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洺站在马车旁指挥着下人将礼品全都装上马车。
府门口,鹿清带着身后的行芷行兰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后,时洺立马转过身来,见是鹿清后杏眸微楞。
她今日没有穿邺都贵女间流广的宽袖华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靛青劲装。身形高挑,肩背挺直。
墨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额间两侧留出少许的碎发。束在发髻上的靛青飘带随风飘动。发带尾部装饰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玉石声。
她面上神情严肃,黑眸沉稳锐利,周身气度矜贵内敛。如清风朗月,又如山间韧竹。
时洺猛的回过神来,清润的眼底划过一抹懊恼。
没想到自己竟会看鹿清看迷了眼。
他轻咳了一声,随即立马坐上了马车。
鹿清没有看到他面上的变化,见他看到她后转身上了马车,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黑眸微微眯起,随即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厢内的空间很大,鹿清进来后见他坐在最左侧的角落里,在右侧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
鹿清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见时洺垂着眸拽着手中的素帕抿唇不语。
她直接朝后面靠去,双手环胸闭上了眼睛假寐。
马车缓缓的朝前面驶去,车厢内一片静寂。时洺见一直没有动静传来,小男儿家到底压不住心底的好奇朝鹿清那边偷偷的瞄了一眼。
见她身形稳健的靠在车厢上,紧紧的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一般。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时定在了那里,微微有些出神。
以前他其实远远的见过鹿清一两面,那时的她不是追在时洛的身后一副痴缠的模样,便是跟着邺都内那些纨绔贵女们嬉笑玩乐。一身俗气的大红大紫华服,身形摇摇摆摆不可一世的模样,看一眼便令人厌烦。
与她如今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她,没想到她容貌如此出众。墨眉,凤眸,朱唇,肌肤细腻白皙。若不是周身气势凌厉又总是板着一张脸,怕是比寻常男儿家都要美艳。
“为何一直看着我?”
时洺的视线太过专注,惹得鹿清缓缓睁开了双眸望向了他。
时洺没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睛,立马收回了视线,脸上泛起红晕:“没…没看你。”
心里却早已羞愤欲死。
今日他为何总是出丑。
见他垂下眼眸拽着手中素帕绞个不停,鹿清定定的凝视了他几秒,随后收回了视线。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时洺这次不敢再胡乱看,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
侍郎府和定远侯府中间隔着两条大街。
马车停下来后,鹿清率先下了马车。她转过身去搀扶时洺,时洺却越过她扶着一旁的阿朝阿启走了下来。
见此,鹿清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掌,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仿佛刚才的举动不过是随手而已。
她目光直直的看向侍郎府的大门,却发现府门紧闭似乎根本不知道今日是府中大公子回门的日子。
鹿清扭头看向身侧的时洺,问道:“他们今日不知道你要归府吗?”
时洺看着紧闭的大门咬了咬唇,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他们怎会不知道他要回门。
想来定是主君的意思。他向来看他不顺眼,又因为镇远侯府世女的事嫉恨于他。才要在他回门的时候这般羞辱于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朝和阿启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正君……”
鹿清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他死死咬着唇瓣的模样,也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她朝身后行芷和行兰瞥了一眼,声音淡淡:“给我踹开。”
定远侯府即便是没落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府可以欺辱的。
行芷行兰对视一眼,跃跃欲试。
朝鹿清立马抱拳道:“是,主子。”
两人这些时日训练有加,不过是一扇门,根本不在话下。
她们两个迅速上前抬脚,砰的一声巨响!
府门应声倒下。
时洺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向了鹿清。
这时,侍郎府内的侍卫也冲了出来,看着行芷行兰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胆大包天的冲撞侍郎府!”
说着抽出腰间佩戴的刀就要朝行芷行兰袭去。
“大胆!”
时洺适时走了出来,朝那几个动手的侍卫呵斥了一句,脸上神情冷若冰霜。
侍卫们看到时洺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发僵:“大,大公子。”
“怎么?我不过才出嫁几日你们便不认识了?”
“大公子恕罪!”
侍卫们立马全都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们都是府上守门的下人,岂敢得罪主子。
“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行了。”时洺瞥了她们一眼,“还不快去通报。”
“是是是。”侍卫们连忙应道。
时洺见她们朝府内跑去,又回到了鹿清的身边。
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满脸的平静,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洺顿了下,还是朝她说了一句:“谢谢。”
闻言,鹿清扭头看向他,似乎是不解他为何道谢。
她刚想开口发问,府上的人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时洺转头看向来人,认出了是在他祖父身边伺候的蔡公。
蔡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看着鹿清和时洺鞠躬行礼:“世女,大公子。老太君让老奴来迎你们进去。侍郎大人也已经从侍郎院往这边赶了。”
“辛苦蔡公了。”时洺笑着看他,对于方才的事只字未提。
随后跟着他朝府内走去。
侍郎府后宅,怡宝阁。
侍郎府主君斜躺在贵妃榻上,腿边跪着一个小侍给他捏着腿。
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人,看着他慌张道:“不好了主君!大公子回来了。他们将府上的大门踹了开来,还惊动了小佛堂的老太君,此时已经被迎到了睦合堂。”
“你说什么?”
曾氏立马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妻主呢?她现在在哪里?”
“老太君已经命人去侍郎院请大人回来了,此时怕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曾氏恨恨的骂了一句,咬了咬牙。
想到什么又问道:“那小贱人可是一个人回府的?”
侍从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回道:“定远侯府世女也跟他一起回来了。府门就是被世女的人给踹开的。”
闻言,曾氏脸色更加难看了下来。
他朝跪在贵妃榻旁的小侍吩咐道:“你去锦画阁告诉二公子一声,让他速速去睦合堂。”
“翠竹,给我梳妆更衣。”
锦画阁
时洛手中拿着小喷壶正在浇着院子里的花,一身枣红色绣金丝长袍,头上带着金簪,看起来明媚又活泼。
突然,院外响起一道通传声来:“公子,主君那边遣人过来说是有急事。”
时洛如画的眉眼轻拧了下,随即回道:“让他进来吧。”
他将手中的小喷壶递给身后的侍从,随后坐在了铺着锦垫的石凳上。
前来传话的小侍走了进来,走到时洛面前立马开口道:“公子,主君让您现在去睦合堂一趟。”
“怎么突然要去睦合堂?可是祖父从小佛堂出来了?”
小侍立马一五一十的回道:“是大公子回来了。今日是大公子回门的日子。”
时洛一听到是时洺,精致的面容立马皱了起来。
“他回门我过去做什么?这和祖父有什么关系?”
“这……”小侍语气犹豫,缓缓回道:“主君命人将府门关了起来不许大公子回府。谁知被世女的人踹了开来,还惊动了老太君。连侍郎大人也被请了回来。”
“你说什么?”
时洛瞬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紧紧皱起了眉头:“爹爹好端端的招惹他做什么?”
他朝身后的画屏画扇吩咐道:“快给我换一身衣服,我要去睦合堂。”
——
睦合堂
鹿清和时洺走进来的时候,府上的老太君已经坐在了里面。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停的捻动着。
看到两人后,他立马吩咐人沏了两盏茶放到了桌上。
鹿清和时洺朝他行了一礼,随后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上。
老太君目光落到了鹿清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笑着开口道:“是府上倏忽,怠慢了世女,还望世女莫怪。”
鹿清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回道:“老太君不急,府上的人还未聚齐,不如此事稍后再说。”
她嗓音轻缓,语气沉稳,虽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带着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老太君闻言笑了笑,声音和缓:“确实如此。既然世女开口,那便等等吧。”
说着,又捻起了手中的佛珠。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时侍郎和曾氏一同踏了进来,两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似乎是在外边发生了争吵。
时侍郎先是朝老太君躬了躬身,“爹,女儿来迟了。”
随后转向鹿清,拱手道:“世女海涵,今日之事是我府上的错,我定严惩那些怠慢之人。”
“哦?”
鹿清目光落在她身上,轻挑了下眉:“这么说侍郎大人已经找出了背后之人了?”
“这……”
时侍郎额头上冒出来几滴虚汗。有些不敢直视鹿清的眼睛。
这定远侯府世女何时变的如此有魄力了?
“看来是这幕后之人侍郎大人不好明说。那不如交给我的人去查如何?我侯府虽然没落了,但此事还是能办好的,不知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鹿清不紧不慢的又继续道。
“这……下官…”
时侍郎额头上的虚汗越冒越多,站在她身侧的曾氏也渐渐白了脸。
上首的老太君适时开口道,他没有看鹿清而是转向了时洺,“洺哥儿,今日你回门是祖父的不是。你若怪罪就怪罪祖父吧。是祖父老糊涂了竟忘了你归宁的日子,没让人提前在府门口候着。”
时洺没想到老太君突然朝他发话,咬了咬薄唇一时有些语塞。
鹿清立马挡在了他面前,不动声色的阻断了老太君的视线。
她轻笑出声,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老太君言重了。您如此发话阿洺如何能去怪您。这岂不是不孝不悌。不过老太君也不能因他是小辈就这般怠慢,公子回门如此大事都能忘了,这侍郎府的规矩未免有些过于懈怠了。”
老太君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个小辈如此训斥,面上自然有些抹不开。
偏偏对方是侯府世女他还得以礼相待。
“世女说的是。这府上的规矩是该好好教导一番。”
说着,苍老浑浊的双眸瞥了一眼底下的曾氏,冰冷彻骨。
时洺:她真的好奇怪,再观察观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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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