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崖风将人扶正,随即自己也上了马车,度棋晕晕乎乎被塞了进去。
“昨晚没睡好?”项崖风放下帘子,轻声问。
度棋三魂六魄归位,牢记自己的使命:“睡足了,多谢王爷关心,妾身贱体无甚大碍,王爷是国之栋梁,应当时刻注意身体。”
她这般热情换来项崖风的一个鼻音回应。
度棋撇嘴。
项崖风闭眼养神,他生得一副好皮相,不当将军就是俊逸,铠甲一穿就是手持长剑的战神。
有些不明,那日度棋见他还没有这种感觉,此时在逼仄的空间内,他又是安静地不讨人厌,好像这个相公还不赖。
马车慢慢起步了,马蹄踏过石板路,咯哒咯哒地让人听了很舒服,外面是闹市的喧嚣,度棋闻到一股诱人的紫菜馄饨汤味。
小声模糊脱口:“好香……”
“夫人?”
项崖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早已沉淀,二十四年的摸爬滚打,他学会的是岿然不动。
度棋猛然回神,唇中的口水还在分泌,下意识咽了回去:“大向子民安居乐业,叫人感触颇丰。”
“圣上好德,百官勤勉,大势所趋。”
说完,不再吭声,又闭上眼睛。
度棋见他又“假死”,就轻轻车帘,看了一眼馄饨铺子的位置,暗自记在心中,又迅速放下帘子。
再回头看项崖风,还是那副路再颠簸,但他没半点反应的模样。
其实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觉,度棋也坐得极好,身体的倾斜角度一直保持着。
穿过热闹的大街,车流就少了许多,继续前进的大多是宝马香车,永王的马车从端门而过,而后停在宫门外,随后换了轿子进入了迷宫一般的皇宫。
度棋撩起帘子打量,此刻金乌西沉,明星荧荧,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只能看个大概。
红色的宫墙又高又厚,一路过去先是清一色肃正的御林军巡逻,再往里一些才看见粉裙肤如玉的宫婢。
一刻钟过得也快,下了轿子,项崖风带着度棋穿过了御花园,此时差不多是伸手只见白花花的一片了。
前来赴宴的人多为达官显贵,大部分都在御花园佯装偶遇,许多人旁边也宫里专门掌灯的人。项崖风虽也搭理那些前来搭话的人,但说的都是寒暄的话,没几句落在有用的点上。
他不遣退掌灯的太监,度棋看得懂项崖风的做法,那些人明为引路,实则是眼线,只要谁一不小心多说了一句,今夜皇上就会知道前因后果。
项崖风行得正,自然不怕这些。
花园里百花盛开,花粉都沾到了衣襟上,再走一段路就是宴席所在地。
刹那,红光拨开花丛,照在人们脸上,度棋这时已经能听到婉转如莺的丝竹声。
还有众人絮絮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人气热闹起来。
还没进场地,一尖嗓子太监高呼:“永王到。”
好吧,度棋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席间听见这声,纷纷起身,朝同一个方向行拱手礼。
项崖风一手放在腰后,一手搁在身前,天潢贵胄的气场散开,他眼睛都没转,道:“不必多礼,今夜圣上设宴,意在祈求风调雨顺,万民安康,诸位随心就好。”
头一句话就把皇上搬了出来,告诫这些大臣,不要主客不分,乱了秩序。
在场的都是大姜小姜,何等聪明,听言便自觉不再去打扰项崖风。
项崖风这才走上席位,席间第二座,度棋的桌子在他后面,一坐在那几乎就见不着了。
度棋望着项崖风厚实的背,余光觑着上头空着的座位,默默感叹一声,项崖风这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些天项崖风与她接触甚少,她都忘了永王身份是怎样的尊贵,满朝文武想要攀附者甚多,可惜项崖风不买账。
这个王爷是几代以来让人最放心的王爷,任凭坊间有何种流言,他愣是没有半点要谋反的心。
忠君爱民,他一颗滚烫的心都放在这上面了。
也是,如今国泰民安,除边境偶有敌寇来犯和圣上身体欠安外,大向近年倒没其他忧虑。
好好的也没必要整逼宫那一套,项崖风与当今圣上是同母所生,拥护圣明的兄长是他的职责。
落座不过一炷香,随着一高高呼,乐声骤停,众人屏声,离坐齐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