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陷入难言的沉默。
最后戚征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睛,仰头靠在岩壁上,只有左手还维持托着火焰的姿势。
“没事,你当我没问。”
顾烟杳心里乱得不行,只能埋头继续去翻收纳锦囊,最后总算是找出来一卷绷带和半罐止血草药。
她转过身来,对着戚征的衣服指指点点:“你……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戚征不吭声,和她大眼瞪小眼。
顾烟杳实在觉得这狭窄空间的气氛有些焦灼。
“总得给你上药吧。”她干巴巴地补充。
戚征这才自行抬起手,解开了衣服的前襟。
他将右边的衣服尽数褪下,露出白玉般光洁的半块胸膛,锁骨嶙峋,肩若雪崖,衣物滑下后现出靠近心门处的血窟窿,手臂上也全是被藤蔓尖齿撕咬后的伤口,深可见骨。
每一处伤势都惊险,要是运气不好,他估计得交代在那里。
“不会。”戚征突然道。
顾烟杳诧异地看他:“我没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吧?”
戚征笑了起来:“我猜得到。”
……听起来怪怪的。
顾烟杳莫名觉得紧张,抿抿唇后又说:“那你是指,什么不会?”
“我不会死在那里。”戚征淡然道,“虽然会受点伤,但逃脱并不难。就像当初在血渊,若是不离开,我也能取胜,只不过受些更重一点的伤罢了。”
顾烟杳掀掀眼皮,看他一眼,手指微动引法为水,替他清洗伤口。
“取胜和险胜是有区别的。”
“什么意思。”戚征皱起了眉。
顾烟杳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解释:“若是单纯只看胜利的结果,却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就算取胜了又如何?伤势严重的情况下,你又能轻松逃过接下来的险境吗?”
“我可以。”
“你不可以。”
顾烟杳故意手下用力,不过很遗憾并未从戚征脸上发现吃痛的神色。
——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痛觉神经,从来都不会因为受伤而凝眉。
顾烟杳叹了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又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那你换个思路,你看,我们现在是队友,如果接下来要是遇到什么困境,你的伤势未愈,我又打不过那些东西,那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戚征居然露出恍然的神色:“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这个意思!”顾烟杳第一次发现这魔尊讲不通道理,气得声线再度抬高。回音又像群鸦般在岩壁上撞来撞去,顾烟杳自己都嫌吵,赶紧闭了嘴,专心替他包扎。
戚征不太明白她生气的点在哪里,只把左手的火焰离得近了些,方便顾烟杳视物。
顾烟杳察觉到他的动作,心中一动,转而去看戚征的侧脸。
以往都是戚征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看她,这次是她第一次俯身下来,端详戚征的面容。
他如今低垂着眼,默默等着顾烟杳包扎,看上去甚至有些许乖巧之意。顾烟杳悄悄去瞧他的眉眼,惊奇地发现他左眼睑的褶皱处竟然有一点水红痣,嫣红一粒,抬眼不显,垂目便是图穷匕见般的赫赫艳色。
真漂亮啊。
顾烟杳耳尖烫烫,偷偷挪回了视线。
她想着刚才戚征惊雷般的问话,思索片刻后,主动开口道:“是高德告诉你的吧?关于穿越者的事情。”
戚征见她提及,也道:“他透露过一些情况,但更多的,是我从前代魔尊的记忆中所看到的。”
“天魔的记忆传承,并非一蹴而就,往往是遭遇险情之后,才逐渐显露。方才被那些藤蔓拖入地底,我便又想起了一些。”
顾烟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蹊跷,忙问:“前代魔尊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戚征也不瞒她:“他的记忆里一直有某个他深爱着的女人,正是因为这个女人被人族囚禁折磨,他才要率领天魔军灭杀人族。”
“但是,等到他真将咒术师灭杀,攻陷人族领地时,他却发现……记忆中的地牢,是空的。”
顾烟杳顿觉不祥,心中升起一丝恐惧:“意思是,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
戚征摇头:“其余的记忆,我暂时也看不甚清楚,真相如何,也无从得知。但我很清楚地记得,他记忆中的女人,曾经自称自己是穿越者,也如你和高德一般,有着对命运精准的预测。而且——”
他抬眼,一字一顿道:“那个人,有着和你师妹一模一样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烟杳惊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任凭她怎么思考,都不解这其中的秘密。
女主难道也是穿书的?毕竟这个位面已经存在两个穿书者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对顾烟杳下杀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烟杳想得头疼欲裂。
见她冥思苦想的模样,戚征反而劝慰道:“好了,隐秘总有被揭露的一天,现在线索不足,苦恼于此也无意义。比起这些——”
他突然拿起顾烟杳扔出来的镜子,朝着洛执玉哐当扔去。
洛执玉也痛得嗷了一声,愤怒地坐起身来:“魔头!你欺人太甚!”
顾烟杳更是愤怒:“你在偷听!”
洛执玉理直气壮:“我只是在掌握情报!”
顾烟杳快被这看似风度翩翩,实则鸡贼的咒术师气笑。
最后还是戚征打断了两人的僵持:“不想被再次敲晕,就赶紧带路。”
洛执玉甚是委屈:“这个结界我只知道怎么开,当初能操纵结界的人早就被你杀了。”
“是前代魔尊杀的,不是我。”戚征挺耐心地纠错。
“还不是都一样。”洛执玉冷哼,“反正你也是天魔寄主,迟早会变成——”
他这次话没说完,戚征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打断:“好了,既然没用那就继续晕着。”
顾烟杳一听这话,挽起袖子摩拳擦掌:“这次让我来!”
洛执玉大惊,赶紧退后两步,抬手阻止:“等等!让我想想办法!”
“嗯?”两个半妖皆是眨着眼睛看他。
洛执玉被欺负得可怜兮兮,总算知道现在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恶势力,服软道:“虽然不知道出路,但我知道这里是哪里。”
“之前不是你问过我,知不知道老魔尊如何死的。”他转头去看戚征,“我虽不知最后那场大战如何情况,但也算清楚结局。他是被镇压在了堕魔塔下,然后彻底在世间失去音讯。”
“而这里。”洛执玉舔舔干裂的嘴唇,“就是堕魔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