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栗历来不喜欢欠人情,她有意无意的想试探一二,却发现这李丰并不接招,决口不提自己如何说动江碧幽这事儿。
她总觉得他一个男妻,在江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尽管明面上看上去衣食无忧,可却还是打心底深觉这种大宅院里是说不尽的污沼子事儿。
她甚至有些心生愧疚,觉得自己这件事儿办得很不地道,上次明明已经明确的表示了不会携恩相报,可转头又让李旻前来搭线。
李旻这人,唯一和江家有接触的便是这个堂哥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报恩?
这事儿办得坐实欠考虑了一些。
事已至此,只有尽力补救,大宅院里银子这东西万不可少,这李丰想来私下里也是没什么嫁妆私房钱的,冷秋栗就把刚才得来的三千两银子分了一半于他,末了忆起江碧幽手腕子上带了三个碧玉手镯,又拿了两个碧玉手镯给到李丰。
她这番行事,可是让主仆二人惊诧不已。
特别是婢女那一副预挡在李丰跟前的举动,活脱脱的把冷秋栗衬得像是个要抢人的女土匪。
李丰道没胡乱猜想,只推迟道:“这事儿原是我自愿做的,你如今这般道叫我又欠你了。”
“就当作是合作费,以后没准儿还有麻烦你的地方。”银子这东西没人嫌多,冷秋栗手头上多的是方子和新奇事物,她这般也不是没有为自己考虑。
她这般说来,李丰便没再推迟,只道让她以后有事儿尽管让李旻过来送信。
得了银子定是要像上次那般包餐一顿,冷秋栗两人在县里用过饭后,这才慢悠悠的回了顾家湾。
差不离多的时辰内,顾学红两人直接包了一辆牛车回村,毕竟是隐匿事,也不便同村里人挤在一块儿,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顾家湾,沿途路过一些田地,只见地里青苗蔓延,那人略微惊讶,这便问道身旁之人,“这是何物?尽能培育出此等曼绿苗藤。”
顾学红也会不时的回村,见他一副新奇样,这便摆出一副傲慢劲儿来,“这个呀!这是栽培的土豆,整个三江县乃至南临国怕都是独一份。”
那人一听,眸子放光,心道: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两人之后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了顾家山脚下。
篱笆院里冷秋栗正在观察自己的菜苗,顾临渊在一旁砍伐木材,突见顾学红带着一陌生男子进来,起身问道:“有事?”
顾临渊听到动静,回身一看见是村里的混子带了个陌生男人,这便也放下斧子,三两步行至冷秋栗身旁。
那人正是当天在酒楼见过俩夫妻的店员,当下一眼便认出二人。
“不请自来,打扰二位了,我奈江记酒楼的仆从,找寻过来是有点要事相谈。”,那人笑着道。
冷秋栗听闻后,便心知这人怕是为了土豆一物而来。
顾临渊则是凛冽的看了一眼顾学红,后者对上那道凌厉的眸光吓得赶忙转身离去。
顾学红跑远后,方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懦弱了一些,且他有心探听几人的谈话,这便又提着心往回走,藏匿在堂弟顾学忠家的茅屋处。
那人见无外人,这便开口直言道:“不瞒二位,我此番前来是为土豆一物,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卖于我江记,价钱自然是高于别家。”
这事是冷秋栗牵的头,顾临渊自然不便搭话,静待一旁当个听众。
冷秋栗听闻后,不觉意外,这便出声回道:“这我不仅签了合约文书,且收了独售费,这怕是要你白跑一趟了。”
那人也知这肯定是有文书一事的,不过这江记同本县县令关系匪浅,这等事情只要私下操作一番,便也无所畏惧的。这便委婉道:“这个好说,只要你把此物卖于我江记,余下的便交于我们处理。”
冷秋栗不傻,自然是听得出言外之意,当下任是摇了摇头,就道:“这我虽是乡野村妇,也知这做生意最重诚信二字。这怕是要得罪了。”
那人见她如此不上道,脸色也不好看,原是想撂下狠话,突被一记似寒冰的冷冽眸光扫过,身子不自觉的有些发颤,这便再也说不出什么。
最终这事没有谈妥,那人败兴而归。
那人一出篱笆院,顾学红便立马跟了上去,他这还等着要赏钱呢!
这人好歹也是江碧幽面前得脸之人,这败兴而归,终究是脸上无光,心下正是烦闷着,思虑着等会儿回去如何交代此事。
这便眉峰紧锁的被顾学红叫住了,“大哥,你还没给我赏钱呢!”
这人一回头便瞧着一脸嬉笑的顾学红,虽有不悦到底不管他事,便从怀里拿出二两银钱递于他。
顾学红见他兴致欠欠,便出口询问:“这大哥事情可是没有办妥?”
这人叹息一声,想起方才自己被个农户给惊吓了番,这便有心打探,“这两人可是有什么来头?”
顾学红得了银钱,心情舒坦便也没作何隐瞒,就道:“这汉子老爹原是京都的官员,犯了事儿被贬回了这穷乡僻壤之地,至于他那夫人道是京都城的世家小姐。”
这人听闻后心下诧异,当下问道:“这京都城的世家小姐岂会嫁个山野农户。这其中怕不是另有隐情吧!”
顾学红自小就瞧不惯顾临渊那副不苟言笑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不过是个被贬的罪臣之子,有什么可神气的?
眼下这人问起此事,鉴于对于顾临渊的嫉妒劲儿,这便有心在外人面前折损他一番,便讥诮道:“这明面上说是两家早有婚约,我估摸着怕是出了什么丑事,这才会随意打发到这种地方。”
他这话言外之意便是冷秋栗是个残·花·败·柳,顾临渊则是个头戴绿·帽的汉子,他这一下就把两人给贬低了。
这人听闻此话,心里倒是舒坦了下,面上也有了神采,顾学红见状这便又继续道:“你别看那妇人面上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是个汉子她都要打量一番,搔首弄姿的勾搭人,也不知这顾临渊头上的帽子有几顶了。”,说着说着,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逗乐趣了,便哈哈一笑。
这人一听也是哈哈大笑,方才的气也消除了大半。
村头这会没有停滞牛车,两人便一路步行至镇里,一路上顾学红便把这人来此的目的探听出来了,心下一计当下便道:“这我们村里都种植了土豆,他顾家连快地都没有,那里能有菜品供给你们?”
这人一听,略显诧异,就道:“这府城有家酒楼确实同他们签订了长期订购合约,他这没地,村民们的土豆也还未成熟,这土豆一物何处而来?”
顾学红一听也是满脸惊讶,随后想起了之前从别处听来的那些话,就道:“这种子是从后山挖置的,莫不是这贩卖的土豆也是从后山挖来的?”
这人就问:“此话当真,若是真有此物,那你也可以挖置,到时卖于我们江记即可。”
顾学红听闻后满心欢悦,不过几息便又歇下心思,就道:“这恐怕不行,后山常有凶狠猎物出没,没得为了点银子送了命,可不划算。”
这人一听他如此胆小,便也不在强求,只道:“眼下田地里出产的土豆成熟后可卖于江记”,临走时给予顾学红十两定金,让他帮忙处理这桩事情,又相劝道:“你可在考虑考虑去后山的事儿”,这眼下土豆不知何时成熟,这自然是越早采买越好,方能挽回一些生意。
两人一进镇里便分开行走,那人直奔渡船口乘船回府城,顾学红则去往方才没去成的春香楼。
江碧幽正侍弄着盆栽,这便有人进来禀报,“小姐,小六回来了,说有要事回禀。”
江碧幽檫试着嫩绿的枝叶,头也不抬的道:“让他进来吧!”
小六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进了屋,这便俯身言道:“小姐,我找到那对夫妻了。”
江碧幽闻声放置下手里的布巾,走到桌前落座,开口道:“你仔细说于我听。”
小六闻言,便把一番经过详说了番,甚至于顾学红的污言秽语也尽数告知,又见江碧幽眉头微微拧着,脸色异常的难看,这便知晓自己的粗鲁言语污了小姐的双耳,这便连连告饶道:“小姐,小的嘴里没个把门的,忘恕罪。”一边告饶一边抬手掌嘴,那扇巴掌的动静还挺大。
江碧幽到底是个未婚女子,听闻此等风·流·韵事,自然是心下惊叹,虽觉着此等事污秽了双耳,到底也从中听出了些要紧的事,这便也不好怪罪于他,只道:“这事便交于你办,可得抓紧了。”
小六见没被怪罪,又得了要紧差事,自然是满心欢喜,这便连连表态,言明自己肯定办好此事。
他一走,江碧幽便呐呐了一句“顾家湾”,随后又忆起新购的那处方子留下的家宅位置,不正是这个地方?
且听方才小六的一番描述,道和那日两夫妻的相貌不谋而合,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方才那一瞬间的拧眉,也显得有些多虑了。
思及此,她又摩挲了几下手腕间的几个碧玉镯子,满心的忧愁无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