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失之镇 03
秦芸马上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和若决说:“最近旅馆除了学姐以外并没有客人入住,我们可以先将尸体放在我爸的房间里,制造出他意外身亡的假象。只是听他刚才的话,他应当是允诺了神婆要找一个替补“神女”,明早祭祀便开始了,到今晚起码要给神婆一个答复,这该如何是好?“
若决思索了片刻后道:“与神婆赴约之事我来处理,我们先将尸体给抬上去吧。”
看着地上肥硕的尸体,若决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就算是她与秦芸二人合力也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况且还要做到尽量不留痕迹,方便后期清理呢?
若决灵机一动,询问秦芸道:“秦芸,旅馆内是否有可以用来运送货物的物品?”若决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推车叫做什么,只能模糊的表达一下,若是说错了名称那她不就露馅了吗?
“你是说千斤车吗?上次旅馆再装修的时候有用到千斤车来运输柜子,用这个来转移尸体应该没问题。”秦芸回复完若决便跑到后面的杂物间拿千斤车。
看着秦芸离开的背影,若决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说出推车,否则不就当场暴露了吗?
片刻过后秦芸从杂物间推出一辆造型独特的推车,它的车身由轻质合金打造,车头处还配有小型操控面板,车身表面涂有一层哑光的深灰色漆,推车两侧装有可折叠的机械臂,每只机械臂的末端都配备了一只精密的机械钳。
她将小推车推到尸体面前,调整好角度后,轻轻按下车杆上的一颗红色按钮,然后推车两侧的机械臂便缓缓展开,瞄准好目标物体后,机械钳张开猛地扑向目标,稳稳地夹住了尸体两端。秦芸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轻轻滑动,机械钳缓缓收紧,尸体被稳稳的提起,悬停在推车上方。
推车继续前行,机械臂微微弯曲,将尸体轻轻放置在推车的平台上。秦芸再次操作,机械臂缓缓折叠,收回到车身两侧,整个过程流畅无声。
若决已经被秦芸一番流畅的操作惊掉了下巴,不愧是高科技世界,连个推车都如此智能。
秦芸见若决还专注于千斤车上,便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呼唤她道:“学姐,该上电梯了。”
听到秦芸的话,若决立马从对推车智能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跟上了秦芸的步伐。
千斤车驮着死猪一样肥重的尸体也丝毫没有影响其前进的速度,用不到半分钟便达了电梯。
但是若决和秦芸两个人并不好受,因为电梯内的空间有限,臃肿庞大的尸体一下便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挤得若决她们两个人只能紧靠在墙角。可能是因为男人身体过于肥胖的缘故,导致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浓郁的汗酸臭味,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折磨着若决的身心,让这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变得像两个世纪一样漫长。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达了目标楼层。
若决快速挤出电梯来到走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看来刚才在电梯把她熏得够呛。
推车缓缓地从电梯里驶出来,跟随着秦芸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若决也紧紧地跟随其后。
若决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这层楼与顶楼的布局不大相同,比顶楼多了四个房间但公共区域也被缩小成了走廊,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标有门牌号,这么一看确实像个旅馆。
到了尽头的房间,秦芸拿出房卡打开了房门。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闻起来像是已经腐烂发臭的腊肉,令人作呕。
秦芸用手捏住了鼻子,缓缓开口说道:“父亲非常的懒惰,平日里从不会打扫卫生都是我来帮他收拾,但他又喜欢在房间里喝酒、吃一些很味道很重的东西。自从上次他来找我要钱说是要捐给教会被我拒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理过他,也没有再帮他打扫房间。也就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已,这房间就被他糟蹋成这样了。”虽是很平淡的语气,但也还能从中听出一丝无奈。
秦芸操纵着推车行驶到床柜旁停下,然后转头询问若决的意见:“学姐,我想把尸体正面朝下放在床头柜旁,然后再将刚才的水瓶摆在头部上方,伪装成父亲意外死亡的假象,你觉得怎么样?”
若决思索了片刻,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便赞同了秦芸的意见。
推车在秦芸的控制下再次展开机械臂和钳子将尸体倒放在地板上,秦芸又将带有血迹的水瓶放置在尸体上方。
布置完成后,秦芸缓缓起身,但是脸色十分沉重地说道:“尸体是处理完了,但教会那一关却是最难过的,今天晚上神婆必定是要得到我父亲的回复,若是没有见到他人那可不好办了。”
若决伸出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淡定的和秦芸说:“这件事情由我来解决。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嘉水镇的祭祀仪式究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谓的“神女”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家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秦芸看着若决清澈明亮的眼眸,慢慢地低下了头,说出了她的故事。
她本来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着温柔的母亲与和善的父亲,家中虽不富裕,但她们一家子却生活的十分快乐。
直到两年前,她的家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两年前,正是秦芸刚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政府下发通知说鸢尾县要建设军事基地,境内所有居民都要搬迁。原本嘉水镇的居民都已经准备离开镇子了,可就在众人即将搬迁之际,村子里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一行人自称为蚩蝶教的信徒,信奉花母蝶母。来到嘉水镇是因为他们的主教窥得天机,得知花母蝶母将在此地重新现世,待花母蝶母现世之时将会惠泽当地的人民,叫镇民万万不可搬迁。
一开始镇上的人们都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因为花母蝶母乃是上古神话传说,在当今这个时代又会有谁还相信这些传说呢?但蚩蝶教会的人并不肯就此罢休,他们在镇上开办教会宣讲,说是“欢迎对世界的真相感兴趣的同志之人一起来探究真相”。那场宣讲吸引到了一些喜欢凑热闹的居民围观,而那场宣讲便是一切变故的开端。
宣讲会结束后,凑热闹的人们回到家里,纷纷劝阻家中之人不要搬迁,其中就包括秦芸的父亲。当时秦芸的父亲从宣讲会回到家后,就一直在劝说她的母亲留下。他告诉秦芸的母亲,政府在欺骗群众,想要独占神的庇佑,人类的寿命之所以一直在缩减是因为不尊重神而受到了神的惩罚,如果他们能留下来潜心供奉神明,神便会原谅他们,再度现世惠泽镇民。
那时的秦芸即将升入市大学,可大学学费昂贵以她们家的经济水平是无法支撑秦芸上大学的,政府给的搬迁费正好能够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她的母亲坚持要离开。
但秦芸父亲从宣讲会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变的暴虐、固执,执意要留下来。见其母亲不从,他居然动手打了秦芸的母亲。动手打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秦芸的父亲,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那天晚上,秦芸的母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拿着钱去学校,不要再回到嘉水镇,更不要相信蚩蝶教。秦芸含泪告别了母亲,拿着钱离开了家乡,独自一人来到市区。
可学费终究还是太昂贵了,母亲给的钱连三分之一都填不上。后来经同学的介绍,秦芸加入了由若决成立的学生互助社,若决帮助像秦芸这样的贫困学生四处筹款交学费。若决帮秦芸筹集到了学费,还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读书。
但天有不测风云,大一暑假的时候,秦芸的父亲打来电话告诉她,她的母亲身患重病怕是成不了多久了。秦芸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便急忙地赶回嘉水镇。
回到家时,秦芸才发现这是一场骗局。母亲早在几个月就前意外去世了,死因不明。而这次父亲骗她回来,就是为了要回之前母亲给她的钱。如今的父亲大变模样,变成一个说话粗鲁、面容丑陋且肥胖臃肿的人,让秦芸根本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她曾经那个善良敦厚的父亲。
父亲拿刀架在秦芸的脖子上,逼她把钱拿出来,说自己需要钱捐给教会,增添福佑。秦芸宁死不从,她告诉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她一分钱都没有,就算是把她杀了也不会有一分钱。男人眼见秦芸身上实在是掏不出一分钱,就将她囚禁在房间,说她既然给不了一分钱那也别想再继续读书,给她老老实实地在家守旅馆!
秦芸就这样被囚禁了一个月,男人每隔两天会来给她送点食物和水,根本不会让她出门半步。在这煎熬的一个月里,秦芸有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去陪母亲。可每次准备自杀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小时候母亲教育她,要努力走出这座小镇去看更大的世界,不要因为她们是平民就失去对生活的希望,更应该要努力地活下去;她还会想起以前父亲在自己生日时会给她准备很多新奇有趣的礼物,父亲曾说,芸芸能健康长大便是他最大的愿望。都是因为蚩蝶教的到来,让她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破碎不堪。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让蚩蝶教的人付出代价。于是她假意答应了父亲的要求,留下来驻守旅馆。
待在旅馆的这一年里,秦芸也收集到了一些关于蚩蝶教的信息。
在她去上大学后的那段时间里,蚩蝶教在镇上大肆开办传教活动,许多居民像秦芸的父亲那样,在参加完传教活动之后都坚持不搬迁,选择加入蚩蝶教,还主动向身边的人传教。没过多久,镇民大都沦为了蚩蝶教徒。而那些像秦芸母亲一样不相信蚩蝶教说辞的人,都在一次被首席大教徒的强制传教后不久便离世了。
这邪恶的教会告诉镇民,花母蝶母需要三次祭祀方可完全现世,每次祭祀都需要十二名16岁左右的少女作为“神女”成为花母蝶母的养料。蚩蝶教的人说,成为“神女”的少女会在花母蝶母重生后成为她的随从,那些少女的家人也会比其他人得到更多神的庇佑。但实际上,那些成为“神女”的女孩被献祭给祭祀仪式后根本没人一个人能出来,没有人知道蚩蝶教把她们送到了何处,是死是活。但是镇上的人们却争先恐后地将自家的女儿送给教会,只为能得到所谓的“神的庇佑”。在这两年里,蚩蝶教已经进行了两次祭祀,明天便是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仪式。但因为嘉水镇近几十年的出生率本就不高,经过两轮祭祀镇上的年轻人大大减少,所以今年的“神女”之位才会有空缺。
秦芸从不参与蚩蝶教的教会活动和祭祀仪式,对其内部组织和活动内容也不大了解。只是偶尔听父亲说过,蚩蝶教的活动和祭祀仪式都是由阿花神婆来主持的,神婆之上还有五个大教徒,其中有一个被称为首席大教徒,人称“阿布大教徒”。蚩蝶教的所有活动包括祭祀仪式都是在镇上那座最大的风雨楼进行的。其他的,秦芸也不知道了。
秦芸讲述完自己的故事,语气从平淡到中间的沮丧再到最后的悲愤。说着说着,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若决看得出她已经在努力压抑情绪了,可讲到最后,秦芸的眼眶里却已满是泪花。
若决听完秦芸的故事,也不禁同情她的遭遇,可让若决更气愤的是蚩蝶教这样的邪教,不知使用了怎样卑鄙的手段蛊惑了镇民,迫害了嘉水镇里多少个像秦芸的家庭。这破祭祀仪式,她是必闯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