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朝廷奸臣之后 第2章 惊魄（1）

一辆马车自顾府缓缓驶出，赶车的车夫手攥马鞭，掌心里冒了一层薄汗。

原因无他，他家那平日里或坐轿或徒步上朝的主子今个儿不知为何起晚了，碰巧今早还有朔日朝参得比平时提前三刻，便只好乘车前往。

静悄悄的崇仁坊中只听得马蹄哒哒与车声辘辘。

自打被招进了户部侍郎顾维源大人的府邸就没赶过车的车夫久未练手，生怕由于自己技艺疏松害得自家主子上朝迟了，丢了自个儿饭碗不说，丢了全家性命就不值了。

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年少时曾被圣上称赞“璧才”的顾维源如今乃是尚书左仆射吴懿门下最为得力的学生。“璧才”的才能比年少时多了不知几斗，名声却也与从前大相径庭了。

顾侍郎返回长安三年，偌大府中仆从只有十余人。在这十余人里，无一不惧他，也无一知其性情喜好，个个也就指着干活拿钱讨生活不敢肖想其他。

奸臣头子的得意门生会是什么人？只听说过烂泥塘里长莲花的，谁听说过毒瘤堆里出忠臣的？

车夫紧赶慢赶，顾府的马车到时，也就恰好与那些个混饭现眼的勋贵碰上而已。没正行的小纨绔或是老纨绔们眼睁睁看着平日里跟旗杆子似的早早立在四品之列的顾侍郎脸色青白地下了马车。

“谁招了他了？”

“嚯，谁能招惹了他？”

“他今个儿这是唱得哪一出？”

蔺知乐并不认识那些个大小纨绔，便不理会那些窃窃私语与好奇探究的目光，只僵着脸从一众排好了位的官员中寻“自个儿”的缺。

毒瘤们又看着那下车时活像鬼上身的顾侍郎又跟个鬼似的飘到前排去了。

近日江北传来旱情，小朝会上吵了有几天了，百官不管是真担心灾情又或装模作样的，大多一脸沉痛，好似一排排人形的苦瓜。“顾维源”融入其中，毫无不妥。

守在门前预备为百官开门的卫官瞥了一眼那一群乌泱泱的“绿脸”，看见“绿脸”之首有且仅有的一个笑脸，便不由自主立即垂眼不敢再看。

可他那小动作还是被那唯一的一个笑脸人看见了。

尚书左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吴懿。

本朝不设宰相，三省各领其职，尚书省左右仆射都是头衔奇高的“虚职”，但若是在仆射之后再加上个三品的平章事，那便是默认的宰相了。

如今领头的是一人之下的“巨掣”，这届奸臣毒瘤格外有福。

吴懿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那小小卫官，又回头一望，望向自己的得意门生。

左仆射大人眼中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越发浓了。

尚处于呆滞之中的蔺知乐察觉到来自前方的视线，目光一凌……尚书左仆射吴懿！

对方笑着冲他微微一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蔺知乐勉强压住满身的敌意，垂下头去避开吴懿的目光。

还不必多礼？要是身边有刀，她估计她就按不住她这手了。

好在此时宫门缓缓开启，直接掐灭了她宫城前行凶的想法。

蔺知乐不是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进宫上朝，前后左右皆是或听过名字或见过本人的大臣，她混入其中一时激动一时气愤一时紧张一时麻木，就差当场疯了。

这朝堂，本该是群英荟萃之地，却可恨混入了膏粱蛀虫，又好在还有清流坚守，只是这……蔺知乐这一打量，不免看到了与清流毒瘤都不挨边的她爹和她哥，不由眼内酸涩。

“顾侍郎，顾侍郎？”

站在她身边的人见“他”不应，轻轻给了“他”一肘子，压低声音含蓄提醒道：“顾侍郎可是身体不适？”

蔺知乐顺着此人的目光看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没绷住迈起了碎步，已落后前面的人一大截，周围人看着她眼神古怪。蔺知乐连忙抻直了腿，学着男子的姿态大步跟上。

所幸这日无论是清流还是毒瘤都另有在意的事，没人将“顾维源”走路姿势别扭放在心上。

今日朔日朝参的重头戏无疑是江北干旱一事，其他惯常之事与些许不那么紧要的事皆是一笔带过。蔺知乐却无差别地听得认真。

“酷暑将至，吾皇宵衣旰食，臣等叹服，然陛下龙体贵重……”

这是拍马……拍龙屁的，没能把话说完便被说实事的插了队。

“陛下，辽东边陲传讯，军资入库，谢吾皇隆恩，然西南军资却为山贼所掳，驻军请求陛下下令，离营平定山贼夺回军资。”

这是为驻军请命的。

“陛下，江北大旱，运河干涸，江淮转运使及运河办上书请求朝中派人疏浚河道引入水源，还请陛下定夺。”

这是吴懿……看他说的这句也是实事。

就着他开的这个头众臣一个接一个论起江北灾情、江北诸州赋税、夏收之后军资缺损、运河停运缺损等等话题。

他们说的快且杂，蔺知乐起先还能跟着算一算赋税，而后便彻底跟不上了。

不少混饭的勋贵与缀于百官之末的女官们要么早已两眼放空，要么已是睡着了。

也亏前排那些吵得热火朝天的大臣还能接得上话题。

蔺知乐跪坐在最能吵的那一堆人里，心中平白生出一股子错觉，仿佛满堂皆英才，人人为社稷。

可这含元殿之上有九千砖，砖下潭水深几尺可就没人知道了。

好在这日暂时也用不着“顾维源”这户部侍郎表什么态，她便这么轻松混过去了。

下朝后，各省各部官员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顾维源”跨过门槛，面上没什么表情，面皮下却是头疼非常。

尚书省在哪儿？户部又在哪儿？顾维源平常都做的什么？

“临川，你怎么在这里？”身后来人温声道。

蔺知乐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说话了，连忙侧身，侧到一半突然想起顾维源字临川……

她抬眼一看，来人果真是尚书左仆射吴懿。

找刀的手规规矩矩做了个揖：“老师。”

吴懿笑眯眯地扶住“顾维源”的手：“不必多礼。走吧，别犯愣了。”

蔺知乐听着这老狐狸亲切和蔼的声气，胳膊上蹿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奸贼！毒瘤！

可她也只能跟着奸臣走了。

不知道吴懿平时面对清流面对御史台是怎样一副德行，就蔺知乐看来，吴懿在顾维源跟前这态度堪称让人如沐春风，一路上对“顾维源”关怀备至，史书里的恩师都没他这么能“恩”的，要不是早知他不是什么好鸟，蔺知乐恐怕都要被他那张“好人”面皮给糊弄过去了。

行至尚书省门口，吴懿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道：“临川，听说昨日你到城外去了。”

蔺知乐闻言一激灵，后脖颈泛凉。吴懿知道顾维源昨天出了城，他知道顾维源去了蔺氏别苑吗？又或者他知道顾维源为什么去见蔺谈？

吴懿笑眯眯地拍了拍“顾维源”的肩膀：“这本是你的私事，为师不该多话，只不过这长安城中花多的是，何必特地去看城外的呢？”

不待“顾维源”开口，他又接着道：“我看你今日似是脚疼，鞋不合脚，那便趁早换了。正巧你师娘前些日子去铺子里瞧缎子，想着正好叫人也为你们几个做双鞋，你若有空这两日便来我府上拿了那鞋罢。”

蔺知乐挤不出感恩载德的表情，只好垂眼拱手：“是，多谢老师，多谢师娘。”

吴懿瞥了他一眼，笑着先行进了尚书省。

蔺知乐僵在原地半晌，下颌紧绷，背脊发寒。一阵暖风吹来，袖子贴在“他”手上，很快便被冷汗浸湿了。

吴懿刚才那话说的并不算太隐晦。蔺知乐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差点咬了舌头——吴懿老贼这是想让顾维源退了蔺知乐的婚然后娶他女儿？！

岂有此理！

蔺知乐又气又惧，扫视一圈找到户部所在后，恨不得立即钻进去再不看见吴懿那张笑面虎脸。没走几步，她忽然顿住了。

这时，她才想起一个被她忽略了一早上的问题——她在顾维源壳子里，顾维源人呢？死了？

没死，他顶着你的壳子坐在你的床上，进入了贤者时间（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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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