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音眼尾泛红,像贴上了桃夭。连带着鼻尖,像霜冻过的荔枝。泪水打湿了衣襟,也将发丝黏在脸庞。扶光顾不得自己脱臼的下巴,只能一边用左手抬着下巴,一边用右手慌乱笨拙地给沈栖音拭泪。
为什么沈栖音还没醒来?自己那么一个菜鸡都已经清醒了,为什么沈栖音还陷在混沌里。系统不是说这是一个if支线吗?那既然已经过完了剧情,怎么她们还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扶光眼睫颤颤,“是....瑶唔罢她弄醒.....”下巴脱臼的疼让扶光说话含糊不清,最后一个“吗”字,足足憋了小半会才说出来。像吃了一个灯笼糖,卡着嘴巴半天才吐出来。系统没有回音,扶光只好推推沈栖音的手。沈栖音毫无反应,依旧闭着眼流泪。
就在扶光一筹莫展时,突然听见细碎如蚊呐的轻音:“来时山有雪,去时不知春。”
“这人叽里咕噜什么呢。”沈栖音歪着脑袋的样子,扶光都替她觉得酸。秉持着乐于助人的心理,扶光朝沈栖音挪了挪屁股,揽着她的后颈,让她能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那些粘腻在一起的发丝被她用指尖轻轻拨开,瞥见沈栖音嘴皮子摩擦,扶光又低下头侧耳去听。
“扶光.....”
“我在呢。”
“去死....”
扶光:“......”
“那也得你先死。”
沈栖音又没声了,扶光待在这一片昏暗里却不觉得恐惧,只是感到有些无聊。反正沈栖音也听不见,不如她也说点心里话好了。
“沈栖音,你别以为我多想遇着你。我本来在我的世界里待的好好的,突然天降横祸,唰一下给我送来这里了。不过,这里也还不错。至少会有人担心我死活。”扶光一边絮叨,一边手情不自禁地抚向沈栖音脸颊,道:“我爹欠一屁股债,酗酒成瘾,他以前对我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我妈,有双相情感障碍。后来家道中落,他们两个天天吵架,打架。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一遍,然后各自出了轨。我便常去爷爷奶奶家里,只有他们在意我。后来有一天,我告诉我妈,我爸出轨了。”
“明明她也出了轨,可却格外在意,提着刀砍了我爹。然后我爹又拿酒瓶砸在她头顶,我报警。他们被带走前,都歇斯底里地吼我,控诉我,是我毁了这个家。因为我既不聪明,也不特别。只是一个普通又费钱的差生。后来经过调解,他们和好了一段时间。我爹靠着我爷奶养,然后再拿家里的钱养小三。我妈精神问题更严重了,总是对我哭诉。后来有一天,我和爷爷奶奶吵了架,因为他们不肯给我钱,那时候我也爱攀比,不给是对的。我离家出走,来找我的爷爷奶奶被酒驾的官老爷撞了,两万块钱,买了两个人的命。”
扶光说着说着,思绪便搅合在了一起。缠连着,形成一个死结。“然后,这个家就彻底破裂了。小三儿事业起来了,让我爸入赘。他视她女儿如命,一家人幸福极了。而我妈也嫁给了一个好人,有了一个孩子。我拿着爷爷奶奶留下来给我的遗产,天天当社畜。时不时还要背点黑锅,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看小说的时候,我可讨厌你这个大反派了,也讨厌扶光这个角色。结果怎么着,我也叫扶光。我讨厌她,也讨厌我自己。然后我也被车撞了,或许是我不孝,老天以同样的方式惩罚我。”
“我来了这里,虽说被你各种蹂躏,还要给主角慕予礼做嫁衣,成全男女主的爱情。但是,也不赖。至少,慕予礼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我也不算,太孤独。”
扶光的指尖在沈栖音的脸颊不停地打圈,说着说着,扶光忽然发现,自己脱臼的下巴好了。她有些错愕地想要伸手去摸,手腕却被沈栖音握住。她握得极紧,将她手腕捏的泛红。
扶光哑然失声,过一会儿,展眉苦笑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还帮我把下巴脱臼给弄好了。”
沈栖音不语,扶光低着头,沈栖音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她从喊出扶光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又听扶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而现在,她弄懂了。扶光的瞳仁像黑葡萄一样,又浸了水,看起来,很快就要落泪。沈栖音仰看着扶光,她眉眼如水墨画里的远山清水,肌肤是白鹭的翅膀一样的雪华柔软。她低头,发丝就落在了沈栖音颊边。沈栖音微微抬手,拇指指腹就拭去扶光眼角的泪珠。实际上,她还有很多没听懂的地方。
只是,看到扶光落泪,她竟有些舍不得。
许是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影响了罢。
否则,断去的情根怎会又生出千丝万缕的芽,捆缚住沈栖音那一颗本就皱巴巴的心。
沈栖音在无意间,好像见过了扶光的许多模样。见过她的伪善,她的狠毒,和临死前那一滴泪。见过她对自己说出匪夷所思的爱,见过她叩仙阶受雷劫,以身换她重来一世。所以她才能看见现在的扶光,眼含热泪又咬紧牙关死不承认的样子。才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温热,笑中的悲凉。
沈栖音不得不承认,即便断去了情根,她依然能感受到心跳如万鸟齐鸣,震得耳膜生疼,却让心短暂的清明。她额间的魔神印褪淡了些,沈栖音想弄清楚,为何心跳如鼓。她在期盼什么,而得到了那份期盼后,心又会如何。
这是不同于对慕予礼的感觉,曾经,她视慕予礼为圣域。而今,面对眼前的扶光,即便与上一世的她有着相同的容貌,身体,可却有不同的灵魂。沈栖音忽然顿悟仙人所说的通透是为何,否则她怎会看穿扶光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正如北辰闪烁。
沈栖音直起身,在扶光不知所措时,她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往前。
“哎哎哎沈栖音你干什——”
“唔!”
最先能感受到的,是沈栖音的唇有些干裂。她将唇叠上来,见自己不张口,又用力掐她后颈。扶光吃痛张开嘴,其次感受到的,便是沈栖音的舌头很软。她的舌尖勾住自己的舌,交缠间又轻咬扶光的下唇。她一颤,沈栖音便更好掌控,将她几乎锁在自己怀中。
扶光不敢闭上眼睛,她是真的害怕沈栖音给她下毒。
而沈栖音却闭上了眼,扶光看着沈栖音凝脂一样的肌肤,她忽然庆幸沈栖音闭了眼,自己脸上还有痘痘呢....沈栖音的睫毛一扇一扇,像黑色的蝴蝶。鼻息交融,而沈栖音身上血檀的味道,又萦绕在了自己四周。仿佛有两个沈栖音,一个在前面锁住她,另一个在她身后,对她后颈吹冷气。若非如此,扶光怎会打寒颤。
她该环住她脖子吗?
不对!!!
自己怎么能想这些!
但是....
扶光被亲得七荤八素,正要闭眼时,就被沈栖音一把推开。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沈栖音,见她抬起手擦嘴,顿时火冒三丈。扶光怒极反笑,牙齿咬得嘎嘣响立马发作:“沈栖音你什么意思啊,是你自己像狗一样又舔又咬,你现在还擦起嘴来了?!”
沈栖音没有回话,扶光更生气了。
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沈栖音耳尖红如柿子,脸上也漾了一片绯红。心跳不但不像她所想的那样会有所平复,反而都快跳出嗓子眼。
扑通——
扑通——
扶光气得面红耳赤爬过来一把将沈栖音按在地上,沈栖音难得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她刚想呵斥扶光,就已经被堵住了唇舌。
扶光毫无章法地乱吻一通,越亲越觉得浑身滚烫,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她不会要被沈栖音就地弄死吧。
但是她有那么不堪吗,沈栖音不经过她同意亲她,还要擦嘴。就这么嫌弃她吗?那她一定要恶心死她!
半晌——
扶光像是做了什么骄傲的事情般站起身,她双手叉腰,赤着一张像过敏一样红的脸对沈栖音嚷嚷道:“沈栖音,你不要以为我们是敌人你就可以这么轻薄我!”
沈栖音连连后退如避瘟疫,她头发散乱在腰间,胸前,衣服也被扶光拽得皱巴巴的。扶光还从来没见沈栖音这样怕她,一时间有些翘视,她越退扶光就靠的越近,还要继续喋喋不休:“沈栖音你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愿不愿意呢?而且你为什么亲得那么好呢?你究竟跟谁亲过!”
扶光这一串三连问终于是把沈栖音所有的防线突破,她修长宽大的手掌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散下来的头发也将通红的耳尖盖了一半。沈栖音一边遮着脸,一边声线颤抖地警告她:“不准过来,你若是再过来,我就把你剁成肉块喂狗,扶光!”
沈栖音喊她名字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扶光不信邪地"嘿"一声快步走过去。脚步声如惊雷贯耳,终于,在扶光手要碰到沈栖音衣襟时,沈栖音反剪住扶光双手别在背后,将她擒倒在地压制。
扶光痛呼连连,骂她的词都粗鄙不堪入耳。她越挣扎沈栖音按得便越紧,终于,扶光累了。
见扶光不再动弹以后,沈栖音也松了一口气。
她堪堪松开手的刹那,扶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过来,她双手伸向沈栖音时,沈栖音亦是不自觉地伸手环住她回应。
而最后,沈栖音感觉到唇角有一点濡湿。
宛若蜻蜓点水。
终于有了第一吻呃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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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