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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卫苍拎在手里的男子脸色白得像是随时能昏厥。
他勉强睁开眼,总算被这番巨大的动静唤回了一点神智。
“咳…咳咳……卫…苍……人也帮你找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米宁简直不想回忆这三天自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只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就是卫苍再折腾下去,自己必然是离死不远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说服这个疯子把自己放走。
“家主……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后,卫苍才勉强分出了点注意力给手上的人。
随后他冷笑一声,像是扔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把人往地上随意一扔。
“啊!!!!!”
地上传来米宁痛苦的惨呼。
他也是运气不好,卫苍现在根本已经疯了,怎么可能还能想得到对他这个伤员轻拿轻放?
只见他从半空坠下后,正好摔在一截断裂的钢板上,大腿瞬间被捅了个对穿,鲜血狂涌。
这哀嚎声当真是痛彻心扉,可惜在场的两人都没有理他的样子。
季轻从头到尾都没有分给米宁一点眼神,他正在低头看着脖颈上的围巾。
好巧不巧,有两滴鲜血正好溅在小熊那张懵懂的圆脸上。
冰冷的血液顺着毛线的纹理一点点渗进去。
然后在上面凝结成一小块暗色的污渍,之后无论再怎么洗,都会留下难看的印子。
太可惜了,它本来应该作为他人善意的馈赠,被好好保存的。
赵相莲四分五裂的尸体就散落在不远处,她活着的时候温柔无声,毫无脾气,就连死的时候也轻描淡写,无声无息。
卫苍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误杀了对方。
赵相莲在他眼中恐怕还不如自己衣襟上的一粒灰尘重要。
季轻抬起头盯着半空中的卫苍。
对方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再无生路,眼中透出十足残忍的意味,他背后的金色羽翼像是遮天蔽日一般,将周围飘落的雪花都粉碎。
也是,毕竟几天前卫苍才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季轻目前的历史直接对上S级的异能者,还是太勉强了点。
数不清的锋利羽翼围绕着季轻,它们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进攻,而是像是猫戏老鼠一样,在他旁边卷起凄厉的破风声。
偶尔有那么一两片离得稍微近上了那么一些,就能把季轻原本完好的皮肤瞬间割裂。
“今天怎么不当阴沟老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逃啊,你为什么不逃!???”
卫苍眼白中像是有血液涌动一样,配合着他背后圣洁的金色双翼,看起来疯狂又魔幻。
季轻的理智正在告诉自己,他应该趁着对方想要虐杀的他的间隙,立刻马上,转身就逃。
破开这些羽毛造成的屏障虽然需要一些代价,但是尚且在他能承受的范围,最多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季轻的异能本来就快速恢复的能力。
然而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些皮肉伤。
只要等他找个犄角旮旯拖到自己突破了,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而如果现在就硬杠上去的话,哪怕底牌尽出,他击杀卫苍的把握也不超过五成。
确实,他应该逃的。
应该。
但是凭什么?
季轻抬头凝视着半空中那道不可一世的身影。
等?
可是我为什么要等?
一日不杀卫苍,他便一日不得安寝。
五成把握对于季轻来说,就是十成十。
如果被人欺辱到了跟前都还要权衡利弊,畏首畏尾的话,那就不是他季轻了。万事都遇强则退,长此以往,他必将停滞不前。
违背剑心,往后还握什么剑,提什么剑道境界?
见不平事则拔剑起。
这才是他的道。
“你不配让我逃。”
季轻嘴唇微动,那句话很快便被卫苍造成的狂风卷得七零八落,旁人难以听清。
但也不必他们听清。
因为那本来就是季轻说给自己听的。
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
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季轻直接纵身而起,径直冲向了半空中那道身负双翼的身影。
天地间的风雪渐大,无数雪粒伴随着呼啸的狂风,要将地面的一切都埋葬。
他轻灵的身法躲过了大部分的金色羽翼,有少部分的躲不过去,也就干脆就不躲了。
那些尖锐的羽毛擦过季轻的四肢,脸颊,等他到卫苍面前的时候,已经变得十分的狼狈,身上的衣物都是裂口,流了半身的血。
但卫苍被仇恨冲得神志不清的大脑却像是迎面对上一盆冰凉的水,短暂的清醒了一瞬。
任由谁直面季轻这孤注一掷的一剑都无法轻慢。
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这一剑凝聚了季轻两世对于剑道的感悟和理解,恰如天光破云来。
卫苍大吼一声,他背后的羽翼疯狂的扩张,然后又猛地往回一收,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本来用来羞辱和骚扰的金色羽翼也很快彼此连接,化成一柄金色的长矛,直冲季轻的背心而来。
他想要打中卫苍,就一定躲不掉来自背后的杀招。
而就算季轻想要玉石俱焚,也很大概率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
你要怎么选呢?
卫苍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虽然他一开始想的要把季轻千刀万剐有些不一致,但只要能杀了这个小兔崽子,事后再鞭尸也是一样的。
但是季轻很快就用行动告诉了卫苍。
他两个都不选。
只见季轻在距离卫苍不到五米的时候,身体忽然像是失去了重量,整个人化作身旁的一片雪花,用一种轻盈到不可思议的步法,瞬间出现卫苍的背后。
是身法技——流风。
好风凭借力。
周围肆虐的狂风就是季轻此刻最大的帮手。
他的剑势不减,狠狠朝着卫苍的方向刺过去。
与此同时,卫苍用来偷袭季轻的长矛也近在咫尺了。
前狼后虎。
卫苍,你会怎么选?
季轻眼神冰冷。
事实证明卫苍还是更忌惮季轻的剑,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竭力转身,率先格挡住那柄骨剑。
随后,金色长矛狠狠砸在了他的背脊上。
卫苍猝不及防之下也是狠狠一个踉跄,脸色跟着一白。
季轻的骨剑也在那双金光灿灿的肉掌中被捏的粉碎。
他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另一只手中快速凝聚出一把相同的骨剑,顺势往前递,灵蛇吐信一般的剑尖飘忽无踪,又如影随形,无论卫苍怎么躲,剑锋都牢牢的正对他的脖颈大动脉。
避无可避。
但此时的卫苍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
他忽然放弃了格挡,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乌芒闪过,然后狠狠的朝着季轻的位置劈过去。
这还是季轻第一次看到对方用武器。
出于谨慎,他暂时放弃了把剑往这鸟人的脖子上糊,而是选择先去挡对方的武器。
然后季轻手中的骨剑就被从中直接砍断了。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把武器的全貌。
居然是师兄赠予他的剑。
“卫苍!!!”
季轻心中大恨,但卫苍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哈哈笑了起来。
“你当初用这把剑杀了我儿,我今日必要用它砍下你的头颅!”
乍一听到这句话,季轻手里的剑招也是一顿。
他并不知道卓二就是卫苍的儿子,当然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死于我的剑下的,只会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人渣。”
季轻根本不在意刚才碎裂的骨剑,他的骨剑是由异能催生的,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带停顿的就再次持剑攻了上去。
“虽然我根本不记得还杀过一个小鸟人了,但想来他肯定子承父业,也都烂到芯子里了。”
卫苍听到这番话,五官都扭曲了。
他看起来越发的狰狞,下手也更狠,每一招每一式,都欲将季轻杀之而后快。
虽然手里拿着剑,但卫苍更多还是习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攻击。
他的四肢躯干都像用是无比坚硬的精铁铸造而成的,攻防兼备,能给对战者带来巨大的压力。
单说技巧,季轻无疑更强,但卫苍无论是异能等级还是防御和攻击都比他高出一大截,一开始有一腔意气撑着还不觉得,但时间长了,季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沸腾的血液遇到冰冷的风雪也要冻结,但季轻身上的战意却节节拔高。
渐渐地,原本清明的眼中再次染上血色。
季轻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不再谨慎回防,而是放弃了格挡防御,任由那些金色羽翼将身体割出一道道裂口,全凭异能的恢复能力强顶着。
就连那诡异莫测的身法都不再用于躲避,而是用于追赶。
那副完全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疯狂让杀红了眼的卫苍都有些胆寒。
此时的季轻像是一头咬住猎物颈部的凶兽,忍耐着周身的剧痛也绝不松口。
只有季轻自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残存在自己识海中的那道属于杀戮道的剑意,正在蠢蠢欲动。
虽然随着修为的增长,季轻已经能逐渐控制住它了。
目睹熟人当面死亡的激愤和大量失血的刺激,让它又再次冒头了。
不能任由这种状态再发展下去,季轻用力的咬了一口舌尖,勉强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现在还能暂时控制得住,但越到后面,自己身上的杀气就会越重,没有师兄在旁边兜底,他可能会真的在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下力竭而死。
必须尽快解决卫苍。
季轻心中焦急,脸上却丝毫不显。
好在他刚才凭借着这股疯劲短时间之内镇住了卫苍,对方明显出招变得谨慎。
毕竟他虽然报仇心切,但身上世俗牵挂太多,还不至于到想同归于尽的地步。
这才给了季轻喘息的时间。
说来也巧,两人之前都在空中作战,其实早就已经远离了最开始的地方。
季轻抬头的间隙甚至能远远的看到死亡峡谷。
距离车站少说也有几公里了。
要是放在平常,他们应该早就能发现周围的空气不对劲了,但今天下大雪,狂风肆虐中,就连死亡峡谷的瘴气也不得不被压了一头,没能像往常一样蔓延过来。
季轻心中微微一动,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
利用两剑格挡时产生的巨大力量,季轻顺势拉开了距离。他忽然停止了刚才那种近乎自毁式的攻击,一秒不停的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就像是终于意识到不敌,决定要逃跑。
卫苍见状,更是怒火攻心,他刚才被季轻不要命的打法弄得十分不爽。
此时此刻,新仇叠旧恨,是无论也不肯再放季轻一条活路的。
他狠狠咬住后槽牙,背后翅膀一抖,飞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