
原因无他,只因地方户部还负责当地的通商之事,掌管了本地经济命脉,实权是比较高的。
这些年,大江氏的夫君陆户书将阳州城打理得极好,年年税收都十分出类拔萃。也因如此,当今圣上也一直让他在这里当着户书,未曾动过将他调去京中的想法,倒是如了陆户书的意。
“姐夫这些年政绩年年都是评优,莫非今年有什么问题?”官场上的事儿,比感情上的事儿听起来更令人担忧,也更令人觉得凶险。
“五年前,江南总司换人,换了那薛宝华过来,这官便不好做了。”大江氏狠狠皱了皱眉头,似乎十分不悦,“那薛宝华看着人模人样的,实则贪得无厌。他来后,明里暗里问着江南各个州的官员要银子,没银子的便给他上交物资,不论是土地还是店铺亦或是贵重的玩意儿。”
“你姐夫最厌恶这等卑劣之人,可奈何这薛宝华也颇有手腕,不知捏住了其他官员什么把柄,竟让那些人乖乖听话。我听说,有些人交不上给薛宝华的银子,便开始在每年上缴的税收里动手脚了。”大江氏喝了口茶,继续道,“只是这事儿没有实际的证据,咱也不能对外说。因为老爷是管户部的,那薛宝华有些产业在咱们阳州城,为着自己收益,对咱们老爷没有随大流送礼一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如此,那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那薛宝华一开始还收敛,但如今五年时间过去,他见自己做这些事压根就没有带来什么风险,越发大胆。如今已是很不满我家老爷装傻充愣不给他送银子了。”大江氏一想到这里就糟心,“偏偏每三个月还要去余州给他述职一次,还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为难他。就算这次老爷躲过了,可下次呢?人的贪念有时候可是无止境的,那薛宝华已然是疯了。”
江氏也是听得心惊,道:“这种事,姐夫应当向圣上参上他一本!”
大江氏摇了摇头:“没用的,你姐夫拿不到关键性证据。没有证据,空口凭说,谁能信?说不定还会被他倒打一耙。更何况,这往上递的折子都要经过江南总司,恐还没到圣上手里,就已经被那薛宝华知晓了。那还得了?”
“难怪先前你提到姐夫去余州城了,会露出忧心之色。”江氏说完这句,又想了想,“待姐夫回来,你且问问,看姐夫是否能有什么线索,哪怕只能拿到一丝证据也可。到时让姐夫写一封折子,由我带回去交给我家老爷,再看看是否呈给圣上。”
说完这个建议,江氏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六皇子的模样。她突然想到,若是与六皇子先相商一番,或许能更好。
大江氏听得妹妹这般说,也点了点头:“这些事我不是很懂,等老爷回来,我便问问他。”
另一头,陆栀寻正带着沈歆瑶在陆家园子里逛着。
陆家乃江南世家,当家的又当着本地的大官,家里产业祖传到如今,已经是十分的丰富,所以家中银钱是丝毫不缺的。整个陆府不仅大,而且还修得极为精致,沈歆瑶就这么随便看上一眼,都觉得是满满的银子。
“这园子的花,有一小半是我命人种的,按着我的喜好来的。”陆栀寻说着用手指了指具体的区域,“这些话精心培育着,在冬日里也能开花。”
沈歆瑶瞧着这江南大户人家的园子光景,觉得自己家要输了。
“好漂亮,真没想到这江南的园子,冬日里还能看到满园的花。”沈歆瑶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陆栀寻看了她一眼,道:“表妹故意让我带你参观陆府,可是有话要问我?”
姐,您真聪明!
沈歆瑶正想着怎么开口呢,就听陆栀寻道:“我知道,这次娘一定要将小姨母叫来,定是为了我的事。我娘一定跟小姨母说,我在林家惨不可言,对吧?”
说到这句,陆栀寻还轻轻笑了一下。沈歆瑶一时间分不清她这到底是自嘲呢,还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难道不是吗?”沈歆瑶斟酌着开了口,“姨母说,表姐夫宠妾灭妻,那妾氏歹毒,姐姐在还月子里,便将你推进了冷水中。还说,表姐夫就知道维护那妾氏,让姐姐受委屈。还说,姐姐的婆母也是无用的,没有手腕,管不住家里的男人。”
“我就知道是这样。”陆栀寻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同母亲说过许多遍了,事情没她想的那般糟糕,可她不信。人呐,一旦认定自己所相信的,旁人很难去改变。”
沈歆瑶停下脚步,看着陆栀寻:“那……实际是如何呢?”
“瑶瑶,你看着我。你觉得姐姐,像傻子吗?”陆栀寻突然这般问道。
沈歆瑶下意识就摇了头:“自然不像。”
“我既不是傻子,又怎会这般任人欺负?”陆栀寻笑了下,眼里头都是自信,她挽住沈歆瑶的手,带着她边走边说。
陆栀寻说的故事,与沈歆瑶从江氏和大江氏那儿听来的相比,差距很大。
陆栀寻告诉她,林家老爷和她夫君林家次子都好风月,这点不假。但是好风月和喜欢睡女人,这是两码子事。
原来林家老爷不是个爱读书之人,却偏偏最爱那红袖添香之事,喜欢有美人在旁陪自己——看账本,对做官一事毫无兴趣。林家次子呢,也继承了父亲爱美之心,但他爱读书,喜欢的是美人在旁吟诗作画。
但林家老爷不仅自己不爱读书,还不允许自己儿子读书,希望儿子都跟他一样经商。听说是因为在青州本家生活时,小时候因成绩不如其兄弟,被嘲讽过,就干脆说自己只想经商,不愿读书做官。连带着他这一脉,都得如此。
其实为的,不过是自己的自尊心,堵住别人的口而已。
因着自己每日事儿也多,再加上又不愿让公公知晓自己丈夫偷偷在读书想要考取功名,于是陆栀寻买了李氏回家,就是让夫君能去李氏院子里读书,恰好还能有读过些书,懂一些诗词的李氏相陪。
用陆栀寻的话说,这都是她计划之中的事。
“奈何母亲总觉得林家上下都没出息,我那夫君如今没在家中担什么生意上的差事,她便更觉得夫君无用了。”陆栀寻解释道,“每每见着我夫君,她都要敲打几句。你也知道,我母亲在陆家早已掌管中馈,周身有多年管家的气派,我夫君性子其实有些内敛,不知如何应对,便有些躲着了。”
“如此一来,我母亲每次去林家寻我,都见夫君不在,一打听是在李氏房中,久而久之,印象难以改变了。”
说到这里,陆栀寻也很是无奈。
“不瞒你说,我夫君其实是我自己挑的,费了些力气才说服母亲帮我去张罗这门婚事。我自己挑的夫君,又怎么会处成那般呢?”
娘诶,这真是换了个人换了个角度换了个说法,就成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可那李氏推你下水总不会是假的吧?”沈歆瑶看着陆栀寻,问出了最大的疑问。
陆栀寻听到这个问题,脸色一沉,道:“她是想推我入水,不过当时我其实是站得稳的。”
沈歆瑶:“那怎么会……”
陆栀寻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我自己故意掉下去的。”
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