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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名为“画眉”,门店挤在缪斯小镇唯一的市场大街里。招牌旁立着一颗矮小的松树,毫不起眼,更不必说与高贵典雅攀上关系。
唐烛还不理解付涼为什么能为它“破例屈尊”,已经被领着穿过拥挤的人流,钻进了人声鼎沸中。
来往客人皆是中低收入阶级,看模样不乏有工人、农民、商贩等等。
于是两人、特别是唐烛的打扮,惹来了一干醉汉的瞩目,直至他们行至吧台,其间甚至有人举着半杯啤酒向他们致敬。
艾伯特少爷已经熟络地点过餐,并由身后乔装的卫兵提供了几只自备玻璃杯。
“黎巴嫩的葡萄酒,很少有人卖,但是味道不错。”青年捏着文艺复兴时,威尼斯所产的古董彩绘玻璃杯,轻轻摇晃着里面价值低廉的紫色酒水。
唐烛还很难习惯这里的氛围,这可能与他某些不太美好的经历相似。
不知不觉地,他贴近了室内唯一熟识的人,并希望能通过交谈缓解浑身的不适:“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啊,你来过这家酒吧吗?”
“不,没有。”付涼抿了口酒。
他觉得自己应该快要熟悉这种出乎预料的答案,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你不会又是从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中推理出来的吧??”
付涼只瞥了他一眼,推来半杯酒,没作答。
唐烛好奇的紧,又不想在对方舒心惬意的休息时间过多盘问,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当然,他难以置信,此刻在对方眼里,自己那双因失落下垂的“狗狗眼”有多可怜。
“维纳,他热衷于收藏各类酒品。”付涼趁自己小憩后心情大好,简单解释道。
“当时仆人们正在卸车,车轱辘表面潮湿的泥土与雪松枝叶,与车夫身上厚实的外套,都表明了出发地是地势高、且昨日经历过大雨的缪斯镇方向。”毕竟星洲海岛,只有这么一座山脉。
“装酒的木箱也是由雪松树干制作,这种树木被黎巴嫩人视为纯洁和永生的标志,它们四十年才结出种子,前年来几乎被人们砍伐殆尽。亚洲地域,或许只有黎巴嫩山还残留着它们的后代。”
唐烛这才意识到酒吧门前的那棵小矮树是雪松。
怪不得。缪斯小镇人口密度小,人们用来交换物资的地方集中于这一条大街。只要沿着这条路行驶,必定会路过一家种着雪松的酒馆……
没等他回过神,吧台里买酒的老头便抢先一步神采奕奕地鼓起了掌。
“上帝啊,这位先生果真是我们小店的贵客——”他穿着套还算得体的西服,只不过袖口早磨的发亮,大胡子因为笑容颤抖着,吆喝道:“您无论需要任何东西请尽管开口,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接着他醉醺醺蹲在玻璃柜台下,从几本破旧书籍下抱出了一大瓶葡萄酒,慷慨激昂道:“如果没有它们!埃及无法提取树脂来保存木乃伊,所罗门更无法在耶路撒冷建造圣殿!亲爱的先生们,您无法知道它们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
显然,这老头是店主,且是个黎巴嫩人。
付涼没有拒绝他的酒,示意背后的护卫为唐烛满了一杯。
唐烛觉得这一切都无比有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起初的担忧已经消散,端起酒杯也尝了尝。
接着在店主期待的目光中,感受到唇齿间的甘甜与淡薄的酒精气味。他的眼睛亮了亮,冲着老头直点头,换来了对方骄傲地叉腰狂喜。
付涼在一旁沉默不语。
酒吧内很吵,加之人们嬉笑与大声交流的声响,简直是乌烟瘴气。
唐烛半杯酒下肚,自己觉得大脑依旧清醒,但实际已经开始缠着付涼问东问西了。
“喂…付涼,你会告诉我的吧?”
付涼:“什么。”
唐烛眼睛又黑又亮:“信件啊,不是说有十分有趣的故事吗?”
付涼实属被闪了一下,别过脸去不看他,提醒道:“再有五十毫升左右,你就要醉了。”
唐烛啧啧嘴巴,平日干燥的唇被酒润的很湿。等琢磨过自己醉酒后可能吐露的真言,瞬间不敢再碰杯子,吐字不清地道:“啊,我知道了…谢谢。不过你就不能跟我分享一下吗?信件……”
付涼终于转过脸来,视线落到他松散的衣领处,觉得有些好笑。
他善心大发:“想听什么?”
“都可以!”
“……伦敦的夜晚,一个巡警在街道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正背着个沉重的袋子在路上狂奔。巡警立即跟上了他,可追逐到十字路口时,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路边立着几个四英尺左右的垃圾桶。
其中一个开着盖,显然是刚被人打开,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他慌忙跑回警局叫人,回来后却发现垃圾桶与尸体凭空消失了。”
“警员在下坡路最低的路段找到了那个垃圾桶。散落在地面的,只有一堆垃圾。后来,他们确定是巡警眼花了,因为就连报纸刊登过寻找无名尸体家属的假消息后,也没人报警。”
“很明显,那个男人就是凶手……他一定躲到暗处,在警员走后把尸体搬走了。”唐烛皱起眉。
付涼叹了口气:“什么凶手?”
他拍了拍桌子:“杀人凶手啊!”
付涼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又抿了口酒:“……”
唐烛被他这副态度搞得坐立难安,小心翼翼道:“……那、那还能是什么?”
“他只是个盗窃犯。”青年只讲到了这里,便没什么兴趣再继续下去了。
盗窃犯……
所以…只是巧合吗?
盗窃犯的逃跑路线上正巧有具尸体??!
不可能吧?
唐烛觉得脑袋有些晕,而这可能并不全怪酒精。他终于体会到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像有根羽毛随风而来,挠了挠他的心,然后便飘走了……
靠!
唐烛撇了撇嘴,觉得莫名有些委屈。
因此他完全忘记了付涼刚才的提醒,把杯中仅剩的一点酒也喝了进去。
……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点点酒精给了他无限的灵感。他在1850年星洲的小镇,脸贴着吧台,控诉着:“为什么没有监控……不然小偷怎么会……”
随后,也不知身体内的哪一根神经从巨大的分裂感中推理出来:“他……他!背的袋子里其实是偷来的赃物!”
唐烛猛地抬起通红的脸,悲愤地捉住了付涼的手,不顾形象道:“他就是那具尸体对不对?!”
是时,付涼的心早已在别处了。毕竟对他来说,距离讲述“垃圾桶藏尸案”的故事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
他正想抽离自己的手。
却发现男人的掌心热的不行,包括那张脸也是。
艾伯特少爷似乎因为觉得新鲜,暂且原谅了他如此迟钝的回答,反而问道:“嗯,那你打算去哪里找盗窃犯,唐先生。”
唐烛觉得那根羽毛又奇迹般飘了回来,在自己心脏附近停留了片刻。
“我的话……盗窃犯熟悉伦敦城区的环境,作案时没有帮凶也不用马车,说明他八成就住在伦敦。
啊……我知道了,他因为被巡警追赶,没有力气再跑了,于是索性用垃圾桶把赃物顺坡滚了下去!我会带着巡警在下坡处附近的住宅中找一找!”
付涼本以为这人得到自以为珍贵的答案后会松开自己,谁知并没有……
现在,唐烛仍旧睁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望着他,表情雀跃,爪子里还攥着他的手。
他有些无奈,改口道:“恭喜你,你会找到他的。”
得到了肯定,唐烛仿若亲手破获了这桩“大案”。他激动地难以置信,先是控制不住地傻笑了一会儿。
又神采奕奕地说了一些谦虚的老套话,最终才放过了他。
以后尽量不要再做这些浪费时间的蠢事了。比如给自己的室友讲故事…之类的。
付涼心想。
而这一切,不知何时却让店主老头听了去。待唐烛进入微醺的第二阶段,托着下巴玩儿杯子时,老人正和身后的伙计小声说着些什么。
没一会儿,店主就来找唐烛搭话。或许因为他显然是两人中,看起来比较亲切的那位。
店主:“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我的耳朵快要聋了,刚刚听见您两位交谈中,提到了一些案件的侦破?”
唐烛虽醉着,口风在这件事上却相当严。他晃悠悠望了眼天花板,想找句合适的话搪塞过去。
“是。”谁料付涼却开了口。
“啊,我就知道二位不是普通商人!是这样是这样,我们小镇里最近也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您二位能否帮上一些忙?”老人喜出过望。
付涼拎出金链怀表,边看边道:“三分钟,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于是店主重新蹲下去,从柜台下其中一堆破旧的书上拿出本手抄的小说,简要地概括起来:“是这样先生,我们镇子里有个年轻姑娘叫甘索,她独自居住在积雾山谷附近的湖泊旁,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靠着誊抄书籍赚一点钱。可近两天,我发现她抄写的书变少了,以为那可怜姑娘生病了,和邮差一起去看了才知道,木屋里根本没人。甘索好像失踪了。
我也找过镇子里的警员,可他们说雨季山上的森林太危险,不能大规模寻找,只沿着甘索的木屋找了找,最后断定她可能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这绝对不可能的,先生。每天早晨我都在酒吧里,对面就是租赁马车的驿站,我问了驿站的人,这半个月来因为暴风雨根本没人用车。我想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说着他将书妥善放在吧台上,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封信,焦愁道:“先生,我明白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那姑娘独自一人来到缪斯镇,没任何亲人朋友,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您能帮忙。”
接下那封信的是付涼身旁的护卫。青而年只是听着,并在约定的三分钟时限的最后几秒站起身。
虽然已经共处了一段时间,唐烛还是险些没跟上付涼的动作。
等他晃悠悠被护卫从椅子上搀起来时,本该已经离开的人竟还在身旁。
“《呼啸山庄》?”付涼的视线落到吧台上。
那里是一本书。封面写着《呼啸山庄》几个单词。
老头虽被问的一愣,却也回答道:“……是、是十天前,从甘索那里买的。因为原来那本已经被我翻烂了。”
或许是觉得这场谈话进行与结束都没头没尾,老人不放心道:“我知道您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这个无亲无故的老头子会担心甘索。上帝面前不敢撒谎,您就当我是心疼这孩子和我一样,是独自漂泊在外的异乡人吧……”
付涼再没多问别的,微微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护卫拦下了欲要再说其他的老人,只留下了一张钞票结账。
印有女王头像的纸币下,还压着张拜贴。上头用烫金的墨写着:卡文迪许公爵所属·积雾山庄。
然而短暂时间内发生的一切,都让唐烛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们分明应该到达山庄大睡一觉,明天钓钓鱼、打打高尔夫。
总之养精蓄锐,后天下山采买东西时“碰巧”去办连/环杀人案。那起惊动了远在千里之外苏格兰场的“无头尸林案”。
再有,原著里付涼此趟行程中唯一收到的信,便是封装着蔷薇花瓣的“证物”。也正是两天后反派需要靠放火去山庄内盗窃的东西。
这一切,究竟是“节外生枝”,还是提前步入正轨。
“怎么了。”比起老人后面的诚恳请求,付涼选择把注意力放在蔫蔫跟在身旁的唐烛这边。
“没、没什么……”他干巴巴扯出个笑来,暗自却已经开始同情自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唐烛一直觉得,目前来说,在本次案件中负责“放火与偷窃证物”的最佳反派人选,就是他自己。
如果非得做的话——
要是在男主家放火就算了,点着就跑呗,大不了在帮忙扑灭。可、可潜入人家卧室盗取信件,简直是要他死……
最可恶的是,本来还有两天时间做准备工作,现在搞得,今晚没准就要行动。
“不,你看起来在思考。是什么问题?”付涼在被打开的车门站住脚,示意他先进去。毕竟太阳落山前,他们必须到达山庄,这样才更安全。
唐烛醉意熏熏,抬起因酒精泛红的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嘴上小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便摇摇晃晃上车了。
付涼则选择在车门处停留了几秒。
他在逐渐偏西的日光下回忆着自己总共喝了多少酒,然后也跟着皱起了眉。
如果没听错的话。
他问的是:“你睡觉习惯关门吗……”
老婆们端午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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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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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难死了三年。
准确来说是从“弑神”系统里被放出来,身负重伤、吊着一口气挨了三年,以为熬过复健,终于能过过正常人类生活,谁料一睁眼又重返故地。
还是最熟悉不过的祭坛,那个自己被群鬼撕咬,碾在地上摩擦成饺子馅的身死地。
他瞬间感到一阵恶寒,盘算着下回再怎么说也不能死成这德行,随即溜达进人类居住地打听时局。
不打听不要紧。
一打听差点把自己打听走。
他艰难地看着《系统内死亡率最高关卡守护神合集》,背后一阵阵发凉。
普通人:吓人啊真是吓人。
涂难:熟人啊全是熟人……
普通人:花神。坐在秋千上貌似少女的神,种植了成千数万朵花,只有一株无毒。
涂难:卖花的小女孩,之前说人家没有隔壁卖火柴的小孩好看把人惹哭,为了赔罪给她绑了个秋千。
普通人:厄运神。能将你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变成现实,99.9%是血光之灾。
涂难:打群架永远不上手只会动嘴皮子的那个,以前叫他怂包来着。
普通人:时间神。控制任务进度条的魔鬼,爱好是达成任务前一秒给你重新读档。
涂难:不说话、无聊,帮他带饭两年,从来都只买一种。
普通人:死亡神。看不惯所有会喘气的人类,系统蝗虫,所到之处寸人不生。
涂难:一起喝酒,没喝过还要动手,被他按酒缸里差点憋死。
他越看眼前越黑。
#自己的失败固然不幸,可仇人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饺子馅也挺好#
#第二次死能走医保吗#
最后一页终于出现个他不认识的。
普通人:主神。支配群神,对神与人一视同仁的冷漠。一旦失误踏入主神领域,不要做无谓挣扎,请抓紧时间整理遗容!
涂难:……饺子馅还分好看难看吗?
……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点儿别的八卦。
“上一次众神陨落只发生在一夜间,随后下了一个月大雨,把人类居住区全淹了。”
“新神所有力量都来自主神赋予,所以万万不能在他们面前说主神坏话,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诶,还有,听说主神以前有个老婆,在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就好上了。”
“可惜死了。”
“三年前,就死在祭坛上,什么都没留下。”
涂难一口酒呛出来。
身边刚认的小弟给他拍背顺气:“你怎么了,涂难哥?”
他边咳嗽边摆手:“没事儿,就是觉得稀奇,这…这主神还能娶老婆呢。那他后面又娶了几个?都漂亮吗?离过几次婚啊?”
眉清目秀的青年冲他笑笑:“就那唯一一个。”
闻言,他又忍不住感慨:“那怪不得主神脾气大,单身寡夫脾气不大谁大啊?”
说罢,就垂下因醉酒而迷蒙不堪的脸,瘫在小弟肩头睡了过去。
因此涂难并未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说的话。
“是啊,为你守了三年寡,准备拿什么奖励我呢?”
***
然而看似身强体壮又神经大条的涂难也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都来自三年前一个雨夜。
那晚,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流血。
那晚,他屠尽了所有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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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积雾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