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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瑾平淡的语气，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略有耳闻，怎么了？”
“其实算起来，我们不仅是同窗，还是同乡呢。”余礼泙面色有些紧绷，“你的外祖母，和我的祖母是手帕之交，不过不是你外祖母要见你，而是你的表兄。他说马上有事要进京，若你得空，就想见见。”
余礼泙见程立瑾不为所动，连忙补充到：“当年您外祖母将您母亲嫁给程老爷之事，其实您表兄是出面阻止过的，但人微言轻，他这次来，是真心想看看妹妹的儿子。”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两人踏着月色往宅子走去。
傅婉瑜心里暗暗埋怨余礼泙，什么时候不找，这刚考完乡试的时候找。
她胡思乱想着，巷子阴沉，差点摔了一跤，程立瑾的手稳稳伸出来扶住了她，可也弄得自己踉跄了一下。
两人跌跌撞撞扑到了墙上，傅婉瑜连忙从程立瑾怀里钻出来，“你的腿没关系吧？”
程立瑾却轻轻将她拉入怀中，“没事的，缓缓就好。”
他用下巴摩挲着傅婉瑜的头顶，“有点疼，抱抱我就不疼了。”乡试规矩严，他的腿确实是难受得不行了。
他难得有如此坦诚展露自己脆弱的时候，傅婉瑜红了脸，低声应了。
他的声音在傅婉瑜耳畔缓缓散开，“我小时候曾想，若是我母亲的亲人们肯来看看母亲，安慰安慰她也好，我曾经偷偷攒了一些银子，给李家递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只可惜，我母亲过世，那边也从未有过回信。我也就不再写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倒是想起我了？”程立瑾声音还维持着情绪，可眼神已如利刃。
想起什么，想起他这一点点功名还算有利可图吗？
“那、那你还要见他吗？”婉瑜怯怯问道。
“我不知道。婉瑜，我竟然心底有那么一丝丝想见，想问问他们，就算当年不愿来看母亲，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回？”
程立瑾的声音有些颤抖，傅婉瑜想看看他，却被他一把抱住，“别看。”
隔了一会，他才松开傅婉瑜，“腿站疼了吧，走吧，咱们回家。”
“好。”傅婉瑜挽住他的胳膊，感受着他高高低低的步子，不发一言。
可事情总比预料中来得快一点，第二日，傅婉瑜正在睡梦中就被莲芝叫醒，“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傅婉瑜正梦到皇帝寿宴前的事，就被打断了，“这么早，谁？”
“说是程少爷的亲戚，从南边来的。”
傅婉瑜一激灵，难道是李家的人，她赶紧起身梳妆，“立瑾呢？”
“老爷出门去给夫人买煎饼了，让奴婢没打扰你休息。”
“先让莲心去外面陪着那位老爷，简单给我梳妆一下就行了。”
屋外的李长万看着面前不发一言的莲心，“你是你们夫人的丫鬟？”
“是。”莲心低低应了。
“你们老爷呢？”
“老爷出去了，还请您稍待。”
李长万皱着眉环视着屋子，寒酸简陋，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程立瑾就住这种地方？
傅婉瑜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便往前院走去。她跨过门槛，只见厅内坐着一位男子，约莫三十岁，正皱眉看了屋内墙面上的一副提字。
傅婉瑜笑着上前，“李老爷。”
李长万转过身，“傅小姐，久仰。”
这个称呼，摆明了对自己不满，傅婉瑜倒不以为意，“昨日才听余少爷说您要来拜会，不成想今日就见到了。”
“我才接手家里的事情，有几桩事情需要我亲自上京办理，弄完还要赶回去，所以着急了些，也就没递帖子。”李长万的语气算不上和善。
“既然是立瑾的亲人，也用不着递帖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试探了几句，程立瑾便回了家；他早就看见门口华贵的马车，心底明白了三分。
他进了屋子，并未理会李长万，而是牵过傅婉瑜，“给你买了饼，你先去吃。”
傅婉瑜点点头，带着莲心进了后院，又让聪敏的莲芝在外面侯着。
程立瑾将傅婉瑜安顿好，这才走到李长万面前，“久仰。”
李长万没有忽略这其中的讽刺，他如今也算地方上一方名士，可却放下了身段，“立瑾，你长得和妹妹真的很像。”
他有些急迫的解释起来，“当时我和妹妹不得继母喜爱，我被迫跟着商队出了门，妹妹又被随意许配给了当时不过一届知县的程旭，换来了当时的几座矿山。等我回到了府里，才知道妹妹已经跟着程旭进了京......这么多年，我一直隐忍不发，暗中筹谋，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那个老婆子，又赶上了南方遭灾，现在才有机会亲自进京......”
李长万面色压抑不住的惨痛，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倾诉着。
程立瑾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悲伤，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强烈的情绪，“我寄给你们的信，你们为什么不回？”
“那些信都被那个女人扣下了，直到前些日子，下人说在她屋子里找到了许多书信，我才知晓你给家里寄过这么多信......”
李长万曾问过继母，既然扣下了那些信，为什么不烧了？
“自然是看着心里快乐啊！你妹妹再是倾国倾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在后院里活活等死！哈哈哈哈......咳咳...哈哈，我只要看到那些信，我就痛快！对了，听说他儿子后面摔断了腿，我好姐姐的外孙，永远是个瘸子，咳咳...”
李长万看着肮脏床榻上的老妇，狠狠握紧了拳头。
程立瑾见他兀自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也放软了语气，“我如今安好，已有家室，这么多年多谢叔父挂心，您还有要事在身，请回吧。”
“立瑾！”李长万站起身，“你已经参加乡试，我打听了，你这次若能中，就可以外任了。我立刻托人安排，让你回母家任官，这样我也能照拂你一二。”
“至于那位傅小姐，本来也是傅家换了个冒牌货给你。不如休了，我再给你寻门好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