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学子们得知日后再无机会请教臧雪先生,瞬间哀嚎叹息声一片。禇容还以为自己要解释一番,没想到居然无一人提出疑问。
她想了想,约摸明白过来。
昨日赵珣才来过,这些人应该以为都他的缘故。
所以萧太子到底是有原则,还是故意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
学子们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虽没有人敢指责赵珣的不是,但不少人都在夸赞远在京外静养的三皇子,说三皇子赵珞如何贤良,如何礼贤下士等等。
禇容淡淡一笑,赵珞小时候极其腼腆,长大后应该也会温和的性子,不像赵珣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讨人嫌。
她转身欲进门之际,瞥见一道白色的纤细身影。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神色如常地迎视着对方高傲又带着敌意的目光。
许是她眼中并无卑微怯懦与讨好,袁不悔身边的丫头怒喝道:“大胆!见了我家郡主为何不下跪?”
“我?跪你们家郡主?”禇容指着自己,一脸茫然。“我现在是越国的太子妃娘娘,见了你们大皇子殿下我都不跪,你们家郡主敢当我的大礼吗?”
“你…算什么太子妃?难道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有啊。我是越国太子妃,论品阶应该比郡主要高。不过我毕竟是凉国子民,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家郡主对我行大礼。”
一个低贱的丑女,还敢让她行大礼!
袁不悔的眼神不自觉凌厉起来,微微抬起下颌睥睨过来。
那丫头又道:“你若真有自知之明,当知自己根本配不上太子殿下。你若是个识趣的,合该自请让位,免得日后难看。如果你有难处尽管开口,我家郡主自会给你一辈子花不完的银两,将你平安送出东原城。”
禇容闻言,眼睛一亮。
碰到拿钱砸人的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
清阳郡主找她谈条件都这般不屑,仅让一个丫头和自己对话,看来是真的瞧不上自己。可惜钱财虽好,但她却不是一个贪心的。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东原城是寻人,短时日内不会离开。”
“你要寻何人,我家郡主替你找。”
“不用了,我自己找。”
袁不悔凝着好看眉,这个丑女竟敢不答应。
“我家郡主好心好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丫头实在是气不过,“识相的就赶紧拿银子走人!”
禇容笑了,“所谓出嫁从夫,如今我已是越国太子妃,我若真要走,那也是和我的夫君一起走。夫妇一体,郡主如果有本事让我们夫妻二人一起走,我感激不尽,否则我是不会丢下我夫君不管,一个人独自离开的。”
又是夫君,又是夫妻,听得袁不悔眼神大变。
这个丑女!
“你住口!”
“怎么?郡主听不得这样的话?那可怎么办。”禇容笑得越发让人觉得刺眼,“我的命就是这么好,人在街上走,福从天上来。多少姑娘仰慕太子殿下,谁能想到最后会便宜了我。”
“你…你好不知羞!”
“我不知羞?我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是大皇子殿下保的媒,我也算是太子殿下名媒正娶的太子妃。郡主算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到我面前说让我退位让贤,难道你是想把我挤走,自己当太子妃?”
“你…”
“郡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被我说中心思了?要我说你这样的心思要不得,你可是和大皇子殿下定了亲的。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让大皇子殿下以后怎么做人?”
袁不悔气得心口涌起腥甜,贝齿紧咬着唇瓣,越发显得纤弱楚楚伤心欲绝。
那丫头见自家郡主气成这般模样,恨不得上前来将禇容给撕了。“你竟然敢这么和我家郡主说话,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金枝玉叶?
这几个字让禇容面露嘲讽。
曾几何时,她确实当得起这四个字。
“我是越国太子妃,我若不是金枝玉叶,那你家郡主更配不上这几个字。”
“你…你…”
“别你了,赶紧扶着你家郡主回去歇着。她可是大皇子的未婚妻,若是因为求见太子殿下不得而晕倒在外,传出去恐怕会坏了她的名声。”
袁不悔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这个丑女居然敢如此和她说话。难道是受大皇兄的指使,故意给她难堪的?
“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岂是你一个外人能理解的。我们探讨诗词研习琴谱,乃是志同道合的文人之交。你一个污浊之人,心思龌龊眼界也污秽,岂能知道我等雅士的惺惺相交。”
又是文人,又是雅士,这位清阳郡主还真会给自己长脸。
“依郡主这般说来,太子殿下的惺惺相交也太多了些。以前的不提,单是近几日与太子殿下探讨诗词的学子书生便有几百人。也不知道在太子殿下心中,郡主排在多少位?”
说完这番话,她也不看对方是什么脸色,也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这位可是赵珣的心尖子,若是真被她气出个什么好歹,那小子怕是又要在她面前发疯。
过往种种对她而言,不过是偶尔闲来能记起的一场虚无飘渺的梦。梦里的一切太过遥远不真实,与如今的生活更是毫不相干。
既是梦,无需太过纠结,
她进了门,随手关上。
不想刚走几步,一抬头就看到影壁前站着的人。
完了。
太子殿下肯定又听到她对清阳郡主说的那些话了。
怎么这么寸!
次次都被逮到。
她刚才说了什么出格的话?好像是一口一个夫君地叫着,还说他们夫妇一体,要走一起走的话。
“…那个,太子殿下,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帮您。您不是说您对清阳郡主没有男女之情,我想着她若一直执迷不悟,对您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那么说也是想让郡主认清现实,希望她以后别来找您。您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对,下回我当面向她道歉。”
“多谢姑娘。”
“…说谢就客气了,如今你我也算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帮您也是帮我自己。”
萧桓背手而立,目光之处正在看影壁上刻着的图纹。顺着他的视线,禇容也下意识看向那似兽非兽似鸟非鸟的图纹。
大户人家重风水,大多数的影壁上皆刻着形态各异的鸟兽,以其能护家宅平安驱邪避灾。
“史书有载,寒山之南生异兽,角四爪六,无翼而飞。姑山之北有灵鸟,形凤而生人面。异兽灵鸟之后代,兼两者之长,谓之孤。”
“太子殿下果然学识渊博。”
孤兽乃神话中的灵兽,类同龙凤麒麟。禇容见过世上最尊贵的影壁,上面刻着九龙戏水,但她却不认得孤兽。
“病弱之躯,除去静心看书,孤还能做什么?”
“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探索世间的旅程。有人行万里路,有人读万卷书,为的都是更了解世间万物,更能融入这滚滚红尘。太子殿下不用出门,便能在群书中遍览历史纵观九州,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贫寒学子一书难求,若非出生在皇家,又哪里有机会读那么多的孤本遗书。
萧桓看了过来,眼神还是那么的悲悯。
“姑娘通透。”
“我就是一个俗人,人俗心也俗。”
“大俗即是大雅,姑娘切勿妄自菲薄。”
禇容不经夸,一被人夸就觉得不自在,更何况夸她的话还是出自一位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殿下莫要取笑我,我就是一个丑人,哪里称得上什么大雅…”
“姑娘不丑。”
他说她不丑?
难道他看出来了?
禇容心思急转,很快释然。
看出来就看出来,反正她也不是故意隐瞒。
“太子殿下好眼力,我可不就是不丑。我一个单身女子出门在外,总得要想些法子护住自己。所以依世俗的眼光来看,我应该还能称得上是一个美人。”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萧桓猝不及防,平静的眸底骤起风云。
突然他欺近两步,缓缓抬手。
禇容吓得连连后退,“太子殿下,您…您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