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神遗忘之地是不祥的。
它怨恨不甘,戾气横生,势要冲破桎梏,以此证明神明的遗弃不过而而,它能靠自己的力量以正天地秩序,它才是众生主宰,才有资格遗弃众生。
十方城不过是不祥之地十分之一的缩影,而云梦泽更不过是十方城十分之一的缩影。
那片荒土连绵起伏,山脊陡峭荒芜,山峰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插入天。
时闻折只是这块土地上毫不起眼的…小白花。
“小白,你还好吗?”一道羞涩的声音响起,时闻折看见有一根深长的藤蔓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叶子,那藤蔓见她毫无反应,又触碰了碰小白花的花蕊。
“茨嗷。”时闻折捂着花蕊连连后退,花蕊传来的痒意让她浑身敏感颤抖,她抖动着花瓣结结巴巴道:“别…别碰蕊心。”嗓音娇羞脆弱,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白?”藤蔓被吓到不敢动。
时闻折抬起花朵凑近了看,发现藤蔓上面的尖刺锋利尖锐,若是不小心碰到,她这柔弱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一丁点上海。
时闻折哆哆嗦嗦远离,回道:“你是谁?”
“我是刺刺藤。”
一朵大脸盘子花伸了过来:“我是向日葵啊。”
一枝颤巍巍的小绿苗举起手: “我是豌豆苗。”
粗狂的嗓音回答道: “我是惑心花。”
苍老的嗓音慢悠悠回应: “我是荆棘草丛。”
“我是……”
时闻折被群声攻击了,耳边一直嗡嗡作响。
她与害羞伸过来的藤蔓对视良久,又被悄摸伸过来的豆苗吸引注意力,途中还顺手安抚了一朵头伸过来的红花,又扶了一把差点摔跤的草丛……
“累啊……”时闻折仰躺在地,开始摆烂。
“我是时闻折。”她随口回应,满不在乎。
“小傻子你有名字啦?”
“小傻子你不傻了?你变聪明了。”
“小傻子名字真好听,能给我也起一个吗?我不想叫丑人花。”
“小傻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时闻折回道:“不怎么开心。”
“为什么?”一棵光秃秃的树问道。
“因为我又背上kpi了,这让我想起那些年熬夜打工的日子。”她咂摸嘴唇,叹了口气。
她对自己这两天老是唉声叹气的行为鄙弃不已,这样不好,好运都给自己叹没了。
有一阵暖意从根系蔓延整朵花,时闻折像是充满了电的机器人,恨不得扛起锄头去狂挖二里地。
她昂起头颅,挺起骄傲的胸膛,威严扫视四周,像是国王在视察自己的子民。
小白花威风凛凛。
时闻折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埋怨的男声响起: “清心树,你就不该给她输送灵气,你看她现在又疯了。”
清秀声音答道:“她看起来很累,这样是长不大的,她要多吃一点才行。”
“可是你囤积灵气也很不容易的,你想结一颗果子已经很久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吗?”
“我没有放弃,今年结不了果,明年再结也一样。”
男声有些生气无助:“骗人,你的根系已经被戾气侵蚀,腐烂融化了,你明明快死了。”
“没关系。”大树摆动枝干,但由于它光秃秃的没有树叶,空气里只传出破空的响声,他慢吞吞答道:“我已经老了。”语气很是随意。
时闻折被触发关键词,她惊觉回头,看向了那棵光秃秃的大脖子树,她平生最听不得别人的抱怨难过,这下子被她听到,心中的正义感陡然爆棚,她走出二五八万的步伐来到大树下,昂首挺胸利落说道:“别担心,姐能救你,来年你再结个果子吧。”说完她肆意大笑:“不用谢喔~谁让我是三好青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心树:“……”
清心树作为一棵饱经风霜的树,再次苍老了许多。
正当它以为小白花在开玩笑时,对方伸出细叶放在树皮表面,细叶发出一团温暖的柔光,清心树只感觉得到热流涌遍全身,它在骄阳似火下伸展身姿,绿意抽芽而出,树叶随风而去,一树繁花灼灼盛开。
清香扑面而来。
树下花草叽喳吵闹,整个草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惊讶声。
时闻折收好细叶深藏功与名,大方地接受花草树木的注视和好奇打量。
“你怎么变这么厉害了,小傻…小白。”
“哼。小瞧我了吧,我现在可是钮钴禄·渡灵花,才不是平平无奇籍籍无名的小白花呢,我可是能净化你们体内的戾气。”时闻折抖着细叶骄傲道:“怎么样,厉害吧。”
“真的吗?魔界从来没有什么渡灵花,更没有能净化戾气的生灵,你不会是在骗花吧。”
“看不起我?”时闻折不开心。
“不,你只是不了解,你从前一直痴傻着,对外界并不敏锐。所以并不知晓魔界之事,这里是被神明遗弃的地界,魔界只居住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修真界摒弃他们赶尽杀绝,况且这里常年笼罩在凶煞之气之中,冤死过很多生灵,怨气戾气横生,妖魔在此深受其困,不得好死。”
“小时。”那声音停顿一瞬,似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严厉,她放缓声音继续道:“你知道你说你能净化戾气代表着什么吗?”
时闻折听得一唬一唬地,她想:“她不造啊。”
“代表着,你会成为一个改变招摇大陆命运的人。”
“而且命运的改变,结局是未知的,它可能成为颠覆苍生的一把利器,害人杀人;也可能成为拯救苍生的一味灵药,普渡众生。”
“小时,慎言。”
时闻折整个白日都是晕晕乎乎的,她被那段话吓得三魂七魄离家出走,魂不守舍,只记得起那道苍老和缓的声音最后的说教。
那声音其实并不严厉也没恐吓,好像是对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孩童吹牛逼后的说教,挺平缓的,但就是因为太过平缓,硬生生透露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时闻折吓得闭紧了嘴巴,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说大话,透露自己的身世。
不过她仍旧谨记系统的任务,一下午都在吭哧吭哧地干活,时闻折扛着锄头在夕阳下看着广阔的荒土,别提有多焦虑了。
今天的工作量:“翻土面积15平米,挖坑20个,浇水22亩,挖蚯蚓若干,净化戾气未知。”
她觉得肚子有点饱,心想系统不会说的是真的吧,她还真能吃戾气啊。
那自己岂不是成垃圾桶了。
“啊呸呸呸。”时闻折纳闷地想:“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吃戾气,人间美食不好吗?”
她想,昨晚的糖油饼确实好吃,不过那厨房跟山匪洗劫过似的,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了,要不然她今夜一定要再去做点吃的。
她可是个贪吃鬼。
时闻折扛着锄头,背着夕阳回家。
天边晚霞绚烂夺目,温柔地低垂人间烟火。
时闻折看着大敞的殿门,愁地头发都快长草了。
“哈哈哈,真是奇了怪了,她为什么不是作天日地牛逼哄哄惊艳四座身世不凡的什么女主角呢?她为什么就穿成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知来处不知归处不知为什么的三无人士呢。”
“所以她睡哪?”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启云殿是魔尊的地盘,自己要是随意走动,是不是不大礼貌。
她挠了挠下巴实在苦恼地紧,时闻折回头看了眼连绵千里的草地想:“要不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她变成小白花插地里睡得了。”
这么大个床随便她怎么滚,实在是个绝妙……才怪的好主意。
她灵魂里还是人啊喂,她可不想睡地里,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作为人,还是要有一点志气的好不好,都穿进仙侠世界了,连一点睡床的小小追求都没有吗?传到穿越界去岂不是笑死人。
“哎。”时闻折故作为难道:“这真是…没有办法,右护法大人,我又要来打扰你啦。”实际上跑得飞快,生怕慢了一秒,就会有人赶走她一样。
“护法,右护法!”时闻折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殿里还是没人回应。
她不见黄河心不死,喊不出来人,那便自己去找。
时闻折穿梭在蜿蜒曲折的游廊里,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庭院,路过多少房门,她一心只想见美人,根本没有记路,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站着的地界荒僻而冷清。
地面荒草戚戚,庭院残缺破旧,夕阳的最后一丝影子也隐入地平线里,鸟叫声幽幽响起,凉风如刀,毫不留情地刮在时闻折的脸上,时闻折抱紧双臂瑟瑟发抖,脚步声慌乱无序,踩在枯枝落叶上嘎吱嘎吱的响。
“啊——!”一声惊慌的尖叫响破夜空。
时闻折本想按照原路退回去,可是那路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千变万化,不管她怎么走,她都走不出这个院子。
等她再次绕回到原点之后,庭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里爬了出来,那声音忽远忽近、或怒呵或大笑、或尖叫或唏嘘,吓得时闻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抬头四处观察,发现这院子里右侧有一座破烂的泥坯房,房屋并不大,建的很随意,四四方方的像一座房子荒弃了很久的祠堂,墙壁已经倒塌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