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反应更强烈了,那副样子好似尤有桔才是欲行不轨的人。
兀的,丝线顿时没了力气,松垮下来,不再挣扎。
尤有桔手里捏着一段绸带给众人看:“是灵人偶。主人赋名刻在手腕内侧。”
宋颂一拍手:“这个我知道,灵人偶就是匠人赐血赋灵,养于灵石阵中,九九八十一天就能开灵识像真人一般。”
怀镜靠着瑶光,对已经站起来的鹤归问:“阁下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灵人偶吧?在下察觉阁下的表情似乎未曾变动过。是没有炼够九九八十一天的残次品,但却有功法杀人、开结界,能力不小,阁下可是入魔了?”
鹤归声音凄切,眼中嗔怨:“今日你们不杀我,我也会杀光那些人。”
尤有桔看的不算太清楚,于是摘了纱笠,问道:“鹤归,你是阿忠的灵人偶吗?”
鹤归见了尤有桔真容,眼神定住一瞬,又是仔细打量尤有桔,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是,仙人?”他回答了的毫不相干。
其余四人皆是一愣,尤其是竹寻和怀镜,各有各的精彩。
尤有桔选择跳开这个问题:“我见你衣着精致华贵,连皮相都非凡物,想必你的存在对阿忠也很重要。”
鹤归几乎将脸贴近了尤有桔的面上,语气激动:“仙人,我们曾见过。”
他转过身左左右右将四人看了个遍。一脸懵逼的贵公子,没有表情的侍卫,疑惑的道士,还有一脸不爽咬牙切齿的书童?
尤有桔将自己的纱笠扣在鹤归头上,语气一松:“进去聊聊吧。”
掩住鹤归的脸,果然任何语气都正常了起来。
果不其然,阿忠房子外的荒芜不过是假象,屋子内几乎还可以见到他生前的点点滴滴,地上的木屑,许多切好的木头,半成品的家具、晾晒的药草……
堂中的墙壁上有一座小龛,像是曾经供着神像、龛旁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的人神态有些紧张,怀中坐着人偶形态的鹤归。
这便是阿忠了。
宋颂左顾右盼:“这是他生前的留下的吗?”
鹤归木讷点头,将幕笠放好后,才给大家搬了几个憨态可掬的动物型圆形小椅子出来,每一把都是不同的小动物。
几人的眉目似乎都软了下来,鹤归语气中带了歉意:“之前来家里面的几乎是孩子们,阿忠没有亲人,这些椅子都是按孩子们喜好做的。”
宋颂选了个老虎座椅,好似还有些兴奋,扬扬手道:“我们不介意,不过这阿忠真是个纯真之人。”
几人围成圈坐下来后,鹤归才从室内又搬出一把方形有靠垫、两边雕出鹤立鹤飞的小椅子来,端端正正地在尤有桔身旁坐下。
尤有桔觉得有趣:“这是阿忠专门为你做的?”
鹤归点点头:“这是我们的家。”
宋颂笑了:“我们当然知道呀!”左看右看喋喋不休,大约累了:“不过,可否向你讨杯水喝?方才这一来一回可渴死我了。”
鹤归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无措:“没..没有水。”
宋颂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摆摆手:“无妨,七,你回去把我的茶具带来。”
几人汗颜。
见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尤有桔开门见山道:“鹤归,能将那时的过程再告诉我们一遍吗?”
鹤归清了清嗓子,讲出了当年的真相:
“我本是一棵百年楠木,因遭雷劫被劈断,将残余灵识寄于一节完好树干中,后被阿忠捡了回来。
本以为会被做成什么农具木器,但他将却我雕成了人形。
有时孩子们在院子里玩,他就捧着我细细雕刻。
但是某天,他对给予我怎样一张脸犯了难,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笔。
我跟着他一年里,见他为这个镇子差点献出生命,他不是捉妖师,他只是力气大、有灵气,还有我微不足道的灵力保护他...帮他驱赶了羸弱的妖兽、漂泊的魂灵,成了他的护身符。
那么多年也就那么几次保护了同村的人,如何就被赋予捉妖师这个名号了呢?”
此刻鹤归那戚戚艾艾的神情能为这个故事带来多少悲痛的色彩,在场的人均不再言语。
七给几人奉了茶,到鹤归这里他回绝了。
他继续回忆:“偶尔一次,镇里的人再次用拙劣的戏法将他推到山林中去除所谓的妖兽,他愿意拼差点死了…差点死了啊。”
一双水眸,带着僵硬的神情,直直望着尤有桔。
“他的血,将我几乎浸成红色。”
竹寻接了下去,及时分散了鹤归的注意力:“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彻底开了灵智?”
鹤归点点头,望向尤有桔,对他一笑:“不过那个时候,一位仙人来了,救了阿忠,杀了妖兽,帮了我们大忙,妖兽灰化的灵石被阿忠拾起。从此之后阿忠便莫名其妙被村民奉为捉妖师,他的九死一生被这个名号作为挡箭牌。”
几人都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
宋颂左看右看左看右看:“鹤归,你说话就说话,总盯着我们有桔兄作甚呐?”
鹤归察觉失态,转过了头,继续讲了下去:“失敬。为表感激,我的脸应该是十有**是按照那位仙人来雕刻的。”
宋颂惊讶地张了张嘴:“什么仙人如此艳丽?”他上下打量了鹤归一遍:“仙人啊?如此...张扬华丽?”
鹤归赶紧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这件衣服是阿忠额外给我缝制的,这是我的衣服。仙人走后,阿忠怎样也想不起那仙人的长相,只能模糊地想起一些轮廓。不过阿忠对我很好,他力所能及给了我最好的滋养,还将我放在神龛上,用灵石供养阵眼。”
宋颂又道:“阿忠有手艺,将你的脸雕刻的栩栩如生,却是一副愁容。”
鹤归又挥挥手,看起来有些委屈:“不敢不敢!我的脸是因为阿忠认为仙人怜悯众生,才作了这副蹙眉垂泪的姿态。我很感激。”
说完,他慌张地瞟向尤有桔。不料尤有桔却含笑看着他,眸中蕴着杏阵春水。
和鹤归的视线撞上,尤有桔笑容加深了,欣赏道:“很美。阿忠很了不起。你一定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鹤归努力牵起了嘴角,不完善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诡异,他倒没发觉,只对于尤有桔的赞同十分开心。
他又接着讲了下去。尤有桔微微转头看向竹寻,竹寻接住了他的目光,竹寻心脏莫名憋闷,呼吸略带滞涩。
“阿忠一直与村中人为善,我能化为人形时,就主动包揽了一些除祟之事,不愿他再有生命危险。可是有一天,村中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邪物,他专抓少男少女,在这之前其实就有孩子失踪,但越来越变本加厉。
我一直找不到他,也是因为他行踪隐匿,后来我发现他藏在付成府中。
但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阿忠,想靠自己去解决,结果我成了重伤,吓到了孩子们...付成下了先手,趁我法力微弱,引导村民杀了阿忠。
那样的关头,他还将我藏了起来,解开了我的主仆契。”
鹤归几乎是苦笑,周身弥漫着的怨气如丝丝红线缠绕着。
几人对视几眼,都没有言语。
怀镜将手按在他的肩膀,替他镇压,轻声说:“切莫放出心魔,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