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树影婆娑。
忽然,楼上窗棂轻响,秦小小瞬间惊醒,就听到门外有人喝道:“什么人?”
竟是时四从窗户翻了出去。
黎老板一番好意,秦小小自然不能让他的好心付诸流水,便将时四安排在二楼休息,好照顾官城这个病号,没想到时四如此乖觉,还充当起了护卫的角色。
“呵,居然还有条看门狗!”南依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小小爬上二楼时,官城正坐在床边准备起身,她顺手扶起他,两人一起站到了窗边。
藏在树梢的两个黑影一跃而下,一个身着一身夜行衣,正是偷袭未成的黑衣人原侯,另一个夜半擅闯民宅却嚣张地连衣服都懒得换,却是一身青衣的南依竹。
“故人来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南依竹抬脸望着二楼,似乎隔着紧闭的窗户就能看到后面的人。
秦小小一头雾水:故人?谁的故人?
她看了一眼官城,官城脸色讳莫如深,显然,楼下那位,不是她的故人。
官城推开窗子瞧了一眼,淡淡地道:“恕我眼拙,不知阁下哪位?”
南依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他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
她手掌微微上翻,指尖立刻冒出了几根如蜂尾般的细针,还未等她抬手,那细针又都缩了回去,她握了握拳,压上翻涌的怒气。
还不是时候。
只听她冷哼一声:“几百年前,是你亲手将我镇压在骑蜂山下,怎么,陆阁主竟这般健忘?”
秦小小一愣,什么陆阁主?陆千机吗?
她杏眼圆睁,震惊地看看下面的南依竹,不,应该叫她赤萤,再看看身边不动如山的官城。
官城没有出声,只是面色沉郁地望着她。
赤萤打量了他半晌,又看看他身旁的秦小小,倏忽一笑:“该不会,你还没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吧?”
官城好像终于认出她来了,恍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那时候你还是只……”,他停了停,“虫,”他成功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固,缓缓问道:“你这副身体是从哪儿偷来的?”
赤萤脸色微变。她苦心修炼,眼看就要化形,被他拔针挖眼,封在术烛之内,否则,数百年前,她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陆阁主是不是很久没见过你的坐骑云移了?”
秦小小只觉得官城周身泛起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多亏了它的灵丹,”赤萤满意地欣赏着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我去的时候,那只傻鸟睡得正香,陆阁主放心,我出手向来利索,”她指尖的蜂针又冒了出来,可惜并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不见,“它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死了。”
赤萤逃出那晚,所有妖兽都被迫陷入沉睡,根本无人反抗。
“时四,抓住她!”官城突然下令。
时四飞身而起,伸手向赤萤抓去,赤萤连忙后退,站在她身旁时刻戒备的原侯挡在她前面,伸手格开了时四的一抓,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赤萤躲在一旁,阴恻恻地冷笑:“你豢养的那些宠物我替你照顾的很好,你就放心吧。”
赤萤虽然修炼了数千年,却一直住在深山老林,周围全是些没开智的低等动物,向来霸道惯了,得了云移的灵丹勉强化成人形也没多长时间,还没学会与人虚与委蛇,更不懂得妖怪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哪怕她现在无力与之抗衡,也要先出了这口恶气。
“找死!”
官城挥出一掌,只觉血气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赤萤见状,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说完,她扬长而去。
官城阴森森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蓦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有片不甚明亮的光照下来。
官城站在那光束里,仰着头。
他又到了那个地方。
虚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他既选中了你,你就他,他就是你。”
“他未竟的遗志,你得替他完成!”
官城想问:他是谁?他的遗志是什么?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秦小小焦急地坐在官城的床边,看着他的眼皮微动,就是没有苏醒的迹像。
“他怎么还不醒?”她问时四,“你那药管用吗?”
“先生内伤严重,一时三刻应该不会醒来。”时四回答道。
赤萤的话过于震撼,她现在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
他怎么会是陆千机?他怎么会是那个脾气古怪的陆千机?
她将与陆千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说过的每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反复琢磨。
第一次见面时他熟稔的语气,第二次见面时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第三次见面时他爽快的态度……
官城一进来待遇就与众不同,青石回答他的问题时恭敬的态度,他知道的也很多,比如青石需要汲取阳光当能量,花露可以救青石,还有他那一身诡异的武功……
桩桩件件都有蛛丝马迹可寻,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从未疑心过他的身份,他和她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过分开几年,他怎么就成了游戏里的NPC?
官城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院子里多了一口井,后山多了一条渠,床边,多了个悍妇。
秦小小耍着手里光可照人的匕首:“说,到底怎么回事?”
时四喂药的手一抖,险些将汤药洒在官城身上,官城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挥了挥,时四低着头退到了楼梯口,登登登飞快地下了楼。
这个女人胆子不小,居然敢这么跟先生说话!可是,先生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时四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官城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药汤,一股酸苦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皱眉喝了一口。
“咳咳咳——”
秦小小用匕首重重敲了敲床头,恶狠狠地说道:“别装病!”
天哪,她居然敢威胁陆千机这个大魔头了!她在心里激动地呼喊。
又菜又狂,说的就是她!
官城瞄了一眼匕首锋利的刀刃,用勺子小心地推到一边,一仰脖子,将一整碗药全灌下了肚,脸瞬间皱成了个苦瓜。
药再苦,也没他心里苦。他垂头丧气地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问吧,”他放下药碗,将她拉到床边坐下,想了想,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
“这件事我没骗你,确实是做了个梦,然后就到了这里。”官城摊手。
“你什么时候变成陆千机的?”
秦小小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初见时,他对这里一无所知,如果他那时候就是陆千机,不可能一问三不知。
官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姑娘果然聪慧。
“从豁朗岭回来后我太累了,就回去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我已经到了寻秦阁,变成了陆千机,”官城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每个人的脑子似乎都不正常,他无人可问,只能继续扮演陆千机。
“后来,我就总做一个梦,梦中一个老者让我继承一个人的遗志,思及过往种种,他说的应该就是陆千机,我猜,真正的陆千机已经死了。”
这句话对秦小小的冲击太大,她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忙抬手止住他:“等等,等等,NPC也会死?”
她忽然想起青石说过,NPC也是凡人。
“我应该同时还继承了陆千机的异能,”虽然他还没开发出万分之一,只是跑得比别人快点。
“变朵花来看看。”秦小小斜眼瞅着他。
官城虚空抓了一把空气,在她面前装神弄鬼一番,摊开掌心,还是掌心。
哪儿有花的影子!
秦小小狠狠拍了他的手一下,一副恨铁不成刚的口吻:“你这个假的陆千机!”
说他是假的,他偏偏还有陆千机的部分记忆,也不知道在选定他时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除了陆千机这个身份,还扔给他一个乱摊子。
秦小小以为终于时来运转,老天看她太可怜,送给他一个可以傍的“大腿”,没想到居然是个“假大腿”,比她还不靠谱。
老天终究是老天,蝼蚁还是蝼蚁。
“现在该怎么办?”
赤萤随时一副要来寻仇的样子,纵观全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赤萤刚化形,身体虚弱,只要她一天找不到蜂眼,就不足为惧,只是……”她把妖兽都抓走了,作为她维持人形的给养,他需得把妖兽们救出来,那些可都是陆千机花了大心血豢养的。
秦小小不知道陆千机豢养妖兽干什么,但是除了第一晚碰到了猪妖,再没什么妖怪出来伤人,对于妖兽,她便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是救妖兽,就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蜂眼。
她把藏好的蜂眼拿出来,蜂眼里早已没了光彩,想来与赤萤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弱了。
“另一颗在池寒那里,这件事只有你、我、池寒和康平知道,康平是放出赤萤的人,想必他永远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官城点了点头,嘱咐她将蜂眼收好,这才叫来了楼下的时四。
“告诉黎叔,赤萤抓了妖兽,通知下去,全力搜捕赤萤和妖兽的下落。”这是官城第一次以陆千机的身份发布命令。
秦小小看得稀奇,他严肃起来,很有一股威严不容置疑的气场。
当初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到底长大了。
“哎,你后来去加洲读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动物科学……”
秦小小猝然抬头,她可能知道陆千机为什么会选他当继承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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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妖蜂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