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召唤兽 第2章 驱魔协会

萨里西亚在居家服外面套上法师袍，将小黑毛球放到挎包里一起出门。

这件法师袍由魔法学院统一发放，质地轻便，耐脏耐水，置办费用由昂贵的学费覆盖。但寻常学生穿着普通，萨里西亚穿着却像是在走秀。

苏小毛球懒懒地睡在柔软的包底，隔着网状分隔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当然以他仰躺的角度，更多的是在观察萨里西亚。

一路上，不时有人热情地朝萨里西亚打招呼，而他只是淡淡地点头。

这个状态，可和刚才在屋里时完全不同。

在屋里时，萨里西亚整个人都有一种凶狠劲，宛如潜伏在平静积雪下的猛兽，生机勃勃。而在外面，则带着淡淡的疏离，看似温和，实则宛如高高在上睥睨人间的神祇。

令苏池莫名熟悉。

萨里西亚径直来到魔阵训练场。

夜晚，此地无人，只有石雕的兽头伫立在门口，眼窟窿里散发着魔法能源的绿光，阻止外人的擅闯。

寻常学生进不去训练场，但萨里西亚作为学生会长拥有特权，顺利地通过石雕兽头的验证，进入了训练场地。

挎包连带着小黑毛球一同被放到旁边。

萨里西亚拿出魔杖，嘴里念动咒语，纹样繁复的魔法阵被无形的画笔勾勒，神秘的线条逐条亮起，片刻后他轻轻一抛，完整的魔法阵落到历尽沧桑的厚石板上。

不同于今日课堂上的骤然熄灭，魔法阵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一团小黑毛球出现在召唤阵中心。再看旁边原本鼓鼓囊囊的挎包，已经空了。

苏小毛球侧躺着，滴溜圆的猫儿眼此刻耷拉着，“哎，又来。”

又来了。

萨里西亚也想叹息。他刚才明明使用的是龙族召唤阵，结果召唤来的还是小黑毛球。

他说自己缺乏召唤的天分，并非糊弄卢勒老师的托辞。

从一开始学习召唤术，萨里西亚不管如何精进魔法阵纹样，全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昨日，他终于成功召唤出了一个小黑毛球。

萨里西亚以为那是一个充满希冀的开始，孰料那却是一个悲伤的结尾。

之后，无论他召唤的是何物，龙、元素妖精、精灵……召唤出来的都是这个口吐人言的看不出种族的小黑毛球。

自小立志成为大魔法师，萨里西亚为此制定了一系列缜密而环环相扣的规划。

在他的规划中，半年后他就能拿到优异的毕业成绩，并以此去申请帝国魔法大学及其奖学金。然而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的召唤课竟然很可能不及格？

“我渴望召唤到一个火元素小妖精。”

骄傲如萨里西亚，从未想过自己能讲出这么卑微的话。

今天他甚至偷偷查阅了**，在魔法纹样中编入了“禁止召唤恶魔生物”的指令——毕竟小毛球长得又黑嘴又毒，衬得卢勒老师的嘲讽都像挠痒痒，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它是某类深渊魔物。

可惜，在他念动火元素小妖精的召唤咒语后，法阵光芒熄灭，中心躺着的还是那个小黑毛球。

“我说，”小黑毛球忍不住抗议，“你就向老师承认召唤兽是我不行吗？你和我好像绑定了呀！”

萨里西亚沉默不语。

“你都要挂科了呀！承认我是你的召唤兽很丢脸吗？”

萨里西亚充耳不闻。

“可恶！”苏小毛球忿忿不平。

宁愿挂科，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召唤兽是个废物小黑毛球，这种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令苏池想起一个人——

没错，就是前世的男团队友，C位出道的第一名，每天不在装比就在装比的路上，偶像包袱重如泰山。

苏池是个躺平派，和这队友没什么冲突，每次见他背着沉重的偶像包袱都觉得乐呵。

想通这点，苏池就明白肯定劝不动这人，索性躺平，“你慢慢来吧，我先睡了。”

萨里西亚又反复尝试了几种新修改的魔法召唤阵，无一例外，通通失败。只有酣睡的小黑毛球满场子不停闪现。

反复尝试未果后，他只能暂时作罢，拎包带球回去了。

一踏进温馨安静的单人宿舍，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魔法学院的学生宿舍多是四人间，唯独学生会长与年级第一有优待，会单独分配单人间。

萨里西亚两者皆是，学院节省了一个单人间，便将相应福利折算成魔法材料发放给他，极大地减轻他的经济负担。要知道魔法学习可是最耗钱的一门专业。

如果召唤课挂科，免费的魔法材料肯定没了，也会失去帝国魔法大学的入学考试资格。

当真一筹莫展。

给小黑毛球释放完酣睡咒，萨里西亚拿出一个精美的匣子，上面被十几根铁链缠绕得密不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匣子犯了什么天条。

魔法杖轻轻晃动，萨里西亚的薄唇不停张合着，瞬间激发了十种魔法阵，落到匣子上，十几根铁链有序地松动脱落。

他揭开盖子，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摆放出来。

这便是萨里西亚的全部家当。

福利院出身的他珍惜所有东西，然而家当仍少得可怜：被丢在福利院时包着的襁褓、一本厚厚的翻到泛白的魔法笔记、一堆金币。

金币数来数去，也只有十个。

魔法学院的学习成本高昂，幸好他拿着各种奖学金，倒也能收支平衡。但未来帝国魔法大学，不论其他杂费，每年光学费就得一万金币。

他有赚钱的方法，但刚赚回来，又得买材料花出去，到最后也只剩十个金币。

为今之计只能多赚钱。

萨里西亚反复看了看匣中宝贝，最后整齐地收起来。

十个魔法阵的光晕闪过，匣子又被铁链捆得严丝合缝。

魔宠口粮一点未动，生性节约的萨里西亚绝不愿浪费，也不能强硬地通通塞进小黑毛球嘴里。无奈，只好将魔宠口粮放在宿舍外的花坛里。

他们魔法学院里常有魔宠流浪，应该不会浪费。

接着便是为明日的实习做准备。

驱魔协会要求使用光明清扫术，这是一个非攻击性的辅助魔法，说明明日的工作对抗性不强。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挑了些魔法武器和魔力补充剂带上。

做完这些，他看了看睡成一滩圆饼的黑色小毛球——如果不与召唤课挂勾，这玩意儿毛绒绒的，竟是有几分可爱。

罢了，权当自己养了只小猫咪吧。

“晚安。”

萨里西亚自言自语后，熄灭了魔法灯。

……

深夜时分，人类宿舍中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宿舍外的花坛中，香气扑鼻的口粮陆陆续续吸引来许多魔宠。

先是变异花栗鼠从树上跳下，来到口粮处，它湿润的鼻头不停嗅闻，刚要张嘴，不远处骤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喵”！它浑身一怔，明白来者难缠，只好火速将口粮塞进颊囊，飞快跑掉。

魔法猫咪踱着优雅的步伐走近，进食前先舔了舔爪子。刚埋头铲一嘴巴口粮，突然，两只耳朵机敏地颤动，下一秒便骂骂咧咧窜进黑暗深处。

流浪魔狗从黑暗中冲过来，嘶吼着惊走炸毛的魔法小猫，摇着尾巴来到口粮前正要享用，空气突然弥漫着肃杀之气。它以慢动作缓缓合上大嘴，夹住尾巴，呜咽着逃开了。

学院霸王来了。

这是一头狼形生物，通身刚硬的皮毛倒竖，两只眼球在黑暗中宛如两颗绿油油的玻璃球，令周遭虫鸣蛰伏，黑暗寂静无声，都知道惹不起这位。

但魔狼是个挑食的，它高傲地走到口粮边，嫌弃地闻了闻，漫不经心地用嘴扒拉两下，才开始挑拣着进食。邻居知道它这德行，全在暗处潜藏着，只等它厌烦后捡漏。

然而，事情变化得太快。

一个黑影突然从人类窗口跳下，直直落到前方，它不顾魔狼的警告，在暗夜中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声，称霸魔法学院十年之久的魔狼就被黑影吞吃入腹了。

……

苏池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是一颗喜爱弹跳的小毛球，饥肠辘辘，嘴巴张开能比脸都大。眼前，突然跑过一只新鲜的小羊羔，香味扑鼻，馋得他追着小羊羔屁股后面跑。

“咩……！”小羊羔惨兮兮地在前逃跑。

“咔咔！”他在后面张合着牙齿追。

好几次，眼见就能咬上新鲜的羊屁股了，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只咬到一嘴毛。

他肚子饿啊！情急之下，竟然长出了手脚！“咔咔咔”叫着就扑到了小羊羔身上，美美饱餐一顿。

……

次日一早。

萨里西亚在六点半准时醒来。

他正梳理自己绸缎般的浅金色长发，瞥了眼睡眼惺忪的小黑毛球，随后停下，伸手抓过去。

“嗷！”苏小毛球惊叫一声，猛地睁开大了圆眼睛，“你干嘛摸我屁股！”

萨里西亚的手臂僵住了。

苏小毛球觉悟很高，瞬间想起这人是自己衣食父母，紧急刹住了毒舌的嘴，委委屈屈主动替对方解释，“也怪不得你，我浑身黑毛又软又蓬松，确实过分惹人喜爱，你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下回你摸我屁股时不要那么突然，也不要那么用力，温柔点。”

萨里西亚：“……”

他该如何解释小黑毛球不睁眼时压根儿分不出正反面，他当真没想抓他屁股。

不过既然小黑毛球主动要求下回继续……

萨里西亚没再解释，收回手后，搓了搓指尖残留着的柔软触感，冷静地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是不是长胖了点？”

苏小毛球瞳孔巨震。刚才摸他屁股，现在又说他胖？

作为顶级偶像，他向来注重身材管理，最讨厌别人说他胖，下意识反驳，“哪里胖了，一点也不胖，从来都是这个身材。”

萨里西亚五指握成拳，放他旁边比划了下，肯定道：“确实胖了。”

原先是拳头紧紧握住的大小，现在是拳头松松握住的大小。

苏小毛球不愿再搭理他。

萨里西亚切出苹果块，先将餐盘推过去，“选一块。”

苏小毛球纠结地瞪大了眼。

萨里西亚看了看时间，“三分钟了还没选好？苹果都快变色了。”

苏小毛球狠狠瞪他一眼，如果不是被说胖，自己也不会这么纠结。每顿只能吃一块苹果，他自然得挑最好的一块。

最后，他选了最小的小块，狠狠地抱在怀里时才发现不对。

“诶？我怎么长手脚了？”

这两天他完全是个毛绒球球，走路全靠翻、起身全靠盘，刚才下意识想用手，没想到真从毛绒绒身体里长出了黑色细线般的四肢。

小手突然被对方捏了捏，还收获评价，“真的是手吗，怎么又细又软？”

“哼！”苏小毛球狠狠挠了挠对方的手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痒意，萨里西亚触电般放开了他的小手。

“反正我喜欢！”苏小毛球一手环着精挑细选的苹果块，一手甩动得宛如波浪线，“哈哈哈！好帅气！”

萨里西亚摸了摸自己掌心，然后在旁边站了会儿，趁他啃苹果时偷偷捏了把毛绒绒的耳朵，然后将手插进柔软的黑色皮毛里，叮嘱道：“自己在宿舍待着，午饭的苹果放桌上了，我晚饭前回来。”

……

萨里西亚很重时间观念，提前十分钟到了驱魔协会门口。

作为莱明城最古老的办事机构，驱魔协会坐落在市政厅旁边的广场上。最前面的办事处三层通高，拱形穹顶上的壁画色彩明亮、动态十足，描绘的是光明神解救圣子的一幕。

这地方比想象中热闹，来往办事的人川流不息。

萨里西亚来到前台递上了学院介绍信。

“等着。办事员等下会到这儿集合。”前台是个毛发花白的老人，他看完介绍信便随手扔进桌旁的信堆里，继续浏览他的今日报纸。

萨里西亚快速扫了一眼，注意到角落的那个豆腐块——城市西区失踪案频发，警方束手无策，呼吁驱魔协会加快介入调查。

他安静地坐到对面椅子上等待，从包里取出《神奇召唤阵：三位天才的纠缠与辩论》，翻到书签部分开始阅读。

他的浅金色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低垂头看书的动作仿若天使在研习神圣之书，时光都仿佛慢了几分。

来往的人经过此处，全都不自觉降低了音量，生怕冒犯到什么。一时间，竟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辟出一片静谧之所。

两个办事员正往这边走来。

他俩身穿深色制服，高个的瘦子留着两撇胡子，不耐烦道：“魔法学院怎么又送实习生来了？上次来的富家少爷放跑了嫌疑人，上上次来的富家小姐炸了魔物老窝，他们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之前的事我汇报过了，上面表示不会轻易安排实习生了。”矮个的胖子耸耸肩，“但这次没办法，任务需要光明清扫术，我俩都不会魔法。”

高个瘦子开始痛陈往事，“哎，想当年如果我多考一分也就进魔法学院了。就差一分！不然我现在也是魔法师了。”

“你不是一直吐槽魔法学院学费昂贵，学习耗材更昂贵吗？平民就算考上了也学不起。”

“那倒也是。”

两人说着话，便看见前方低头看书的萨里西亚。

高个瘦子撇撇嘴，“看那矜贵的模样，又是来镀金的大少爷。”

恰逢萨里西亚抬头听到了这句话，矮个胖子瞪了同伴一眼，赶忙迎上去，不好意思道：“噢，魔法学院的同学吗？我叫贝尔，是驱魔协会的初级办事员。旁边这位高个子是我的搭档，名叫达勒，真的是个好人，只是说话大大咧咧的，你别放在心上。”

对方合上书，站起来后贝尔才发现自己刚到对方下巴。

“没事，我叫萨里西亚，希望能来这儿多多学习。”

看上去很高冷，却意外的有礼貌啊。

贝尔自认是个老实人，不习惯和高高在上者打交道，看对方这么好相处总算松口气。

他拿出一叠纸交给对方，“简要的事件前情，过去路上你熟悉一下。简单来说，今日任务就是收尾。莱明剧院前几日发生恶魔事件，恶魔已诛杀，但现场可能遗留着恶魔气息。检查残留物、清洁剂打扫后，便轮到你的光明清扫术登场。”

萨里西亚点头，“我的光明清扫术是10分。”

10分就是满分。

贝尔只听说过魔法学院挂科的，没听说过满分的，一下就对学霸多了份敬意，“那我们出发吧。”

三人搭乘马车抵达目的地。

往日人气爆棚的莱明剧院如今荒无人烟，上周的剧目海报已然褪色，挂在门板上摇摇欲坠。

萨里西亚注意到海报内容，中间是三个演员表情丰富的大头照，下面大字写着《深渊内讧之后》。

贝尔见他看得仔细，替他解释，“这就是事发时上演的剧目。大概讲的是，在神的刻意安排下，撒旦与路西法内讧后自相残杀。神最终将被偷窃的月亮归还了生命树。”

达勒冷冷道：“神神叨叨的剧，这就是不敬神的下场！”

“行了，别说这个。”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公众隐瞒，只说剧院需要翻新装修。”

贝尔不赞成地看他一眼，达勒这才闭了嘴。

“剧院目前关门歇业，无人看守。就等我们今天清扫结束，没问题的话，驱魔协会发下准许营业的通知。”

贝尔解释着，率先上前推门。

“哈！”

忽地，本该空无一人的剧院竟跳出个男子。男子做着小丑打扮，疯疯癫癫地高声嚷嚷，“恶魔！恶魔把我们这里全毁了！无人生还，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