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腰着从橱柜里出来,沈鸣走向窗户,斜侧身子,抬手,给密布的布帘捋开一道狭小的缝隙。
那双犀利的目光扫视楼下每一个角落,如此从容不迫。
楼下井盖边,李哲爬出井口,抬眸瞬间,仿佛,二楼有一双明亮而又尖利的眼睛直盯盯着自己来,紧不住打了个哆嗦。
目光传来的方向,正是张老头家窗户。
李哲摇了摇头,认为自己想多了,收集到证物,刑侦一队撤离现场。
“走远了,小沈?”
声音携着忧虑,张老头坐在轮椅上,关切的目光望着沈鸣。
布帘垂下,严丝合缝贴在墙面,屋子里唯一的光芒缝隙,瞬间,被黑暗吞噬。
沈鸣垂眸,幽暗的环境,乌黑的目光愈发深沉,她淡淡一句:“张伯,还得麻烦你一段时间,丽姐的仇,我姐的仇……对方,早就筹谋好替罪羊。真相,已经被泥沙覆盖,就如同她们曾经的尸骨,掩藏在黑暗之中。”
“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丽丽,在她还是这么小的时候,走丢了,她妈妈,也因此,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一具冰冷的尸骨……哪知道遇到这么个禽兽……可惜我这腿,不然我高低一命换一命……你放心,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想怎么住都行。”
张老头怀里抱着遗像,轻轻抚摸那张泛黄的照片,脑海里都是老两口找孩子的画面,眼里噙着泪花,硬是没让泪水流出来,声音却愈发哽咽。
“老婆子,丽丽找到了,过不久,我把她接回家来,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沈鸣出了客厅,留下张老头在屋子里发泄情绪,关上卧室门的一瞬间,客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搐声。
背靠着门,沈鸣紧紧攥着拳头,两行晶莹剔透的热泪簌簌滚烫出眼眶。
她坐在床边,闭眼思考着突如其来的一切。
虬髯山以及东南亚警方发来的贝崞遐尸检报告里,显示席诗雅生前竟然被贝崞遐侵犯过。
席诗雅,一年前,就已经遇害身亡,一年后,怎么就能在贝崞遐生.殖.器内发现其DNA?
显然,这一切,早有预谋。
那个男人的后手,伸得如此长远,不着痕迹,擦拭掉自己犯罪后的痕迹,甚至,还能嫁祸于他人。
贝崞遐,人如其名,背锅侠。
沈鸣想到这些,微微仰着脸颊,整个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一棵苍劲的松树,指间蜷曲,抓握木制的床板凸起。
走到这里,她不甘心。
就像姐姐留下的信封所言:走在捍卫自己权利的路上,这条路,即使荆棘丛生,就算赤足空拳,也要走上一遭。
如今,她也走上这荆棘丛生的道路,就算脚掌血肉模糊,也要一往直前。
沈鸣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从兜里拿出翻盖手机,按下按键,屏幕发出银白光芒。
扒拉着手机里的号码,直至看到面前熟悉的第二个号码,沈鸣坚定按下拨打键。
“康,猫鼠游戏已经玩得差不多了,是该向王侯杰放出我的消息,不然,这老鼠,可就进不了逮捕笼里。”
“沈,你确定要走到这一步!”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沈鸣顿了顿:“要以大局全体为主。”
她轻轻哼唱一句:“此间天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连忙补充:“再说了,我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是地狱,我是加速前往光明的道路。”最后沉重一句:“还有,我躲累了。”
电话那头,听到沈鸣的自诉,良久,才开口说:“知道了,要以大局全体为主。”
“这不就对了!”沈鸣挑眉,心中忽然感到轻飘飘一般,就连呼吸也轻盈起来,嘱咐着:“约定时间、既定地点,计划行事,该抓老鼠了……还有,这个电话结束之后,我会将电话恢复出厂设置,不断重复,直至你们的信息覆盖消失为止。这段时间,感谢你的陪伴,再见了,我的超厉害技术宅帽子网友。”
电话那头紧紧攥着,最后回复一句:“再见。”
医院里,王侯杰脱掉绷带,行动迟缓走出病房。
他刚坐进小金人汽车,打开手机,准备联系下属,打听的消息如何,“叮咚”一声,就收到一则短信,内容如下。
“哈哈,我听说你最近在找我呢!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我可是很担心呢,生怕那地方没扎重一点,让你能重振旗鼓……不过,就那么点头,好了也是废了。对了,要是想见我,别墅里等着你哦!我不介意老地方再给你一次爱的抚摸。”
看着短信,王侯杰迟疑了,却是攥着手机,气愤地扔在真皮座椅上,嘴里及时发泄出来:“kao,原来躲在老宅。”
他对着司机开口:“立马开往别墅。”
然后打了一个电话,便双手搭在交叠的膝盖,轻轻敲击起来。
车子很快驱停别墅门前,随后跟着三三两两的黑色轿车,从车里下来一队人马,黑压压压得空气局促。
为首的王侯杰举手动动食指,其余人一拥而入。
整个别墅上下层簇拥着黑点。
对讲机传来呼叫。
“报告王少,一楼客厅没人。”
“报告王少,一楼卧室没人。”
“一楼洗衣房、洗手间没人。”
“一楼会客室没人。”
“二楼储藏室没人。”
……
“我靠,怎么都没人,不会耍我玩的!”王侯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信息,气愤地摔掉在地,屏幕瞬间花屏破碎。
“滋啦啦……”
左手对讲机传来响声:“哈哈哈哈哈……谁说没人的,还有,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别墅里按了炸药……砰!”
王侯杰显然不信,抬头到处张望。
“轰隆——”
响裂的爆炸声,墙面石砖炸飞开花,四处飞溅,有那么几颗尘土飞往打在王侯杰的眼镜框上。
“滋啦啦……”
对讲机又是电音,里面传来响声:“Surprise!下一秒,炸哪里呢?要不就你的站位吧!”
“你个疯子!”王侯杰对着对讲机叫嚣。
“哦,你同意了。”
“轰隆——”
又是一声,距离王侯杰五米处的花园泥土炸飞开花,黑色的泥土直直冲进他的嘴里跳跃。
“啊——呸!沈鸣,你还胡来!”
王侯杰跑离别墅前院,正惊慌失措喘着气,猛然间,后脖子被勒紧拖拽,两只腿忙着和石路摩擦打架。
被黑罩罩头,捆绑到李子树下,手上被绳索束缚,整个人被摁进椅子。
熟悉感觉扑面而来,王侯杰胸口起伏不定,断断续续道:“沈鸣我可是带着人来的,不会像之前那样掉以轻心,被你下狠手。”
“是吗?”沈鸣漫不经心扯掉黑罩。
瞬间见到光亮的王侯杰眯了一下眼眸,而后完全睁开,瞧见多日不见的沈鸣更加冷清,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衣。
“好玩吗?炸掉这别墅你的罪名还不多吗?”王侯杰阴沉着脸,眼神里满是阴鸷,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被捆绑起来按在椅子上。
还是之前的白色椅子,对面站着的人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沈鸣走了几步到李子树下,摘了几颗下来。
不多不少,正好七颗又大又圆的李子,按顺序一一摆放在王侯杰的桌面。
“罪名?什么罪名?我们是夫妻,现在玩的是捆绑游戏,多有情趣,警察可没时间管夫妻间的这些破事。”
沈鸣看着王侯杰睁眼吃惊的画面,走近打开他的衬衫扣子,露出被刀刻画留下的疤痕,笑说:“难不成,家暴吗?这不是我爱抚的痕迹!”
“你在别墅里安炸弹什么会是,难不成要让那些下属跟着丧命!”
“别墅里,家爆吗?那哪是炸药,就是几百块钱的烟花震天炮,在自己私人区域放烟花,难不成警察还能把我抓走!”
“沈鸣,你还要狡辩什么?贝崞遐已经死了,你不甘心,所以要威胁我。”王侯杰循循善诱:“你究竟想怎样?我们是夫妻,你把我松开,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沈鸣嘴角一抽:“现在不就坐下来谈了,只不过你坐着,我站着而已。”
想到什么似的,沈鸣解开王侯杰束缚手腕的绳子,挑眉说:“现在,能好好谈呢吧!”
得到松绑的王侯杰立马起身,哪知桌椅被固定着,不能动弹,他相当无奈,扶了扶眼镜框。
“你想要多少钱,让我爸打给你。”
“一个亿,立马,现在!你做过的事,你心里清楚。”
“你,你果然拜金主义……好好好,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送钱过来。”王侯杰刚要找手机打电话,正准备摸兜里,可双手被桌椅钳制,仿佛审判一般。
他可怜兮兮的嘴脸对向沈鸣:“你看,我这样拿手机不太方便,要不,你用钥匙打开这锁,我好拿手机打电话。”
沈鸣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小型望远镜,眼神犀利。
“还是老奸巨猾,你手机明明被你摔丢别墅院子里,兜里哪来的手机,怎么,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被你制服……哈哈哈……想的美。”
“给你看个熟悉的东西。”
沈鸣转变话题,从背包里掏出一枚戒指,靠近第一颗摆放好的李子。
她半垂着眼眸,一双秀目定定凝固在戒指上,脸上勉强陪着笑:“这东西,你还记得吗?”
王侯杰眯着眼睛,神情凌厉起来,眨巴着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我来给你回忆回忆!”沈鸣的笑,愈发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