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艾童站在起射线上,两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拿弓,右手将弓弦崩到极致,甫一松开,弓箭便飞射出去。
然后勉强挨到了箭靶边缘,又因为力量不够掉了下来。
“……”唉。
她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一石的弓而已。
她把弓箭递给一旁候着的侍卫,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酸痛,知道这是已经到了该停下的时候,再接着练下去就会肌肉拉伤。这半个月来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酸痛,并且正在逐渐减轻。
慢慢来吧,罗马不是一天建成,肌肉又岂是一天可以练成的。
一旁的小桃巴巴地凑过来给她递毛巾:“殿下真厉害,能射这么远!”
这孩子有种小动物一样的天真莽直,这段时间刘艾童老喜欢逗她,慢慢地她对着自己的时候就没那么恭敬害怕了,总是会傻乎乎地凑上来。
她拿过毛巾擦了擦手,又忍不住拿话跟她逗趣:“厉害吧?等到时候你家殿下射只狐狸给你做毛领子。”
“哇!殿下真厉害!”小桃马上眼睛闪亮亮地给她捧场。
但她紧接着道:“殿下,狐狸会咬人呢,我只要兔子就行了。”
刘艾童笑着弹了她一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再说了,反正要把它剥了皮做领子,你管它咬不咬人。”
小桃摇了摇头:“殿下送我的,我不做领子,要养起来。”
就在主仆两和乐融融的时候,系统幽怨的声音在刘艾童脑中响起:“你对一个NPC都比对我好。”
呵呵。
刘艾童心想你还不如你口中这些NPC呢,隐瞒重要情报,要放我公司早把你开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阴阳怪气地冲系统笑了一下,直接冷处理放置。
先抻一抻它,不然以后用都用不顺手。
“备马,去灵台寺。”
马车出了庄子,向着灵台寺驶去,刘艾童坐在车厢内被晃得想吐,古代的路况加上马车的防震水平,简直是晕车人士的克星。
不过哪怕吐成狗,每天去男主借宿的灵台寺打卡这件事她同样坚持了半个月。
大半个月前,刘艾童在王太后面前演了一出戏,算是直接在太后那儿把皇帝和傅深两人的戏台子给掀了,原本是我在明敌在暗,现在直接掉了个个儿。
当然她知道太后肯定不会完全相信,这不第二天就给她请太医了么,虽然打着给伤心过度的公主调养身子的旗号,但刘艾童估摸着太后是想知道她脑子有没有问题。
不过这也不能怪王太后,毕竟连她自己也没有完全坦白,还是隐瞒一些重要信息的,比如男主的隐藏身份。
男主傅深其实是先太子之子,但当时夺位之争最后的赢家却是五皇子,也就是先帝。
失败后先太子一把火烧了东宫,但谁都不知道的是,太子妃当时已临盆了,一忠仆悄悄出宫讲这个孩子送往他的外家傅家,碰巧傅太太也是同一天产子,傅家家主则狠心将其与自己的亲生子调换,充作傅家嫡长子养大。
好一对义主义仆,给刘艾童看得直犯恶心。
如果她是掌权者,一定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把傅深给料理了,而她很确定太后一定也是这么想的——甚至现在太后已经很想干掉傅深了。
那她还攻略个屁啊。
马车慢慢停在灵台寺的一座小院外边。
今天仍如同往常一样,刘艾童连傅深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只有一个小沙弥来同她传话,借口也同样的一成不变:“傅公子说自己人在病中,不便见客,唯恐惊了殿下万金之躯。”
刘艾童也不为难他,照常让人给了他二十颗金珠的香火钱打发走,在傅深的院外喊了几嗓子就走了。
“傅哥哥,你当真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吗?”“傅哥哥,难道之前你待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
给她自己都酸得一激灵。
深情人设是真不好操啊。
刘艾童坐在车厢里捶着腿,思索着京中的流言该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太后的忍耐又是否已经到了底线。
灵台寺是名寺之一,离京城的路程也近,而寺庙本来就是古代知名社交场合,多的是京中的夫人小姐过来上香,也是传播八卦的好地方。
刘艾童每次过来都摆足了排场,身后跟了一溜侍卫,深怕别人不知道福成公主驾临此地。
留言也确实如她所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传开来,甚至比她预想的更快,好像有另一只手在后面悄无声息地推波助澜。
这风格非常熟悉,反复研究过原著的刘艾童精准锁定了小皇帝,原著里他逼宫太后的手段就是谣传太后与外人通奸,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这种招数当然是非常好用的,是一种历史上常见的政治手段,不过刘艾童一般跟这种人走不到一路。
她开公司的时候,什么浇发财树、断对手公司电路、在对方官号下面发色情信息再举报也都见过,商业手段嘛,大家我坑你你坑我,有来有回。
只有一次,合作方造一个对打品牌代言人的黄谣。
这就有点太下作了,那次之后刘艾童就没再搭理过他。
虽然最后她从对面嘴里硬生生撕了十个点下来。
正在行驶的车厢速度忽然慢慢停了下来,刘艾童挑起车帘朝外看了看,见里外围了两圈人,什么也看不清,旁边的一个侍卫主动过来:“殿下,前边儿似乎有人车马翻了,山道狭窄,现下咱们也堵上了,在商量要不要改道呢。”
刘艾童考虑了大概不到一秒:“把咱们的车叫停,你叫几个人跟我过去看看。”
这侍卫愣了一下,也真的马上跑到前面跟领队的说公主要我们停下来跟她去前面看看情况。
被劈头盖脸喷了一顿:“你傻啊?谁知道前面什么情况,公主万金之躯,出了事你担的起吗?”
紧接着领队又跑到车帘旁:“殿下,卑职已经让他们改道了。”他绝口不提其他,好像公主刚才只是因为堵车不满而已。
车帘被掀起,福成公主扫了他一眼,领队的心里打了个突。
但是想到太后娘娘的吩咐,万一公主有了什么闪失……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刘艾童直接越过领队,问方才那个侍卫:“你叫什么?”
“小的钱山。”
刘艾童把自己身上佩的玉佩交给他:“行,钱山,把车队叫停,让其他人都过来。”
钱山跑前边把车叫停了。
领队站在旁边脸都要僵了,在心里大骂:“这个憨子!”
马车停了之后,刘艾童自己开门下车,越过领队,对钱山笑道:“给你记二十金珠。”
钱山激动地脸都涨红了:“谢公主赏!”
其他侍卫走在前边用随身佩刀砍去枯枝和杂草,听到这儿也干得更起劲了。
刘艾童慢慢行至那队车马前,一眼就看见了另一个被围在人群中的少女,无他,这女子的衣着与周围人一比简直是鹤立鸡群的程度。
古代受限于工艺和产量,贵族与平民差别衣料材质简直一眼区分,穿越之后,刘艾童也终于理解古诗中凸显人的美貌与地位时为何要反复描写华裳与珠宝。
那华服少女也瞧见了她们一行人,主动走了过来:“我的车驾坏了,山道狭窄,不小心堵成了这样,烦请见谅。”
待再走近些,刘艾童便瞧出些不妥了,这女子年龄与她现在相当,大约也是在十四五岁上下,虽身着华服,发髻却散乱,再细看,身上也粘着些泥土草屑,倒像是刚从哪个草堆上滚了一圈回来似的。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却并不窘迫,只微微敛了敛裙摆,平静道:“见笑了。”
那通身的气质,倒有一股从小在诗书文章中浸润出的目下无尘的清高劲儿,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这世间万物都不在她眼中。
刘艾童也笑了下,嘴上却道:“车架坏了?这平白无故的,倒不像是意外。”
对方脸上显现出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不懂社交礼节,竟然没顺着自己的话打几句不痛不痒的圆场,让话头就这么顺过去。
“的确不是意外,”诧异不过一瞬,下一刻她坦荡地承认了:“不过是些内宅的阴私手段罢了,不值一提。”
刘艾童看着她眉宇间浮起的鄙薄不屑,对比着凌乱的衣裳和发髻,不知为何很有一种以前看中二小孩死装的感觉,方才的清高之气尽去,莫名的有些好笑。
“看你这样子,可不像不值一提的样子。”刘艾童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只侧过头唤出两名侍卫:“不知道阁下要往哪里去,若是灵台寺,我可叫人护送阁下。”
对方倒也爽快,只犹豫了一下便没再推脱:“多谢了,正是要往灵台寺去。”
对方又敛衽施了一礼:“小女叶舜华,还不知阁下名姓,来日怕不好登门道谢。”
“……”
这个名字对于这段时间已经把快把剧本盘包浆的刘艾童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有些太熟悉了。
叶舜华,原著中的恶毒女二,朝中右相叶君珩之女,性情清高傲慢,是剧情中针对女主的第一人,尤其是前期,女主数次为其与男主的关系黯然神伤,男女主的几次误会和争吵皆来自于她;同样的,她也是男主复仇和登临高位之路上的一大助力,一直到结局才下线。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她。
刘艾童看着面前形容狼狈却依然掩盖不住高傲的少女,心情可谓十分复杂。
而叶舜华仍然认真地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回答。
“我的名字嘛……就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刘艾童微微笑了起来:“相信我,我们很快就又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