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三个人在房间里,沉默无限蔓延。林义不说话,戚雪松和秦声也不催他,等他开口。毕竟是沉在心里20年的伤痛,或许他已经习惯了隐藏旧事去逃避,如今又要让他重新再回忆一遍,确实残忍。
“已经过了20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来问我那件事……”林义抬手抓了下头发,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苦笑。
已经快60岁的人,本身就不再年轻。但可能因为生活条件还不错,林义并不怎么显老,可自从提起旧案,他整张脸的肌肉都塌了,脸上的皱纹沟壑明显了起来,身上的情绪让他露出了苍老的疲态。
“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凶手也已经伏法,警官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问?”林义十分不解,“那之后我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现在孩子也已经长大了,我以为再也不会想起那天的事……”
戚雪松抿了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同情的神色,她缓缓开口:“林先生,真的很抱歉,这次来找你实在是案件需要,否则的话,我也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
秦声意外地看了戚雪松一眼,心说她居然还有这么耐心安抚别人情绪的一面?合着就对自己洒冰渣子是吧?呵,女人!
林义看向戚雪松,眼神满是疑惑:“案件需要?什么案件?我家这案子不是都结了20年了?”
戚雪松问:“林先生有没有关注最近本市发生的一起连环杀人案?”
“连环杀人案?没有,我平时不怎么上网……”林义脸上表情不似装的。
戚雪松简单把最近的案子告诉了他,隐去关键信息,只说和20年前的案子作案手法几乎完全一致。
林义越听脸上的表情越震惊,到最后直接站了起来,满脸怒火:“什么意思?这……当年的、当年的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怎么会……怎么可能又来?!咳咳咳!”
他的情绪相当激动,到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秦声给他接了杯水递过去。
戚雪松连忙安抚他的情绪,向他解释目前的案情:“根据我们的分析,和当年应该不是同一个凶手。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林先生,那天你回到家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义喝了几口水,胸膛不停起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当年……那天的事,我都告诉过警察,20年前就已经都说过了!”林义抬手搓了把脸,道:“那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临时决定提前回家。结果刚进家门……就看见……”
“就看见我妻子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地上也都是血……然后,然后那个孩子,就是楼下老辛家的那个孩子,他站在那……手上还有血……他看见我,冲我冲了过来……然后……然后……我太害怕了,转身就跑,然后他追上我……然后……”
林义痛苦地捂住头,呜咽声从指缝间流出。
秦声缓缓皱起眉,林义当时跑出了房间?这个细节她还真没注意,卷宗里记载的证词没有提到这个。
从林义公司出来,秦声一直低头沉思,跟着戚雪松往停车位走。
“小心!”
秦声还在走神,已经一把被人抓住胳膊用力拽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人扑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淡淡的冷香瞬间侵占她灵敏的嗅觉。
一辆车从旁边开了过去,司机还降下车窗冲她们骂骂咧咧顺便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戚雪松松开手,淡淡说了声:“看路!”
秦声如梦初醒,站直了身子道谢:“谢谢哈。”
“想什么呢?一直走神。”戚雪松忍不住问道。
“想林义说的话。”秦声也不藏着掖着,说:“他当年是跑出来之后才被袭击?可是卷宗里记录的证词不是这样的,他没有提到这个。”
戚雪松凝眉沉思,道:“确实。但当年的现场勘查记录有写明,林义是跑出单元楼才遭遇袭击的。我刚才也问他了,他说他不记得当年怎么描述的。他当年被凶手从背后袭击,一刀从后背刺入,然后又用重物击打了头部,造成中度脑震荡,那天的记忆会有些许错乱。”
秦声道:“我们回去问问乔法医,看他这种程度的伤会不会影响大脑导致特定记忆偏差。”
戚雪松点头,还要说什么,秦声已经快步往停车位走,边走还边催她:“快点儿戚雪松!”
行吧,她倒是真卖力。对于秦声的努力,戚雪松是喜闻乐见的,多一个肯下功夫帮忙破案的人,她自然乐意,如果这个新人真有本事最好。
上了车,戚雪松开车,秦声在她旁边喋喋不休分析情况:“林义的记忆如果出现错乱,那么他当时很有可能认错人!他的指认并不能被当成证据!为什么当年没有质疑这一点呢?”
戚雪松见缝插针回应他:“卷宗里写了,凶案现场的门把手上检测出了嫌疑人辛某的指纹,现场也查出了辛某的鞋印,他那天穿的鞋上还有死者的血,这和林义的证词一致。”
秦声秀眉紧皱,脑袋靠在车窗上,说:“也就是说辛某真的在案发当时出现在了现场?”
“嗯,如果不是有这样成熟的证据链,我相信当年的警方也不会轻易定罪!”
秦声啧了声,当着戚雪松的面直言:“我还以为当年的审讯有什么问题。”
戚雪松美目微凝,最后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嫌疑人招供了,如果这真是冤案,他当年为什么招供就很让人难以启齿。同为警察,我不希望的前辈同事们有过这种错误,但我更希望纠正这种错误,如果它真的发生过的话。”
秦声扭头看她,窗外的阳光洒进车厢内,笼罩在戚雪松身上,让她身上凛冽的气质增加了一层灿金色的庄严感。尤其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正气让她这个看似无趣的人增添了一点魅力。
嗯,只是一点,就一丢丢!秦声觉得戚雪松这人整体还是很无趣的。
回到特调队基地,戚雪松带着秦声去找乔岩。
才进法医室,乔岩看见她们就报喜:“七姐,人带回来了!辛某的父亲叫辛志国,成哥正在审讯室问话!”
宋成,特调队的谈判专家,主要负责审讯谈判,擅长言语攻心,无论是面对嫌疑人还是证人,一张利嘴无往不利。
有宋成出马的话,嫌疑人开口只是时间问题,戚雪松倒是不太担心。
秦声开口问:“他的左手有一整片伤疤对吗?”
乔岩点头:“是的,我粗略看了眼,应该是烧伤!”
“对了,有个问题问你。”戚雪松把和林义见面后的一些疑点给乔岩讲了,并询问他当年的林义有没有可能因为大脑受伤产生记忆错乱。
乔岩表情有些沉重,说:“是有这个可能的。脑震荡患者通常会有一段时间的逆行性遗忘,对受伤前后那段时间的记忆产生影响,有的是混乱有的甚至是遗忘。尤其是在脱离危险后警方去询问他案件经过的时候,他对亲身经历的案件有强烈的阴影和抵触,这个时候因为大脑受过伤,他的记忆非常有可能呈断续的碎片状,他能回忆起来的全部都是断断续续的。”
秦声问:“也就是说,他当时所说的话,很可能全部都是碎片记忆,是他在受伤后印象深刻的片段对么?”
乔岩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结合卷宗里对现场调查的记录,秦声有了自己的推测。
“林义的证词没有问题,现场的勘查结果也是正确的,辛某当时应该确实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并且被林义看到了。”秦声看向戚雪松,缓缓说:“只不过他不是凶手,为什么出现在现场我们不知道。而林义因为脑震荡导致了记忆错乱,让他当时忘了自己是跑出家之后才被袭击的,当年的调查忽略了这一点,毕竟现场确实有辛某出现过的痕迹,而这让当年的调查遗漏了另外的可能。”
戚雪松抬眸对上秦声的视线,她已经知道秦声的推测是什么:“真凶当时就在附近,而林义惊怒交加的时候从家里慌慌张张跑出来,在单元门口被藏在附近的真凶袭击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是吗?”
戚雪松抿唇沉思。
一旁的乔岩讷讷开口:“前提是,那桩案子真的是冤案。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不是吗?一直都是辛某父亲自己在喊冤,毕竟是亲生父子,他不肯相信儿子是凶手也没什么根据啊。”
不错,如今的任何推论全部都是猜测,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案子已经过去20年,一切化为尘烟,很多东西想查都很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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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笔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