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一个月,张虎儿和张四儿拿到他人生中第一笔工钱。
这天张三儿也到这边拿成绩单,他又参加考试,这回考生数目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增多了。皆因之前是抽取部分人群上课,这个月却是全县男女老少都在扫盲。
张三儿成功拿到小学毕业证书,之前他应聘上了建筑队,现在有了毕业证,工钱也能多一百文,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张三儿搂着张虎儿让他请客。
张虎儿也不客气,从兜里掏出几样钱币亮给他看,“他们没有发铜钱,而是给了这个,说是在县城的店钱都能用。”
张三儿接过硬币,这钱做得很精致,像是钢又不太像,一枚比铜钱了近一半,但是上面的面额却大了许多,足有一百文。
除了这个大的硬币,还有其他大小不一的钱币,比如一文、五文、十文、二十文和一百文。
一文是最小的,比铜钱还小一点。材质也最轻,五文和十文都是铜质,只是大小不一,但是颜色更亮,说是紫铜材质。二十文和一百文是纸币,上面印着繁复的花纹,印着钱币的阿拉伯数学居然还可以发光。也不知是怎么造出来的。
当然材质归材质,张三儿担心这些钱花不出去。铜钱和银子到哪都能用,可是这种钱币只有现代党才能用,外面的人根本不认。
张三儿心里一个咯噔,“那我们快点把它花掉。”
张虎儿和张四儿颔首。
原本三人该回家,但因为这件事决定进城购物。
今儿县城特别热闹,许多人发了工资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入城。
张虎儿在水泥厂干活,那里男人比较多,大家说话也比较随意,他有个工友就是城里人。张虎儿很爱跟他聊天。他曾听对方提起过,县城的百家惠超市生意特别好。里面的东西物美价廉,而且它是陆县长开的。
她发的钱币,她家的超市肯定认吧?
于是三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百家惠超市。工友说得没错,这超市生意真的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
门口挤满了人,斜对面的那家是粮店正在吆喝,“我们家也卖粮食,就是从她家进的,价格一样。到我家买吧。”
张虎儿三人挤不进去,于是就提议去对面粮店逛逛。
于是张虎儿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壮着胆子问掌柜,“你家收这个钱吧?”
王掌柜一看,立刻笑了,“收啊,这个能当铜钱使。用它还更方便呢。你要是用铜钱,我还得收你损耗费。麻烦着呢。您看看需要什么?”
张虎儿大感惊奇,“损耗费?”
王掌柜笑着解释,“咱们县城这些店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从百家惠进的货。人家不认铜钱,就只收这个。要是搁你,你愿意收哪个?”
张三儿奇了,“为什么要从百家惠进货?”
王掌柜被他逗笑了,“当然是她家货便宜啊。”他拿着一包盐,“瞧见没?上好的精盐,白得跟雪似的,一斤只要20文钱。我到隔壁县拿的下等盐都不止这个价。要是换成你们,愿意去哪买?”
三人就像土包子似的,看着这上好的盐。虽说他们是男人,平时不怎么进灶房,但是农村人吃饭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吗?
盐是必备之物。长期缺盐不仅身上没力气,还容易白头发,没有哪个农民不知道盐价。
张虎儿倒吸一口凉气,他眼里冒着精光,“那我要一百斤。”
他拿一百斤运到别的村子,倒手只赚一文,也能赚一百文啊。
王掌柜被他逗笑了,“那可不行。陆县长说了每人每月仅限一斤,多了就得按照一百文一斤。这是为她做活给的福利,你得拿你的工作证来登记。多了我就得罚款。”
三人一听还限量,倒是不那么激动了。也对,这么好的精盐卖一百文都是便宜。
三人又看了其他物价。除了盐,还有糖,上好的白糖,也是像雪一样白。也有红糖,价格都比较便宜。当然这些也要限量。
这件是粮店,除了卖盐糖,最多的是粮食。
有玉米、大米、面粉、小米、红豆、绿豆、黑豆、芸豆等等,上面都标着两种价格。一是工人的价格,二是普通客人的价格。两者之间价格有的相差很大。
差距最小的是玉米、大米和面粉。其余种类差距最为明显。
“这是什么油?怎么这么便宜?”张虎儿指着一样黄澄澄的油问。
“这是玉米胚芽油。”王掌柜回答很爽快,“咱们本地产不了这种油。是陆县长弄来的。”他手指了指天上。
县城百姓当中传言陆县长是神仙,有些百姓叫她红姑。张虎儿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看到这油,他不确定起来。如果不是神仙,她是如何从玉米中提取油的呢?
除了粮食和油,这边还卖各种各样调味品,比如醋、老抽、生抽、耗油、香油、黑胡椒、孜然、花椒等等,价格也是不一。
张虎儿拿着一袋黑胡椒,“我知道这个。上陆县长课的时候,她给我们讲了认知课。其中她就介绍过黑胡椒的价格。一斤值20两银子。”
这上面的物价却很便宜,一两也才卖20文钱。算是相当划算。当然普通客人价格还是相当贵的。
“黑胡椒煎鸡蛋时撒上一丁点。味道不比大酒楼差。要不要来一袋?”
三人犹豫不绝。这一袋就要20文,也太烧钱了。
张虎儿抿了抿唇,思来想去,挑了一袋盐,王掌柜贴心地给他递了购物篮,让他用篮子装。
这购物篮的材质也是张虎儿三人从未见过的。于是不由将目光移向王掌柜。
他指了指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四儿和张三儿两人要了一个购物篮,往里装了两袋盐。
张虎儿买了一袋玉米油。其实棕榈油更便宜,但是他看中这瓶子了,油用完时,可以装水。以后他上工时,可以当水杯。
这油自然也要限量,每人每月只能买一瓶(350ML)。
张四儿和张三儿也跟着拿两瓶。
之后三人犯了难。哪个都想要,但是又怕浪费钱。
最终张虎儿狠狠心,买了一袋黑胡椒。外面卖这么贵,他想尝尝这东西到底什么味儿。
买完这几样,他们不再买了。
登记完资料,王掌柜拿了印章在工作证后面一页盖了这个月的盐份额。代表这个月不能再买盐了。
付完钱,三人抱着东西出来。
这购物袋是牛皮纸袋,需要花三文钱,他们舍不得,只能抱着。
张四儿跟在两人后头,有些犹豫,“不是说要把钱花光吗?怎么只买这么点东西?”
张虎儿摇了摇头,“不至于一天就倒了。明天拿袋子过来也不迟。”
张三儿指了指百家毁,“现在人手了,咱们进去吧。王掌柜刚刚说的那几样,你们记住了吗?”
刚刚结算时,张虎儿问王掌柜去百家惠,买哪些东西比较划算。
王掌柜说了几样,张四儿记性最好,牢牢记在心里,这会儿也是脱口而出,“蜡烛。她家的蜡烛不用剪芯。”
古代的蜡烛都是用棉线搓成的,烧尽后无法炭化,烧完会直立中间,所以时不时就得用剪刀将残留的烛心剪掉。
“还有糖果,针头细脑,棉布,点心,运动鞋……”
说到这里,张四儿忍不住期待起来,“运动鞋是什么鞋?说是跑跳时,脚踝不酸。我想买一双。”
三人进了店,店员引着他们到柜台,将货物暂存在后面,给了牌子,到时候要跟东西的牌子对应。一致了才能拿走。
暂存完东西,三人看到旁边有购物篮就拿了两个,进了店,就看到不一样的布局。
首先是物品码在货架上整整齐齐,其次是灯,跟图书馆照明时用的灯一模一样。听说不少人将它叫仙灯。
除此之外,地上铺的是瓷砖,像瓷器一样白。干净得能照出人影。三人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棉鞋。他们走的是土路,鞋底都是泥。有些不好意思踏进这样的店。
这家店的伙计相当多,客人也有不少,看到三人站在门口,立刻有一位伙计上来招呼,问他们想买什么东西。
这伙计态度很和顺,半点没有看不起他们乡下人的意思。
别小看这个态度。张虎儿也进过城,许多县城人听到他是乡下来的,白眼都能翻到天上。更有的会把他当肥羊宰。而他不知道城里的物价,不会还价,通常只有挨宰的份。这就是陆县长所说的“认知偏差”。
时候也不早了为了不耽误时间,张虎儿只想速战速决,于是说了几样。
伙计对店的布局很熟悉,很快就带他们过来。这边的价格跟那粮店一样,都标两种物价。
针是真的便宜。每人限量一盒。他们各买了一盒。
除此之外,糖果、线、棉布都买满了额度。点心没舍得买。这卖得确实挺便宜,但是农民头一次发工钱,张虎儿还是舍不得全部花光。
到了张四儿心心念念的运动鞋前,三人看着上面的数字傻眼了。
其他物价都很物美价廉,但是它的价格颠覆三人的认知。
一双鞋子居然卖200两,这还是工人价。要是普通客人,一双要一千两。
张四儿看着后面一长串的零,差点以为小数点标错了。可是数了数,好吧,人家没标错。
三人工钱加在一起也买不起这么贵的鞋子。伙计大概看出他们的窘境,于是向他们推销了袜子。
古代也有袜子,叫足衣。但是它就像个布口袋将脚罩起来,而百家惠的袜子却有松紧,可以伸缩。
这样一双袜子并不便宜,一双要十文钱。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舍得买。张虎儿问伙计,“这个可以伸缩的是什么东西?”
伙计从旁边拿了一卷,“这个叫松紧带,可以用在裤子上。我们这边卖的裤子不用纽扣,用它不怕掉。”他从架子上取了一条长裤,手指搭在两送往外面拉,这条裤的腰部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扩张,但是裤子没有裂开。
张虎儿心动不已,问它多少钱?
“一卷是十尺,100文。买一尺只要10文。要吗?”伙计笑眯眯问。
张虎儿当即要了一尺。张三儿和张四儿也各要了一尺。
“我们家棉花被也很便宜?要不要买一床?”
张虎儿看了一眼价格,好吧,确实很便宜,但是他手头钱快花光了,真不能再买了。拿着东西到前面结算。
付钱时,他们忍着心痛买了一个牛皮纸购买袋。
三人一路到了家,张母守在村口一直等他回来。
张虎儿忙迎上来,“娘,您怎么不进去?”
张母昨天就知晓儿子今天要发工钱,原本在家做了两样好菜,想给儿子庆祝一番,没想到久等等不来。担心儿子出了事,正琢磨着找里长帮忙沿着这条路找找,儿子就回来了。
看到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张母明白了,儿子这是买东西才晚了。
回到家,张母责怪儿子不该这么晚才回来。
张虎儿把发的工钱拿给母亲看,“三儿担心现代党长久不了,这钱以后花不掉,咱们仨人就趁着天色还早去了趟城里,买了不少东西。”
他将东西摆在桌上,示意母亲过来看。
他每拿一样就跟母亲报价,张母听着嘴里不自禁地念叨,小心翼翼地拆了包盐,尝了尝,一点苦味都没有,这样好的盐居然才卖20文一斤,她激动得走到高几前,拿了三根香点燃,给那立在中间的小像祭拜起来。
张母是信教的,她是见庙就拜,见神仙就磕头那种广撒网的信徒。祭拜红姑自然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张虎儿也是随母亲去了。
等张母祭拜完,才过来看这些物品。东西都是一等一样的好,难为还这样便宜。她最爱的就是这松紧带。只有一点可惜,“太短了,给你做条裤子都不够。”
张虎儿脸有些红,“那我明儿再买点?”
张母问了价钱,这东西着实不便宜,一尺就要半斤盐,太奢侈,她拿着松紧带比划两下,“不用了。我在两头各缝一截,缝在裤腰处,照样不掉下来。”
张虎儿将针头细脑拿出来,还有一把剪刀,“娘,这剪刀特别便宜。一把只要二十文钱。您只管用。”
剪刀是很贵的,一把要五六百文。普通人家可买不起。村子里谁家有剪刀,绝对是全村人的团宠,争着讨好。
张母爱惜地摸了又摸。张虎儿拿着那包黑胡椒,问母亲家里还有没有鸡蛋?
张母自然是养鸡的,她在家种着三亩地,养不起猪,就只能喂几只鸡。
开春之后,鸡就爱下蛋。
张虎儿闻言拿了两个鸡蛋,去灶房煎了两个鸡蛋,撒了点黑胡椒,不敢多撒,端过来。
鸡蛋的香味混合着黑胡椒霸道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张母也吸了吸鼻子,“鸡蛋这么香?”
张虎儿给母亲夹了一个鸡蛋,“娘,您尝尝。”
以前张母是不吃鸡蛋的,甚至连她最爱的儿子都很少吃。鸡蛋是要用来换盐的。现在不同了,儿子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家里日子也好过些,张母不用数米下锅,也不再推让,咬了一口,“嗯,好香。”
张虎儿便把陆蓝紫上大课时,讲的黑胡椒的物价说与母亲听。
除了陆蓝紫会在课上跟大家讲认知。其余老师不会做这种测试。理由很简单:他们没有那么多珍物。
张母也在村子里上扫盲课。自然不知道黑胡椒的珍贵。
此时听说一斤黑胡椒值20两银子,刚刚还夸个不停的鸡蛋也不香了,恨不得吐出来。
张虎儿哈哈大笑,“娘,这是普通客人的价格,我买一包只要20文,我就是想尝尝这东西贵在何处。”
张母松了一口气。仔细咂摸味道,“确实很香。有点刺鼻。不能多放。”
张虎儿连连点头。张母看着儿子欢快的样子,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跟他说起另一庄事。
今天有几个女隶目到村子里测量田地和人口。
张虎儿也没当一回事,“是嘛。估计是为夏收交税做准备吧?陆县长说了咱们农民只用交田税。”
张母有些纳闷,“既然只交田税,为什么要统计人口?”
张虎儿也想不通,“可能是要扫盲吧?”
张母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不过她说起另一件事,“隶目们还说,家里田多的,可以养猪。县长提供白猪,只要六个月就能长两百多斤。一户可以养两头猪。你说我要不要也养?”
以前张家肯定是养不起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粮食的亩产提升了一倍还多。儿子又有工作。她家只有三亩地,轻快的很。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养两头猪。
张虎儿有些担心全村都养猪,回头再卖不掉。
张母却摆手,“不会的。隶目们说他们包销。说是可以制成香肠卖到外地。”
张虎儿想到县衙组建了商队,确实不愁销路,也就放心了,“那就养吧。”
两人正吃着饭,张三儿跑过来,赌气般坐在凳子上。
张虎儿纳闷,“你怎么了?”
张三儿抿了抿嘴,“我们家要分家了。”
张虎儿大吃一惊,“为何?”
张母朝儿子使了个眼色,嘴里无声说了个“猪”字,张虎儿愣了一下总算明白了,“你大哥大嫂是为了多养猪?”
张三儿点点头,“吏目们说按户买仔猪,我大哥大嫂扫盲班没考过,工作也没聘上,就想在家多养几头猪。”
事实上因为养猪闹着分家,并不是张三儿一家。村里有不少人家都想分家。
但是因为多养几头猪就闹着要分家,理由不够充份,被一家之主无情镇压。他们反驳的理由也很实际。多养两头可以,但是你能确定养猪挣钱吗?至少得看今年养的猪能不能挣钱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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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