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将茶水端到书房之后便退了出来,只匆匆瞥了一眼,程和裕不愧是作者钦点的男配,风神俊秀,姿态风流,嘴角含笑,叫人瞧着便如沐春风。
不过因木桃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看见这幅样子便觉得违和得不行,反倒觉得安玉宸这样冷着一张脸的样子更好一些。
程和裕只呆了约半个时辰便离去了,走之前还客气地夸了她的茶水煮得好。木桃送别他,只希望以后不要再跟他打交道才是。
还不等木桃按耐不住好奇心询问,安玉宸便主动开口了:“这位是程公子,饶山长曾教授过他几日,这次托我带了信与他。昨日我才叫白墨递了帖子,没成想今日便上门来了。他学识出众,倒真有相逢恨晚之感了。”
木桃在心里摇头,少年你醒醒,这必然是错觉,再过些时日,你与他便会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虽两人都是六皇子的阵营,怕也是相看两厌了。
“我这边药丸少了几味材料,大约要晚些时候才回来。中午你便自己吃罢。”
安玉宸有些不放心:“我让白墨跟着你。”
“也好,让他驾了马车送我去西城。”木桃在茶馆便打探清楚了,肃京府医馆多,他们住的地方在东城,离贡院近,多是大医馆,价高人满。西城那一块住的多是贫民,那边医馆东西会更便宜一些。只是那地方住的三教九流的人,还是小心为上。
比起东城的平和,西城便热闹了许多。木桃觉得这里有些像后世的夜市,小摊贩的吆喝声,杂耍精彩处的叫好声,都叫她新奇不已。
医馆门面小,里边挤了不少人,味道就有些不好闻了。木桃微掩着口鼻,还是觉得空气中浑浊的气味叫人难受。
木桃余光瞥到伙计拿着一小块玫红色的药膏往外走,她叫住对方:“这是何物?”
那伙计瞧着她穿的尚整洁,便多说了几句:“这可是好东西,神仙膏,吃了变神仙,什么疼痛都没有了。”
木桃心里一震,这东西怕没有那么简单:“如何买?”
“像我手上这般大的,是二两银子。若是想要再小一些的,一两银子也有。”伙计怕木桃嫌贵,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瞒您了,这东西都是肃京府的贵人在用,也是我们掌柜心好,瞧不得咱们穷人那般痛苦的样子,才找人买了一些放在店里,这卖一块就少一块。”
木桃故作犹豫:“这东西真的这么好,我在其他地方怎未听说过。”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也是近些时日才出来的。六皇子您知道吧,为着今上的身子,他也是一片赤诚的孝心,找了神医才有了这个药。听说这药材十分稀少,生产出来的神仙膏也极少。”
“如此好的东西是从京城来的吗?”木桃怕自己问太多引得伙计不耐烦,又补充道,“我要这二两银子的一块。”
“得嘞,我稍后便给您准备。神医是咱们肃京府的人,怕是京城还没有这药呢。您瞧瞧,这天大的好事,倒是给咱们撞上了。”
木桃提着药材从医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在里边待久了有些晕,竟是找不着路了。她也不着急,将方才那药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清苦中混着些微的甘甜,如果方才只是怀疑,现在她有九成把握手中的便是前朝已失传的底也伽。
老大夫赠送的古籍上边描述了此物的的形状与气味,与木桃手头上的这块基本一致。
而木桃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名字古怪的膏方,是因为它的效用,减轻痛苦,使人产生幻觉,容易成瘾。现代穿过来的木桃一下就明白了了,这玩意就是毒品。
底也伽在前朝曾广泛于王公贵族中使用,后来便失传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木桃不得而知,她只是好奇,六皇子为何特地寻了这秘药?
也不知怎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只听到几声微弱的呼救声,木桃疾步走过去,呼吸一窒。
一个女子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凌乱破碎,几不蔽体,不用细看便知道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身旁半跪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豆丁,头大身子弱,面色苍白,带着哭腔叫“姐姐”。
木桃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半蹲下,她先是摸了姑娘的脉,虽然气息微弱,好在尚无生命危险。
那小豆丁也顾不上哭了,仰着脸瞪她,木桃才发觉他瘦得可怕,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更衬得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我可以救你姐姐,你别怕。”既然看见了,木桃骨子里叫她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大约比这还狼狈,是老大夫救了她,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处。她没有多大志向,只希望不辜负老大夫说的仁心。
“你可晓得留香茶楼如何走?”木桃见小豆丁迟疑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我的车夫在那,你拿着这帕子找一个人,他圆脸,肤白,着一身褐色短衫,你跟他说我是木桃,叫他将车赶到这里来。”
木桃也是没法子了,她的马车上有针灸袋和医药箱,她不记得路,而这姑娘的身子拖不得了,只能将这任务委托给小豆丁。
木桃细细替对方整理好衣服,这小姑娘也很瘦,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俏鼻小嘴,面容姣好,本是花一样的年纪。
途中小姑娘醒了,只是眼中毫无求生意志。木桃握着她的手:“姑娘,你不过是被狗啃了一口。你要活下去,远的不提,就说你弟弟,他还那么小,你若走了,他可怎么办?”
小姑娘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眼角濡湿一片。
马车来得比想象中的快,小豆丁跳下马车的时候跌了个跟头,他闷声爬起来,飞快跑到木桃这边:“车来了。”
木桃摸摸他的头,才察觉到他的额头有些发烫,不过这会也顾不上他了,她把小姑娘拦腰抱起放到车上,拿出了针灸袋,手下动作飞快。
小姑娘的面色恢复了一些血色,木桃停下施针的手,又拉过小豆丁替他把脉。她在现代是有一个弟弟的,是她爸的三儿生的,跟小豆丁的年纪差不多大,木桃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生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小豆丁的手跟个竹竿似的,摸不到一点肉,脉似乎就软软地趴在表层,该是得了风寒,又因着营养不良,脉象才会这般虚。
木桃问:“你们家住何处?”
“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小姑娘的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叫谷叶,这是我弟弟谷晓。我娘生完我弟就去了,我爹前些日子头疼用了医馆的神仙膏,跌到河里摔死了。现在家里是我的后娘当家,她自己生了孩子,我又不肯嫁与她安排的人,便把我跟弟弟赶了出来。恩人,我们没有家了,我死也就罢了,求求您带着我弟弟走罢。”
“别落下我姐姐,我吃得很少,求求您带上我姐姐。”叫谷晓的小豆丁忙起身跪下磕了个头,“砰”地一声,听得木桃心里一颤。她把人拉起来,果然额头乌青一片。
木桃轻轻叹气:“你们先跟我回家养身子罢,这事以后再说。”
出来一趟带了俩活人回去,木桃颇有些不安,回去立马跟安玉宸说了。
安玉宸知道了这事之后,只说叫她将人留下:“人带回来就留着吧,本也需要一个丫鬟照顾你,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一些。”
木桃恢复了女儿身去见那俩孩子,谷叶似乎早有所感,并不诧异。倒是谷晓目光一直留在她身上,直到木桃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木桃将治风寒的药端到他面前:“怎地这般看着我?”
“看神仙姐姐。”谷晓软糯应道。
“你夸我也得喝这苦药。”木桃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太瘦了,以后可要多长些肉。”
木桃帮着两人调养身子,因着底子太差,只稍微调补了一番,两人精神气便好了许多。特别是谷晓,这小豆丁脸蛋和身上有了一些肉之后,终于有了寻常六岁孩子该有的样子,跟他姐姐也有几分相似,都是漂亮的孩子。
等到谷叶身子养好了一些,她便接了洗衣做饭的活计,这姑娘抢着干活,手上又利落,木桃便有了空闲去制药并捣鼓那神仙膏。
谷晓比一般的孩子早熟得多,只是木桃觉得这孩子有些黏人,跟个尾巴似地跟在身后,她煎药他便拿着扇子坐一旁摇着,有时候扇药炉,大部分时候扇的是木桃。这天气木桃都有些受不了,他却跟感觉不到热似的。
木桃担心他中暑,叫他去外边待着凉快一些,他便眨巴着那大眼睛,眉眼耷拉下来,慢吞吞往外走,还一步三回头。
木桃便心软了,喊他回来,掏出帕子替他擦了额上的汗:“你想留着便留着吧,离那炉子远一些,多扇扇自己。”
安玉宸恰好有事来找木桃,看到这一幕:“你们关系倒是好。”
木桃让谷晓看这些火候,站起身来:“你怎地来这儿了。”
“我们来这一个月有余,我都未与你一同出去逛一逛,听闻城郊有一湖,那地儿甚是凉爽,你可愿同去?”
“你整日待家中,出去走一走也好。”劳逸结合是好,不过木桃觉得以安玉宸的性子,怕是想不出这法子,她戳了戳他的肩膀,“不过我倒是好奇,平之,你怎地知道那地儿,莫不是听哪个狐狸精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