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工厂内,一名六七岁的小男孩被捆绑在水泥柱上,动弹不得,恐惧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但他没有哭。
他在笑,笑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任凭锋利的手术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直至鲜血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直至心脏停止跳动,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一道如同鬼魅一般冰冷又刺耳的声音。
他说……
“我只是执行者,你才是杀死他的那个人。”
顾廷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周围很暗,但他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梦中那个小男孩惨死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蓦地起身冲出帐篷外,径直地朝水源点跑了过去。
在帐篷外守夜的严冬和慕北见他跑得这么急,还以为他急着去上厕所,结果他跑到水源点去洗手。
陆惜朝被他出去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朝他躺的位置看了眼,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一下就坐了起来,起身出去。
见他从帐篷里出来,慕北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也起来了?”
“顾盼呢?”陆惜朝问道。
“在那洗手。”慕北用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水源点。
陆惜朝见了,直接迈脚朝水源点走了过去。
他走到水源点的时候,顾廷还在洗手,担心贸然出现会吓到他,他走近他前,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喊完,并没有得到顾廷的回应。
顾廷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般,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洗着自己的手,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好脏,好脏,为什么洗不掉。”
陆惜朝听到他在呢喃些什么后,借着月光看了眼他的手,手上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顾廷似乎有点不正常。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喊完,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喊不醒他,陆惜朝只能伸手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洗手的行为。
手被他紧紧握住,顾廷被迫停止了动作,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向他。
看清他的脸后,他原本空洞的眼睛瞬间被恐惧占满,吓得失声尖叫。
陆惜朝听到他的尖叫声,才想起他害怕他的触碰,赶忙松开握住他的手道:“我不碰你,你别怕。”
顾廷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声音,他满脑子都是那些沾满鲜血的画面,是一个又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亡魂。
他们求他放过他们,他也想放过他们,可谁放过他。
他只是想活着,哪怕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他也能很快乐。
他不想变成一把剑,不想去做那些沾满鲜血的事情。
为什么要逼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明明一开始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把他拉出泥潭再推入深渊?
“不逼你。”陆惜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他在透过他问谁,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回答。
“我想活着有错吗?”他只是想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没错。”陆惜朝说道。
顾廷不知道自己错没错,他只知道自己的手脏了,上面沾满了鲜血。
于是,他又开始洗手。
但那些鲜血仿佛已经跟他的双手融为一体,任凭他怎么洗,都无法将自己的双手洗净,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洗。
陆惜朝想阻止,又怕再吓到他,一时有些犯难。
恰在这时,严冬和慕北过来了。
严冬一来就拿出一张符纸贴在顾廷的额头上。
符纸刚贴在顾廷的额头上,顾廷就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了意识,身体随即软倒下来。
一旁的陆惜朝见了,赶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让他睡一觉。”严冬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镇尸符?”说这话的人是楚昊。
他被顾廷的尖叫声吵醒,以为顾廷出了什么意外,赶忙起来往这里跑,也就比严冬和慕北慢了一会儿。
“不是,这只是普通的安神符。”严冬道。
“安神符为什么要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和僵尸片里面的镇尸符,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因为见效快。”严冬如是道。
楚昊:“……”
这个理由,楚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家不是卖药膏的吗?怎么还有符纸?”
“我家不是卖药膏的。”严冬有些无奈道。
“所以,你家是卖符纸的?”楚昊问。
“也不是,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兴趣,和我家无关。”严冬道。
“你的个人兴趣范围还真广。”药膏和符纸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种东西。
“还好。”严冬谦虚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惜朝已经把顾廷拦腰抱了起来。
期间,顾廷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陷入昏迷一般。
再看他额头上的符纸,他还是觉得诡异,就问严冬:“这符纸要一直贴着吗?”
“要,拿掉他就会醒。”严冬回道。
“有这么神奇吗?”楚昊不是很信,伸手将顾廷额头上的符纸取下来。
刚取下来,他就见顾廷眼睛动了动,睁开了。
还没等顾廷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他就又把符纸贴回他的额头上,然后,他的眼睛就又闭上了。
见他的眼睛又闭上了,楚昊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诈尸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陆惜朝踢了一脚。
踢完他,陆惜朝直接抱着顾廷走人。
楚昊没有跟上去,凑到严冬身旁问道:“冬冬,你那镇尸符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张。”
“那是安神符。”严冬纠正道。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没有?”楚昊道。
严冬还有,他想要,他就给了他一张。
楚昊得了符纸后,直接往自己的脑门上贴。
一贴,他就不省人事了。
站在他身旁的慕北见他突然软倒下来,怕被碰瓷,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
然后,就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怎么不扶他一把?”严冬见楚昊往他的方向倒,还以为他会扶住他,就没有出手,没想到他居然躲开了。
“晦气!”慕北道。
严冬:“……”
严冬挺想问,在他眼里,有谁是不晦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