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门口吹过一阵又一阵的风,宋衿的衣裙伴着风微微地摆动,宋衿的血也慢慢流开来。
过了良久,寂静的屋子里传来微弱的气息。
“咳咳。”宋衿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地勉强靠着旁边的桌椅。
她缓了一会,用手去触碰褡裢。
褡裢开着,宋衿用力一扯,里面的金疮药和其他伤药一起掉了出来。
宋衿在地上,用一只手捂住胸口的剑伤,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把药瓶用嘴咬开,敷在伤口。
血逐渐止住,血腥味也被药味覆盖。
在这处境,宋衿还有闲心瞎想,似乎,闻了好多次血的味道。
真是有缘。
宋衿垂眸,闭着眼睛,没有继续动作。
宋衿静靠着,呼吸越来越低,仿佛没有,像死了一般。
少顷,宋衿再次睁眼,她望向屋外。往日眼里的柔情与温柔不在,只剩下狠戾与杀意。
但很快又不见,隐藏在了漆黑眸底。
江闻简。
很好,修仙文是吗。
杀妻证道是吗。
难道往日的情谊比不过求仙问道吗?
就算比不过,杀她干什么?
杀了她就能飞升?
宋衿扯了扯唇,弱弱地轻笑两声。
江闻简既然这么想成仙,她怎么能不去阻饶一下,让他的飞升之路更加光彩。
江闻简残留的剑意,在宋衿身体里隐隐作痛。
宋衿安静等着,她等人来。
书中没有记载江闻简的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死去。
所以,宋衿终归留了一手。
她信任江闻简。
可事世无常,谨慎为先。
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定。
宋衿知道,她来了这本书,就绝不会像书中所说的那样,死的那么早,那么的憋屈。
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这么想着,宋衿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宋衿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刘大夫的医馆。
宋衿躺在榻上,眼皮微动,紧闭着眉眼,睫毛轻轻颤了几分。
耳边传来说话声。
“这,宋丫头不会就这么去了吧?”何婶惊异不定的声音,小心询问。
“不会,多亏送来的及时。而且血也止住了。”刘老大夫手还在缓缓颤抖,硬朗的身体也弯曲了几分,满是皱纹的脸上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凝重。
何婶看着宋衿,心里有些担忧。
须臾,宋衿听着十分陌生的一道声音响起,是一个清亮的少女音,“大婶,这位姑娘为什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如果晚点去,可能就会……”
少女未尽之言,何婶与其他人都懂。
“师玥!”应该是少女的同伴,听到少女的话,严肃训斥一声。
师玥也发觉这话失言,拉着训斥她的师兄衣服,嘟囔两声:“师兄,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嘛。”
接着另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师兄,师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互相退一步,不要惊扰了病患。”
那位训斥的师兄也没有再说话,俨然同意了他师弟的话。
何婶也没有介意师玥的话,长吁短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宋丫头会受伤,我就是想着,吴家大姐的孩子受热病,宋家丫头还没来,有点奇怪,就前去看看。”
“谁知晓,宋丫头会这样,唉,她人又好,本性低调纯良,不可能会招惹仇家啊。”
说完,何婶又开始发愁。
而在旁边听着的三个少年郎,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这伤,不像是凡人伤的,倒是像剑修为之。
绝情,果断。
是师玥三人对这个剑修的第一感觉。
还没往下想,思绪被打断。
刘老大夫拿着药材,灵光一闪,想起来,猛地看向何婶,苍老庄严的声音开始询问:“何家媳妇,那丫头的丈夫呢?”
何婶也惊觉,眉眼一跳,“我就说忘了什么,对,宋桓呢?”
“走了。”
“走哪去了?”何婶习惯性的接了一嘴,然后才反应过来,回答这话的人是谁。
原来在医馆内他们谈话时,宋衿趁他们不注意,醒了过来。
“应该去修仙了吧。”宋衿缓慢的坐了起来,声音很轻很轻地回复。
何婶和刘老大夫虚扶着宋衿,注意力全在宋衿的伤口上,怕她伤口渗出血来。
因此就没有听清宋衿的话。
但医馆中的另外师兄妹三人,可听的一清二楚。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继续开口。
何婶看着宋衿身上的伤,试探地问:“你是被谁伤的?”
宋衿也没有遮掩,只是虚弱的回答,“宋桓。”
虽说他们心中有几分数,听到时还是诧异。
师玥看了一眼宋衿,宋衿回答这话时,面上平静无波,瞧不见一点怨气和委屈。
何婶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衿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何婶便没有多问。
何婶观宋衿看着旁边三个年轻人,有些疑惑的样子,就解释说:“他们是今天晚上雨夜的过路人,来这借宿一晚。”
“村里屋子房间其他人家都住满人,我就想起了你这丫头,正巧要去找你看病,顺便问问可不可以空出两个房间,给他们住。”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随后,之前训斥少女的师兄,走上前来,微微作揖,“宋姑娘,打扰了,我叫周挽白,这是我的两个师弟师妹。”
周挽白指着师玥说:“她叫师玥。”又看着温润如玉的男子道:“他叫陆离。”
宋衿点头微微示意,“我叫宋衿。”
宋衿随后直起身,从床榻上下来,师玥三人劝阻她再修养会,宋衿摇摇头,“你们随我来吧。”
宋衿安顿好周挽白三人的住所后,就没再管他们,独自回房休息。
*
堂中。
师兄妹三人各站立,没有一人说话。
最后还是师玥忍不住,对着两个无言的师兄说:“师兄们,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哪奇怪?”陆离似不解,温柔笑道。
师玥迟疑,每次看到陆离笑,她心里总是发毛。
“你想的没错。”难得周挽白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
“!”师玥震惊,“真的有人为了修仙,杀他的妻子吗?”
“这样做有用吗?”师玥不解,她从小待在师门里面,身边都是修仙的师兄师姐,不了解外界的残酷。
虽然他们都是修炼狂魔,但不至于极端到这个程度。
“师妹还是心思单纯,不行啊…”陆离拿着木桌上的茶杯,眉眼放松,平和自然。
被陆离这么一说,师玥莫名觉得低了一头。
不过师玥也没反驳。
不等周挽白说话,师玥的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这样,宋家姐姐也太惨了,无妄之灾,白白受罪。”
师玥的话音低落下去,“这样做,真的好吗?”
周挽白和陆离都没回答。
*
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第二天的天空明亮透彻,清新自然。
周挽白等人向宋衿道谢后,就准备启程。
“请留步。”宋衿叫住了他们。
“嗯?怎么了?”
“可否带我一程,我知道,你们是修仙者。我能跟随你们一同修仙吗?”宋衿抬眸,看向三人。
周挽白思索片刻,没有立即否决,而是问:“原因?”
“求仙,问道。”
“你不诚实。”周挽白肯定地说。
宋衿面不改色的换了一个说辞,“杀人。”
师玥顾着宋衿的心理,怕她一不小心就戳住宋衿的伤心处,小心地询问:“是杀你的夫君吗?”
“是。”
下一秒,周挽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带上宋衿的请求。
宋衿早有预料,也不气馁。
“你们带上我,我不会拖累你们。”
“我知道,我从小就不受人喜欢。”
不,她人见人爱,宋衿在心里面不改色的补充。
宋衿看向师玥,开始卖惨,“我从小父母双亡,无亲无爱,六岁就一个人去帮镇上的店主做事,没想到却被冤枉偷东西被打。”
说着,宋衿柔美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自怜自艾的泪花。
“七岁,因为没有粮食,饿了三天三夜才被人发现。八岁,为了救同乡的孩子掉进水中,差点就溺死。九岁,为了混得一口饭吃,去街上乞讨,结果讨来的钱还被……”
宋衿越说越起劲,说到感人之处,还忍不住捂着伤口,露出柔弱之色。
清雅秀丽的脸,多了几分苍白。
谁看了不说一声,可怜凄惨。
陆离嘴角微微抽动,往昔温润的神情都有点破裂,“停停停!我们答应你,带上你。”
陆离如果再不说这话,师玥心中的同情与怜悯,就要溢出来,差点把周挽白和陆离两个人都谴责。
师玥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疯狂点头,周挽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已经讲到十三岁事情的宋衿,还有点意犹未尽。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惨,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话,让人听来动容。
周挽白等人也不是傻的。
绝不可能因为这点话,就轻易地改变了他们的主意。
不过是,他们本来就没想坚定的拒绝,以及,带一个凡人上路,对他们的历练没有很大的妨碍。
所以带上宋衿也无不可。
宋衿正了正神色,认真的对他们说:“我欠你们一个人情,许你们一个承诺,将来会报答你们的。”
三人点头,却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毕竟现在的宋衿只是一个凡人,就算后面修仙了,他们也不一定有事要得她帮忙。
不过从宋衿的人品上足以见得,他们带上她的决定,似乎不是错误。
现在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天高云淡。
是个启程的好时间。
四人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