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诩从浑浑噩噩的旧梦中清醒,初睁眼时还有些茫然。略微失焦的视线中出现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黑发白衣,仙姿昳貌。
“前辈……”他不自觉喃喃出声。
“怎么突然开始叫我前辈了?”容景司闻言一惊,面上仍强装镇定地调侃道,“明明上次见面还那么生疏。”
声音不对。
唐诩这下是彻底醒过了神,心底难言的失落在辨清眼前人的身份后就被一阵无言的恼意压过,这股情绪来无缘由,像是被不对付的人看了笑话。
被这股莫名的郁闷驱使着,唐诩少见的在此刻失了他惯常表现在外的礼数。
“与你无关。”他硬邦邦地回道。
话一出口,他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一时懊恼情绪更甚。
在前辈的故人、他单方面认定的宿敌面前屡次翻车,和自己居然将前辈与容景司混淆这一事实之间,唐诩很难说哪个更让人崩溃。
他心里五味杂陈,面对着容景司的调侃,更是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最后干脆抓着被子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
此番举动逗乐了容景司见,不过为了保护少年的面子,他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难得看见唐诩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没成想居然是在容景司这个大号身份的面前。
不过想想也是,一直以来,唐诩好像在忘尘这个小号的面前总是要更加拘谨一些。
勤奋、上进、尊师重道、君子端方,很难想象,在教导唐诩的那些时日里,这些词他都能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
明明是身陷书中剧情的主角,但容景司陪着他从剧情伊始一路走到如今,已然是看不出他与书中描绘的那个疯子龙傲天在哪有半分相似。
“主角成长成这样应该是可以的吧?”容景司也曾经问过小道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系统的业绩是只和主角的修为挂钩的,对吗?”
【是这样的没错,我主要是……】
小道的答话被一阵突兀的电流声扰乱,音量震天的忙音炸地容景司左侧耳朵生疼。
“小道?”小系统的声音被完全的掩盖了过去,容景司直觉不对,顶着高强度的噪声干扰疑惑地戳了它一下。
【怎么啦容容?】
一瞬间,系统重启,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下来,只剩下小道活泼的电子音。
“我想问你们系统是只要求主角的修为吗?”
【是的哦。】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小道的回答与先前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这次容景司等了半晌也没有再听见小道说出下文。
他再旁敲侧击了几句,左耳垂上,毛茸茸的小系统外表还是那个样子,内里却像是被格式化过了一样,对他的所有问题都是机械的一问三不知,仿若一个人工智障。
行吧,容景司大概知道这次是问不出什么了,系统背后的东西应该是起了戒备,紧急给小道打了个补丁。
所以,这也侧面证明了,系统出现的目的绝不只是单纯的为了推高唐诩的修为。更大的可能,是与那条没有任何说明的剧情进度条有关。
心中的猜测被印证了一部分,容景司也就心情愉快的将这一页在明面上暂时揭过。而让他心情更好的消息是,至少他不需要强行顺着剧情走。那么,有些磨难,唐诩就没必要去经受了。
回忆到此为止,容景司眼眸微弯,落在面前人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了些。
唐诩身为金丹修士,身体兼受过灵力和雷劫的淬炼,五感相当敏锐,理所当然地觉察出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他立即警觉地往后挪了挪。
容景司又想笑了,在这个瞬间,他好像突然体会到了老头儿天天逗徒弟的乐趣。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假装喟叹道:“既然你对我防备之心如此之重,想必也是没有办法坐下来细聊忘尘前辈的事的。不过那样也好,前辈大概也不希望你卷进这样大的阴谋之中。”
言罢,他作势要起身离开,站起的高度还没到一半呢,就有一只手探了过来。
容景司站住在原地,余光瞟见些许,大约是在犹豫着落点,那只熟悉的手在半空中悬停晃动几息,最后才试探的落在了他腰间的剑穗上。
怎么挑了这里?他提前暗笑一声。
果然,拂影剑立马不乐意了。“啪!”的一声脆响,坚硬的剑柄重重地在唐诩的手背上敲出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容景司顺势转身,正好瞧见唐诩收手的瞬间。
只见他另一只手摁在受击的手背处,从他半蜷的身躯和咬紧的下唇来看,应该是疼很了,但他硬是憋着没吭一声。
嘶——拂影这是真一点儿没留情啊。容景司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师父拿拐抽手心的往事,顿时不只是共情了,甚至手上都隐隐生出了幻痛。
“所以前辈交待了什么?”
两人的思想在此时南辕北辙,最后,还是唐诩先问出了声。
“兽潮大概率和陆霁尘有关——这件事你知道吧?”容景司扯回思绪,将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团吧团吧丢到了一边,“忘尘前辈目前有其他安排,不方便以各大势力的身份出现,但是他已经将收集到的资料都交予了隐仙宫,我们此行,除了驰援兽潮之外,也是带着审判玄阳殿的目的前来。”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唐诩的双眼:“你当时在战场上力有不逮陷入昏迷,如今已是你卧床的第五天。现在场上的局面已是基本稳定了下来,这第二波袭击已经算是度过了。但此番兽潮算得上是前所未有,在有修习卜算之术的修士占算结果出来之前,所有守备也不能放松。”
“但兹事重大,祸根不断,便疑恐战乱不休。于是除玄阳殿以外的其余四大势力已经决定,在这休战的间歇,先进行对玄阳殿高层修士的问讯。目前,所以势力代表都已到齐。”
“唐诩,我以隐仙宫的名义邀请你作为散修代表参与进来。”容景司转身向屋外走去,“午时三刻宗主殿,我期待你的决定。”
问讯,这也是前辈计划的一部分吗?唐诩垂首怔愣不言。
他俯下身,将被斜靠在床角的唐刀拾起,稍稍抽出一节。锃亮的刀身上映照出他逐渐坚定的面容。那好,我明白了。
不管这边唐诩有怎样的心路历程,另一边,容景司刚从房中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揽住了肩。
“喂,我说不是,容景司,你说要找人,结果你真就在那房里呆了五天啊!”骆子殊抱怨着将他往外边推着走,“真是的,那里面是有什么大宝贝啊?能让我们金尊玉贵的妙算峰大师兄衣不解带地照顾五天,莫非——”
“——是金屋藏娇?”他语带揶揄地凑近容景司的脸,“那我们隐仙宫的小仙子们可有的伤心咯。”
“德行!”容景司嫌弃地提起他的扇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有事说事,这么急着过来找我干嘛?平日里可没见你这么等我。”
“对,确实有事要跟你说。”说到正题,骆子殊立刻收了嬉皮笑脸,严肃道,“我们山头不是叫妙算峰吗?你是半道才和队伍汇合的,大概是不知道,在临行前,师父他出手卜了一卦。”
“大凶。”
七日前,妙算峰。
“师父,我这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有什么想对您亲爱的徒儿说的吗?”骆子殊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神机殿的殿门口,隔着老远就作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或者有什么想告诫我的容师兄?我昨日掐指一算,此行我必能和他相遇。”
这是假话。
骆子殊其人就是个纯粹的法修,让他卜卦测算就是天方夜谭。只是自从得知容景司没回宗门起,老头儿的情绪就一直不见好,鸡也没心情养了,蠢徒弟也不想打了。
妙算峰上一向不分四季,在近日里却落了连日的大雪。
骆子殊在殿前没找着师父的人,又往后边的院落里去。
于是他就看到了这般场景。
他的师父孤身立于山巅,从不离手的拐棍被直直的插进了一旁的地中。他从没见过的巨大卦盘高悬于半空,一道道玄奥的卜辞在其周边轮转。
金光乍起,无数透着玄妙道意的金线从卦盘中飘出,在空中游离片刻最后全部涌入了地上那渺小矮瘦的人类躯体之内。
骆子殊的视线自金线出现之始便紧紧跟随,直至一切消散,他才从这种着魔一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向前走出了数步,已是站在师父跟前。
鹅毛大雪飘飞,在老头的肩头积了厚厚一层,他向这看来。
出乎意料的,往日脾气暴躁的人一句话都没有骂出口,唯有一声长叹混杂进雪与风。
“真的是我错了吗?”
大风呼号而过,但骆子殊还是听清了这句轻声的自语。
什么?越来越大的风雪几乎堵的他张不开嘴,他看着师父拔出拐棍往旁一丢,转身迎向大雪张开双臂。
“古老的歌谣开始奏响,命定的未来正在应验,一切俱不是灾殃,皆为上古的恩赏!”
虽然公告已经写啦,但还是在说一下。我最近要期末周了比较忙,本文的剧情也开始进入更复杂的部分,所以以后大概是v前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这样子。当然,这个故事我无论如何都会写完的。
最后,谢谢所有观看的小天使,爱你们[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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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