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乱了。
今儿一早刘府大奶奶暴毙,这灵堂刚手忙脚乱的建好,这死者一奶同胞的孪生姐姐就来了。
“大姨奶奶!您冷静啊!这里是灵堂,您这样闹,大奶奶也不能安生啊!”
“姨奶奶息怒!我们大奶奶已经去了,您纵使疼爱妹妹,也总要让她体面的去啊!”
林有颜刚看了一眼棺中刚刚死去的妹子,只觉得一道热气上涌。额头有伤,皮破出血。告诉她人是突发恶疾病死的?
“没听我说话吗?我说叫仵作来!我妹子好好嫁给你们家,不能不明不白的死!”林有颜挡在了棺材前,让带来的丫鬟婆子拦着要上来盖棺的人呢。
“大姨奶奶!这仵作叫不得啊!我们奶奶金枝玉叶,岂能让那些人碰了?您这不是要坏了奶奶的贞洁吗?可不能这样啊!人走就走了,您就给她个清白名吧!”一个妈子抹着眼泪说到。
另一个丫鬟也伸手拦着:“可不是说,大姨奶奶您心疼我们奶奶,可也不能让奶奶死了也不安生不是?”
林有颜只觉得胸口闷痛,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她自幼就有心病,气不得累不得,此时听他们阻止,更觉得气闷的厉害。
便冷笑道:“我不信满六扇门的巴拉不能给我找个女仵作出来,我给你们留脸,才与你们客气。再敢阻挠,我拆了你们刘府!”
林有颜胸口疼的厉害,却不肯罢休,前头的婆子要过来直接拉走她,下一秒林有颜往腰间一摸,下一秒一柄带着寒气的长剑出窍直逼眼前的几人。刘家下人被吓得屁滚尿流,早听闻林家大姑娘脾气火爆,生怕伤人性命再不敢开口。
林有颜吓退了他们,这才回头问了句自己身边的婆子:“文羽呢!怎么还没到!”
婆子生怕林有颜气出个好歹,忙安慰道:“太太您先顺顺气,侯爷先去大理寺带人来了。想来是快了。您何必与他们争执?”
林有颜想想也是,刚要在说什么,便瞧灵堂门口又有人进来。仔细一看,正林家大房老爷,林有颜的大伯。
林家骨肉之间向来亲厚,林有颜只当来了帮手,招手道:“大伯快来!只等着仵作来了,我看他们姓刘的还敢狡辩。”
那林大伯却面色阴沉,听了林有颜的话,似有难言之隐,最后隐忍片刻放道:“能有什么可狡辩的。你妹子自幼身子不好,这生来孩子几个月,没养好,去了也是有了。你莫要闹了,别要人家觉得咱们林家姑娘不明事理。”
林有颜一口气没上来,只恨手中剑不能劈过去,脸色铁青道:“你什么意思?要衬托你林家姑娘明事理,就不顾另一个姑娘枉死?你既觉得脸面比性命重要,只管让你姑娘们一个个抹了脖子,好成就一番美名。我妹妹没那么娇贵,死了也要成全你们!”
两边丫鬟婆子忙将林有颜拉扯住,那林大伯被小辈怼了一通,当即气红了脸,张嘴要与其对峙,门口又被喊了一声:“唐将军来了!”
林有颜听夫君到了,知道这局面拉回来了。刚松了口气,便觉得头重脚轻,手上一松宝剑落地“铛”的一声,人直直栽进了旁边丫鬟的怀里。
耳边混乱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那刚进来的夫君急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林有容,是她的双生妹妹。他们二人出生,不过差了半个时辰。
她们虽亲厚,可性子却截然不同。姐姐有先天不足之症,难免娇惯些,便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性子,自有她的风流灵巧。妹妹林有容却是个书里走出来一般的闺阁小姐,自幼老实本分,不争不抢。
妹妹比姐姐早嫁一年,可姐姐早看出她夫君并非良配,多方劝说也无济于事。妹妹一头热的嫁进了刘家,可这才生了哥儿没几个月,就死的不明不白。
姐妹二人从小一桌吃,一床睡,有颜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枉死。
朦胧间,林有颜进入了一片迷雾。雾里影绰绰似有什么。林有颜迈步往前走,只听见嘤嘤的女子哭声哀怨婉转。
林有颜过去,周围渐渐清明,竟是她娘家后院的那座假山旁的小溪流。
那溪流旁,蹲着一位身着白裙埋头哭泣的姑娘。
“荣儿?”林有颜轻轻唤了一声。
那姑娘却没有抬头,而是开口道:“妹妹去了,能有姐姐来送,也是此生无憾了。”
林有颜怔一怔,蹲坐在有容的身边。
“我是梦吗?”
有容抬头,有颜却看不清他的脸:“正是姐姐心系妹妹,我才能再与姐姐说一番话。姐姐,我冤啊。”
两滴血泪滴在雪白的裙子上,像极了寒冬中盛开的红梅。
“果然是他们刘家害你!”林有颜皱眉道。
林有容的血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裙子上,才将事情原委说与有颜听。
“前些日子,夫君身体不适。又嫌弃城中大夫医术平平,便找了江湖上的神医前来瞧病。哪想那神医给夫君诊脉,竟说夫君先天不足,此生子嗣无望。可我已为他生下桓儿。夫君鬼迷了心窍,连同婆母一口咬定我与外男有染,要我供出奸夫,任凭我如何诅咒发誓也无用。只说我若想自证清白,便要血溅三尺以血明志。”
“你好糊涂!”林有颜听此言,只觉得心肝欲裂,“他们叫你死,你就死?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那姓刘的自己要带绿帽子,让她自己带去!你何苦伤了自己性命?你死了,桓儿怎么办?既然他信了自己不能生养,你身死,怕是桓儿也会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你就忍心吗?”
林有颜一番抱怨出来,林有容的冤魂更是泣不成声。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妹妹总有千百个错,也回不了头了。只可怜桓儿……姐姐,妹妹死不足惜,可桓儿实在无辜。我已不求姐姐原谅,只能恳请姐姐,想法子带走桓儿吧。否则……否则刘峻不会让他活的。”
听着林有容的祈求生,林有颜哪里受得住。强忍着悲痛,保证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桓儿就好一日。你安心去吧,我绝不会让你白死。刘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迟早下去陪你。我今儿也是看透了。从前在府里,咱们林家一大家子,也是亲近和善的。如今你身死,他们却反帮着刘家说话。可见世态炎凉。”
林有容轻轻叹了口气:“谁又知往后会发生什么。姐姐自幼活的明白。枉费姐姐白为我操了这半世心,我却从未让姐姐省心过。我这便去了。来生,咱们还是姐妹。”
“我可不要你再做妹妹了。荣儿,来世做我女儿吧。这一世你娘家不管你,下一世我管你。哪怕你终身不嫁,我也能好好的养你。”
姐妹二人哭了一场,相互道别。林有颜满心想的,还是有容的冤屈不能这般算了。
林有颜呼吸之间,感觉到香料的幽香,便知道自己醒了。轻轻叹了口气。
刚要睁眼叫人来,却瞧见眼前一片血红。伸手一抓,竟从头上抓下一方鲜红的帕子来。
瞧见那复杂繁复的花纹一瞬间,便感觉到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那一瞬间头脑刺痛难当,险些让林有颜喊出来。
林有颜还在消化着那些记忆,坐在后面伺候的丫鬟忙将盖头拿回去给林有颜代好。
“姑娘怎把盖头摘了?这可是要等姑爷挑起来。眼看就要到夫家了,姑娘还是盖好吧!”丫鬟伺候这给林有颜盖上盖头。
当红色再度覆盖眼前,她终于在这具身体复杂的记忆中找到了需要的信息。
她竟然又穿越了!
没错,林有颜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她本事21世纪一个普通白领,一朝醒来就成了林府新生的二房大姐。
她在这世上一十八年,才成亲不到半个月,就得知了相处了十八年妹妹的死讯。
结果这被气昏过去后,再睁开眼,又换人了。
只是这具身子……
林有颜越是消化脑海里把不属于的记忆,越是觉得细思极恐。
打了个哆嗦,开口问那丫鬟:“你说说,打今儿起,我是谁?”
这问题问的巧妙,丫鬟只以为林有颜在炫耀,便笑道:“您自然是刘家新娶的大房奶奶了。您的夫君是当朝从四品御史大夫长子,前途无心。”
真的是她!
林有颜竟然穿越成了她妹妹的情敌宋若兰!
曾几何时,林有颜去刘府与婚后的林有容相处合住,半梦半醒之间,林有容曾哭过。刘峻原本是心仪亲戚家表妹宋若兰。可刘峻母亲嫌弃宋若兰父亲不过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又是庶出不够尊贵,所以棒打鸳鸯,没随了刘峻心愿。偏巧在镇国公老夫人寿宴上,林有容对那刘峻一见钟情,刘峻便娶了林有容。
可虽说林有容成了刘大奶奶,可宋若兰这刘峻的白月光朱砂痣,时不时的以看刘母为由登门拜访,与刘峻也毫不避讳,时长在一块说体己话。纵使林有容是多贤惠的女人,瞧了心里也不好受。林有颜曾敲打过几次,可终究是刘家的事。偏偏刘母不知怎的,又开始瞧不上有容,与那宋若兰关系越来越好,外人瞧着,也都笃定这宋若兰就就是未过门的房里二奶奶了。
顺着宋若兰的记忆,林有颜推敲着所有的事情。姐妹同心,光是看着宋若兰那不为外人道也的恶毒心思,就已经想到了林有容这婚后的一年,会是多么绝望。
可巧,轿子停了,伴随着外面热闹的吹吹打打的声音,外头传来了媒婆喜气的声音。
“请新郎官踢轿门!”
林有颜抬手摸了摸自己顶着的这张陌生的脸,唇角勾起笑容。
荣儿,报仇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