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东家!”一大早,陆蓝紫正在跟女吏目们商量接下来要去乡下忙秋收。
她种的470亩花生和玉米已经成熟。等收完后,就得安排女隶目们去各个村子收粮食和收税。
她先是让大家自己选择村子。几乎每个人都是选择自己熟悉的村子,这样更方便行事。
陆蓝紫却有不同的意见,她建议她们选择别的村子,这样不会引发冲突。
说到底她们这是造1反,家人们可能会急于撇清关系,不愿意交粮,更甚至会骂她们。到时候她们碍于情面反倒不好发飙。以防万一,还不如现在就选择别的村子,到时候不交粮就能用武力威胁。
女隶目们不得不承认她的顾虑是对的,于是大家重新分配村子。
就在大家照着舆图(从库房翻到的)选村落时,守门的女隶目冲进来,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慌,“东家,有百姓来报,西街有大虫,伤了不少百姓。造成不少恐慌。”
陆蓝紫回屋拿工具,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城门关闭,哪来的大虫?”
有人倒是熟悉情况,“我听说有的大户人家会圈养大虫。”
她回到后院自己的住所拿了一把枪,到了前院刚好看到张思瑶,将枪扔给她,让她将大虫拿下。
想了想,“尽量别打死。把它牙给拔了。把爪子也给剪了。确保它不会伤人。”
张思瑶将枪背在身上,火急火燎往外冲,有两个女隶目跟在她身后帮忙。
陆蓝紫将其他隶目叫到大厅开会,就连守门隶目也不例外。
县衙门口往右拐有个烧饼铺子,有两位客人正在品尝美食。封城已经十一天了,人家浮动,不少人借着买粮食出来打听消息。没有什么比县衙门口更快得到内幕。
客人们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有一位客人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城门?我贩了些虾干,正打算运往府城。在这儿耽误好些日子,回头潮了发霉该卖不上价了。”
南方雨水多,虾干放了渔盐能耐储存,但不能潮湿,一旦沾了水发了霉,这一套就白跑了。
另一位客人是去南方贩茶叶,途经此地,身上倒是没货,但也急着走,压低声音道,“这女大王迟迟不开城门,估计是怕那些狗大户跑了。这些天不是在审案子吗?砍了许多大户的脑袋。现在不查清,等别人告到府城,来兵清剿,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可也不能一直关城门吧?城里的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
“放心吧。再过段日子就到秋收。她再怎么也得去乡下收粮吧。且等等。再过些日子就是了。”
秋收很近,但是粮食收上来,还得打,三次暴晒才能收进粮仓或交税。这样一来起码要二十多天。他的虾干估计全废了。
虾干贩子正摇头叹息时,胳膊被人捅了一下,对面的商贩示意他往后看。
虾干贩子回头,就见县尉和县丞纠集一帮衙役和街头混混拿着家伙什怒气冲冲往县衙而去。
这伙人气势汹汹,从街尾走过来,很能糊人,粗看之下有四五百之多。
街上商铺见事不妙,纷纷关门歇业。两个商贩无路可去,却不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躲在树后瞧热闹。
县衙大门开着,汉子们持棍走进去,大门很快被反锁。
虾干贩子啧啧直摇头,“人数比那帮女娘们还多。这下女大王歇菜了。”
茶叶贩子哼了哼,“该!一帮娘们好好在家等着嫁人得了,偏要出来作怪。还要男女平等,这样不安分的女娘迟早挨收拾!”
里面很快传来激烈地打斗,刀剑相碰时金属发出的碰撞声,刀刺入腹部的嘶吼声,受伤后的呻1吟声,更多的是惨叫声,有男有女交织在一起像一座人间炼狱。
那座县衙是那么的威武肃穆,门口的两个石狮像两樽门神制止那些想要看热闹的百姓。没人敢凑上前,只能静静等候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道连成串的响声啪啪啪在一众声音中乍然响起,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虾干贩子从地上爬起来,打太久了,他蹲累了,直接坐地上,这会儿没了声音,他立刻来了精神,“打完了?是不是可以开城了?”
茶叶贩子等了一会儿,“应该是吧?我瞧着好像结束了。这帮娘们能撑这么久,让我刮目相看。”
“你也不看她们拿的是什么武器。个个手里的都是刺刀。这帮男人却只有一半拿刀,剩下都是棍子。”
两人等了一会儿,确定这场争夺战结束,两人才猫腰打算凑过来一探究竟,路过街口时,看到有不少商铺也开了门,店主们正站在门口张望,似乎也在好奇这边的情况。
还有人向他们做手势,询问情况如何?
两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耸了耸肩,指了指衙门方向,扭头正打算去看看。没想到县衙大门打开了。
几十个手持利器的女隶目拿着刺刀鱼贯而出,每人脸上都有血迹,不是她们自己的也是别人的,虾干贩子和虾干贩子唬了一跳,立刻往旁边闪躲。
等几十个女隶目走后,两个贩子勾头往县衙门口张望,就见一个榜大腰圆的女隶目正一手一个拖着尸首。
拖到广场,直接一丢,又折回去拖人。
两个贩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好家伙,四五百人干人家两百人居然还输了。两打一也打不过吗?他们平时是有多懈怠训练。
两个贩子朝那些尸首吐了个唾沫,咒骂起来,“真丢人!”
流水县的百姓永远记得这一天,女大王将县城最后一块硬骨头啃下,查抄始作俑者们的家,搜刮他们的财产,全部收归县衙所有。那些跟他们作乱的街头混混没人敢认领,直接被一把火烧了,尸骨就埋在城墙根。
浓烟滚了一天一夜。翌日一早,紧闭了12天的城门终于打开。
陆蓝紫看着面前这只老虎,它受了两枪,此时已日奄奄一息。
她戴上手套,给它打了局部麻醉,将子弹取出,伤口用纱布包好,让张思瑶将它关进牢笼。
“有没有百姓受伤?”
张思瑶点头,“死了两个百姓,还有三个受了伤,去医馆处理了。”
陆蓝紫颔首,“那就好。”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陆蓝紫打算把超市重新开起来。
张思瑶斟酌好半天道,“我想再走一趟镖,赶到京城,刚好过年,又能大赚一笔。若是咱们占领流水县的消息传到京城,没过多久会有人派兵围剿。到那时咱们赚钱的机会就不多了。”
虽然两军交战也能做生意。但是有些奢物就不那么好卖了。
陆蓝紫想了想,同意她的意见,“行是行。不过你一人去我不放心。那些镖师之前确实可以信任,现在情况逆转却未必值得相信。带上两个同伴,也能有个照应。”
张思瑶颔首,“那我带两个兵士。剩下的兵士还是由你差遣。”
这事算是定下。
当天晚上,陆蓝紫就带着张思瑶、张素娘和草丫回到了超市。
陆蓝紫将东西给张思瑶备齐,张素娘把房间重新打扫干净。这么长时间没住人,落了许多灰尘。
打扫完后,房间又恢复如新,陆蓝紫让张素娘明早把刘大郎叫过来。
之前女兵训练,刘大郎每天去送一趟蔬菜,待不了多长时间。她将县衙拿下,他也没了用武之地。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另找活计。
张素娘笑道,“他前几天还问我呢。我让他再等等。明天我就去找他,他一准得乐疯了。”
陆蓝紫想到郝掌柜,“也不知他还走没走?”
张素娘不太清楚,“可能走了吧。一直没有消息。”
陆蓝紫想了想,“那就换个人。”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工作薄,“62位教师现在还闲着,拨六个过来开店。先训练她们做生意。”
张思瑶笑了,“你这算不算公私不分?”
“什么公私不分?她们之前吃的穿的花的都是我的钱。打下县衙咱们手头才见余钱。”陆蓝紫想了想,“回头要把这两样分开。在超市做活是给我个人干,要走私账。回头再跟财务结算。”
张思瑶点头,问她什么时候成立财务部门。总不能一直都有由她自己兼任吧?那不把她忙死。
“崔玉卿数学不错。但是她的出身让我不放心。我可以让她担任税务部门的组长,却不能让她掌握财政大权。”
税务是收税的,财政部是流水县的全部财产。
张思瑶不懂用人,但她知晓陆姐防备崔玉卿是正确的,于是就道,“那得快点找个可以替代你的人。要不然接下来的税收得忙死。”
陆蓝紫最近也在琢磨,除了崔玉卿也不是就没有数学好的人,就比如许顺德,每次数学都能考第一,只是她的语文太差,平均分都有七十多,让她担任财务局的负责人,陆蓝紫都怕对方连名字都用拼音标注,那才丢人呢。她默然片刻道,“只是简单的收税还不难。要建立完善的财政制度还需要多位数学家共同设计。”
现在别说数学家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她就是医学生,就算念书时数学不错,那也是为了考试。真正的财务管理却是没学过。
不过这事暂时急不得。要等秋收后,她全民扫盲选拔出人才,这样她就能从这繁复的财务制度中解脱出来。
她这边忙着,崔玉卿那边也没闲着。
她现在的职责是县衙文书,都是些琐碎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忙到深夜,琥珀过来找她。
崔玉卿放下手头的活计,与她一块回了房。她们都住在县衙后院,都是混住在一起,她这房间住了六个人,其中四个是士兵,轮到她们值夜班,所以只有两人在。
琥珀去后灶房领了今天的晚饭。入城后吃得更好了,顿顿都是白米饭,陆姐说这段时间会很忙,要让大家吃好些,这样才有力气干活。
这人就是能从方方面面照顾大家,怎能不让这些姑娘死心塌地跟着她。
崔家吃饭,信奉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就不一样了,大家太忙,也只有吃饭时才能聚在一起聊天。
崔玉卿问琥珀今天做什么了?
琥珀答得很干脆,“在街上巡逻,陆县长让我们查抄赌坊、暗门和放印子钱。”
“抓到了吗?”崔玉卿一边喝着蔬菜汤一边问。
琥珀颔首,“抓到几个暗门,家产没收,老鸨和龟公都杀了,陆县长给□□每人发了二两银子,让她们回家。但是她们不愿走,陆县长就将她们安置在查抄的府邸,让她们先帮着做事。”
“做什么事?”崔玉卿不明白陆县长为何要对□□们那么好。不嫌脏吗?
琥珀挠头,“查抄许多住院子,全都要洒扫,还要家具全都运到百家惠超市。”
崔玉卿蹙眉,“运到那儿?她那地方不大啊,能放多少?”
琥珀也不清楚,“可能陆县长有别的用处吧?每次运过去都有地方摆。”
崔玉卿想了半晌,也猜不到陆县长这么做的理由。难不成她的超市还想卖家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自己就否决了。超市那么挤,哪有地方卖家具。
翌日一早,刘大郎以几位女老师来了。
陆蓝紫将超市交给他们打理。正教他们如何盘账。一直久等等不来的袁三少爷出现。
“你这是?”陆蓝紫猜测袁三少爷可能出了事。要不然也不会半年不见人影。张思瑶走镖去的是京城,四个月来回就够了。袁三少爷去的是河南,比京城还近呢。没道理要这么久。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遭遇了不测。
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豁得出去,别说杀人,易子而食都有可能。
但他活生生出现,还是让陆蓝紫很惊喜。
陆蓝紫邀请他到隔壁茶楼,点了几样小菜,袁三少爷品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将事情原委说了。
原来他去了河南那边,粮食倒给钦差赚了一笔钱,但是临走前,县城发生瘟疫。钦差直接封城,派名医给全城百姓诊治。
而他不凑巧也感染上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他被安排到文庙,那里都是大户人家的家眷得病住的地方。有许多百姓得了疫病直接被送进破庙等死。
“大部分都染病死了。这疫病来势汹汹,得了之后就上吐下泄,浑身酸软。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名医找到了时疫方子,救活了我们。”袁三少爷叹了口气,“原本我给你找了两万多的女人和孩子,因为这场疫病,死了八成还多。这次只带回四百多人。就这些人我自掏腰包给他们买药,治好了他们。”
虽说他话有夸大的成分在,但陆蓝紫也能想像那些灾民在疫病时,必定等不来药。这年代的药非学昂贵,普通百姓得病只有等死的份儿。绝不可能浪费银钱治病。
陆蓝紫手撑下巴,“一千斤苞米亏吗?”
袁三少爷见她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也不尴尬,只道,“要不是你之前便宜给我的苞米,可能我一个也不想带。”
陆蓝紫倒是相信这话,问他这次打算要多少粮食?
袁三少爷却避而不答,“我回来后听说你把县城占了?怎么你也想刘邦争夺这天下?”
陆蓝紫放下手中的杯子,往椅子一靠,凉凉道,“有何不可?”
袁三少爷哈哈一笑,“我袁某人不是看不起你。但咱们一起做生意,也算有点交情,我想给你一句忠言。”
陆蓝紫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袁三少爷笑道,“想要争夺天下,你只有善心可不够,要学会狠。朝中那些老大人别看一个个满口君子,其实没一个省油的灯。你和他们相比,就像小白兔面对一群大豺狼。”
陆蓝紫不置可否,论心计她确实没法跟古人斗,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儿,却不认为自己得不到这天下,她摊了摊手,狡黠地说,“我以为争夺天下要的是举世无双的暴力。”
袁三少爷一愣,随即笑了,“只靠那些姑娘?”他叹道,“不是我看不起姑娘,而是她们的力量就摆在那儿。力大如牛总归是少数。”
这点就连陆蓝紫都不能否认,而且她也不可能只招女兵,她颔首,“你说得有理。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在心里。”
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问他要多少粮食。
袁三少爷也就识趣不谈,而是问她要了十万吨精米。
陆蓝紫懂了,看样子他不打算再去河南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些难民该怎么活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也就不再想。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拯救这一县之人,带兵去河南,那才是找死呢。
她表示袁三少爷明天就可以过来运粮。至于那四百多位女人和孩子,直接将他们全部送到乡下农庄。
将超市交给刘大郎以及六位女教师。陆蓝紫则带着剩下的女教室去了乡下。女隶目则是待在县衙学习处理公务。女兵们在城内维持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