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处理干净了,没和小少爷正面会面。”藏矜白的私车时隔多日再次行驶在去辰寰的路上,江律彦将刚收到的消息转述,“这次应该不是陆家,以现在得到的信息看……可能是小少爷母亲之前的债务问题。”
“嗯。”藏矜白把挂断的电话放在桌上,“看着处理。”
意思就是这件事要管到底。
小少爷是江律彦跟藏矜白以来第一个感情方面的工作,藏先生又有情感障碍,程度深浅摸不准。
以他对老板的了解,对于已经解除的危机,他向来不会浪费时间重复确认,伸手解决后患已经是能做到最大情份了。
更何况今晚的会议本就是临时插队的,京都的大家代表难得都在,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但现在人已经确认安全了,藏矜白却没半分返程的意思,所以江律彦试探性问道,“晚高峰过半小时就能赶回东郊,会议暂时通知延后一小时?”
“迟一点。”藏矜白目光落在信息栏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信息栏最上方是那条求救信息,阅读时间离发送时间相差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害怕、惊慌、未知的意外。
甚至包括,被别人带回家。
目光浏览着界面上持续一周的问候:吃饭、睡觉、回不回家,偶尔夹杂生活上的琐事,絮絮叨叨没有重点,配着各种表达心情的表情每天定点发来。
生动又鲜活,像绕在人身边闹。
心理书上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藏矜白很好奇自己是不是因为习惯提前,所以才想见他一面,“待会儿把监控发一份给我。”
这是不止重复确认,还是二次重复了?
“好的,会尽快发到您手机上。”江律彦深觉在小少爷的事上,已经不能用老板一贯的行事方式去揣测了。
车驶入辰寰车库,江律彦正准备停在七栋电梯口,就听身后一直在看着笔电处理事情的藏矜白道,“往前。”
江律彦稍作反应,“去霍少爷那儿?”
“嗯。”藏矜白道,“接人。”
*
被接的人全然没有自觉,玩了会儿游戏,又成功被霍斯免的零食诱..惑,咔吧咔吧吃起来。
同龄人之前的兴趣爱好总是惊人相似,所以鹿嘉渺毫无意外很快陷入堕落。
霍斯免自动隐藏了刚刚那通电话,像放饵似的拿好玩儿的东西逗鹿嘉渺,看着他没心眼似的一吊就上钩,莫名觉得挺有意思的。
门铃响的时候,鹿嘉渺已经玩累靠在沙发前打盹儿了,霍斯免把游戏室的门带上,去开了门。
“哥。”霍斯免真没想到藏矜白会亲自来接人,还穿着西装,连外套都没拿,明显是从哪个应酬上刚下来。
看来这缺心眼对他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这东西新奇地就像完美机械上的致命零件,考量他的重要程度可比被牵着走的斗智斗勇有趣多了。
所以霍斯免在藏矜白进门前道,“玩累了,睡着了。”
“嗯。”藏矜白目光淡淡扫过柜子上的袋子,落回霍斯免身上,“多有打扰了。”
“不打扰,挺乖的。”霍斯免懒散抬眼,与藏矜白对视,“还能陪我玩儿游戏。”
说完就觉得像自己在争缺心眼的归属权一样。
他妈脑抽了吧。
霍斯免没心情招待人,把人带到游戏房门口就回来坐在沙发前喝可乐。
藏矜白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哥,但因为霍媛敏从小的灌输,两人之前的关系一直很奇怪。
藏矜白总是那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样子,而他这不尴不尬的身份,被迫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和他斗智斗勇。
霍斯免对藏家真没多大兴趣,但被迫卷进来了,总要承受成王败寇。
在他的印象里,藏矜白好像永远是那个周身遍布光环的“王”。
如果有一天……他也成了“寇”呢。
他目送藏矜白进了游戏房,竟有些诡异地想,早知道再多给点儿饵,他真的很好奇,这个人是不是藏矜白的裂痕。
*
游戏室没开灯,屏幕停留在上一局比着耶的胜利小人上,光屏微弱的光就洒在趴在沙发上睡着的瘦小身影上。
戴着个帽子,帽子上歪歪卡着个大耳机,睡着了都没取下来,倒和屏幕上的卡通人有些像了。
几日没见倒也没变,柔光照在他脸上,呼吸轻轻浅浅的,睡着的时候向来乖巧。
第一次被送到藏矜白的房间时是,守着他那次也是。
藏矜白静默地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对这个场景印象异常深刻。
并且,在发现这个场景出现在其他人的房间时,再次出现了想把他抱走的欲..望。
情绪上的事情奇怪无解,藏矜白索性半蹲下,抬手轻轻取下鹿嘉渺的耳机。
不合尺寸的设备,陌生的地点,也能乖巧安睡。
藏矜白忽然有些好奇,是不是只要有饵,他就会这样么?
从未有过的想法突兀又繁杂地出现在脑海,藏矜白有些意外,这小孩儿似乎成了一道待解的重要文件。
耳机里是循环播放的游戏胜利的声音,导致鹿嘉渺在梦里的厮杀一路所向披靡,他正准备冲刺三千大关呢,忽然——声音没啦。
他先是眉头蹙蹙,像是有些不开心,随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电影院一样的灯光里,他看到了一个异常好看精致的人,柔光洒眉眼,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正垂着眼温柔看着他。
脑袋还没启动,鹿嘉渺只在心里轻叹了声,现在的消消乐做得真好,NPC就已经用到这种颜值了。
随后眼睫一扑棱,又准备睡着。
忽然,梦里的消消乐散去,那种熟悉的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又来了!
鹿嘉渺猛然睁开眼,定定盯着眼前人确认了好几秒,确认是藏矜白后,一下扑过去抱住了他,“先生!”
怀里的身..体温软,扑了藏矜白满怀,他微愣下了,但没把人推开,只垂眼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小孩儿永远这样,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难过了就掉眼泪,开心就能一下抱住人。
想起那通未接电话和迟读的信息,藏矜白忽然想到人类情绪里,恐惧最让人脆弱。
正准备抬手轻轻抚抚他的背,生疏地尝试一些安抚性动作,鹿嘉渺就一下直起了身。
又用那种好像做错了事的怯怯眼神悄悄抬眼看了眼藏矜白。
藏矜白从不知道自己那么吓人,无奈舒眉笑道,“醒了?”
“嗯……”鹿嘉渺确认两眼,发现藏矜白并没有因为自己突然抱住他而生气,便又像只得到纵容的猫,得寸进尺起来,“我被黑衣人跟踪了。”
“嗯。”藏矜白耐心听着他蹙眉抱怨,“已经解决了。”
“好多人!还很凶,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藏矜白瞧着他的声情并茂,声音更温柔一些,“不会。”
“我被吓懵了,给你打电话,但你没有接到。”
“抱歉。”
“我平时都不敢给你打电话的,我怕我太吵,会打扰到您工作。”鹿嘉渺说着说着就像打开了个情绪的小破口,把这几天等待藏矜白的情绪一次倾诉,“但我每天都会等您回家的。”
“嗯。”藏矜白道,“我知道。”
“但我没有事,我遇到了先生的弟弟,跟他回——”鹿嘉渺突然噤声,他前一句才是每天等他回家,这一句就露馅儿了……
实在是因为好久好久没见到人加上刚刚被吓到,一时情绪上头了。
此刻瞬间冷静下来,垂眼看着藏矜白手里拿的游戏耳机,还有自己手里的游戏手柄……完蛋,他的痴情人设因为消消乐葬送了。
鹿嘉渺像个偷玩游戏被家长抓包的小孩,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人赃并获,他也没挣扎的想法了。
他垂头认错,乖巧诚恳,这次连藏矜白的表情都不偷看了。
但没想到,下一秒头顶那个温柔的声音问道,“所以现在要回家了吗?”
“嗯?”鹿嘉渺抬眼愣愣看着藏矜白,一秒后,“嗯!”
*
江律彦在车库等着,霍家他去接触不合适。等两人出来就看到了兴高采烈围着藏矜白咋咋呼呼的小少爷。
“所以先生是专门来接我的吗?”藏矜白腿长,就算脚步放慢,鹿嘉渺也要小跑一下才能追上,“其实我只玩了一会会儿,等黑衣人一走我就会回家的。”
“我没有在别人家里一直打游戏,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鹿嘉渺不遗余力挽救着痴情人设。
藏矜白总会适时“嗯”一声,也不知在听没有。
鹿嘉渺本打算再挣扎两句,忽然就看到了靠在车边抽烟的江律彦,“江叔叔!”
江律彦抬眼看过来,掐熄了手里的烟,还特地用专用湿巾擦了擦手笑着问好,“小少爷呀。”
“你还会抽烟啊?”鹿嘉渺兴趣很快被转移,诧异攀谈。
“偶尔。压力大的时候。” 藏矜白刚回国,藏家做的又是换权打算,大大小小数不完的事情。这一周行程就没哪天在十一点前结束过。
连江律彦这种以工作为乐趣的都快撑不住了。
今晚得亏小少爷一条短信,放了会儿假。
鹿嘉渺想到什么,悄悄问了句,“先生压力也很大吗?”
“大。”江律彦看了眼快走到他们面前的老板,玩笑道,“但你再跟我多说上两句,我的压力就比先生还大了。”
鹿嘉渺听不太懂,但还是把藏矜白最近没有来的理由界定为他很忙,并不是真的把自己忘记了。
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又一下打满血,决定在先生难得回来的夜晚献上自己最贴心的服务。
*
鹿嘉渺的计划很多,他最近又私下学习了很多优秀的金丝雀理论知识,只缺个机会实践。
所以从进家门那一刻,他就事无巨细地忙碌着,帮藏矜白挂衣服,给藏矜白洗水果,虽然质量都不算太佳,但心意是表达得很热烈了。
在他第三次把脑袋探进书房,小声问,“先生我打扰到你了吗?”
藏矜白正点开江律彦发来的近期监控,藏家私宅多,很多几年都不光顾一次,为了打理和安全,非**区域都有监控。
外部监控有人在查,藏矜白寥寥确认过一眼后,目光就落在了下一段客厅视频上。
没点开的视频处于静止状态,画面里是个蜷缩在沙发上的瘦小少年,头朝着门口,像在等什么人。
时间十点五十九分——一个每天会定时问候他是否回家的节点。
他抬眼看向门口那个与监控里重合的身影,开口道,“没有。”
“那您饿了吗?我给你下面条,我还会煎荷包蛋。”鹿嘉渺积极自荐自己最近学会的技能。
“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暂停的监控画面,藏矜白竟应了下来,温声道,“但半小时后可以吗?”
“嗯!”就像藏矜白吃了自己切的苹果,鹿嘉渺一下就开心起来,并且还会安静上半小时。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藏矜白点动小三角,监控慢慢播放起来。
吃饭,书房,等人,睡觉。
鹿嘉渺的时间单调又充实,虽然每天做着重复的事,但脚步永远是轻快的。
会在早晨去阳台晒会儿太阳,会在午后捣鼓捣鼓花草。
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又跑厨房做一份,也会在吃到不好吃的东西时把盘子推到一边,嫌弃一会儿后接着蹙眉吃掉。
喜怒哀乐在他身上鲜活跳动,他像个光点在不停撞击,所经之地都染上了生活的味道。
本来是枯燥乏味的东西,藏矜白却莫名看了良久。
脑海里除了每天在空泛的房间里跳动的光点,就是那个每天天黑就坐在沙发上的小身影。
有时候会看一会儿电视,有时候会躺着玩手机,大多数时候没多久就会睡着,等手机闹钟响起,像是确定了什么,又迷迷糊糊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回房。
从不缺席。
“我每天都会等你回家。”藏矜白本没兴趣判定这句话的真假,但此刻等待写在一帧帧画面上,像是再次确认,饵钓不走他,只要藏矜白需要,鹿嘉渺就会一直在这里。
上次心里的异样情绪是因为头疾,但可以画面停在那个黑夜里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上,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腐蚀出情绪的破口。
“先生!”半小时一道,鹿嘉渺就准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来敲门了,“我可以进来吗?”
藏矜白思路回笼,叉掉监控,站起身出门吃面。
“你不在书房吃吗?”鹿嘉渺捧着热乎乎的碗,全方位为藏矜白服务。
“书房?”藏矜白似乎有些意外书房作为吃饭的地点。
“不可以……吗?”鹿嘉渺忽然想起自己直播的时候在桌上吃的薯片零食。
藏矜白逮到了书房垃圾袋里那些零食袋的来源,接过他手里的面道,“可以。”
好险。
鹿嘉渺刚舒一口气,就听藏矜白补充道,“但零食不行。”
“……”
*
宽大的餐桌上,鹿嘉渺乖巧坐在藏矜白对面,像等待评委判决一样等着藏矜白吃面。
他的爱心荷包蛋炸得可好了,他特意买了模具,炸了整整一板,四个爱心,因为选不出哪个最完美,就全给放进去了。
“江叔叔说您很累,要多吃饭。”鹿嘉渺自动发散江律彦的话,看着藏矜白夹起第一个蛋,似乎在看到第二个时顿了下,适时补充道。
“……”当藏矜白看到第三个蛋时,忽然抬眼道,“拿个碗来。”
“嗯?”等鹿嘉渺拿来碗看着里面凭空多出两个爱心蛋时愣了愣,“先生觉得不好吃吗?”
藏矜白咬了口蛋才语气淡淡道,“先生觉得好吃,但先生不能吃那么多。”
“……”这不是想给您多补补嘛,夜晚还长着呢。
鹿嘉渺只敢想,不敢说,安安静静啃起了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句和平时一样的温和回答,但鹿嘉渺总觉得刚刚那句话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像是……接纳和熟悉。
藏矜白吃东西慢条斯理的,再加上脸好看,守着他吃饭也不算折磨。
鹿嘉渺就端坐着看他,藏矜白像是半点没受影响,在搁筷的时候才道,“今天的事律彦会解决,你可以正常生活,不会有危险。”
鹿嘉渺乖乖听着他发言。
“如果不想住这里,也可以换个喜欢的地方。”藏矜白擦了擦手,“最近很忙,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不抱歉不抱歉。”鹿嘉渺忙摆手。
“联系不到我的时候可以联系律彦,”藏矜白道,“下次不要乱跑。”
“不是乱跑……”鹿嘉渺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想小声反驳,但藏矜白的下一句话让他把叛逆咽回去了肚子里。
“喜欢游戏房?”
“嗯!”鹿嘉渺眼睛瞬间亮了,“我们家也可以有吗?”
“嗯。”藏矜白道,“我年长你许多,兴趣未必相投。喜欢什么都可以自己筹备。”
鹿嘉渺总觉得这句话里有点怪怪的味道,但他品不出来,他只知道游戏房和消消乐,开心得立马弯弯眼,恨不得再抱藏矜白一下,“先生你真好!”
鹿嘉渺因为游戏房心情大好,起身收拾麻溜收拾碗筷,没想到才碰到藏矜白的碗就被他拿了过去,鹿嘉渺有些诧异,“先生也会洗碗吗?”
“不会。”藏矜白拿过他面前的小碟,“但先生会用洗碗机。”
藏矜白些微的亲近让鹿嘉渺心里软乎乎的,就像读书时期解对了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问。
但软乎乎了会儿,忽然觉出点不对劲儿的味道,又是送他游戏房又是亲近好说话……就像上次送了房子突然消失一样。
“先生,您今晚还回去吗?”鹿嘉渺和藏矜白并肩站在厨房,开口问道。
藏矜白慢条斯理泡着咖啡,“半小时后。”
“……哦。”果然,他的解题时限只有半小时。
鹿嘉渺像突然蔫吧了的向日葵,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两人安安静静站在厨房,除了咖啡机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雨不知何时落了起来,滴滴答答打在窗台。
等咖啡机停,鹿嘉渺才反应过来,“下雨了!”
“嗯。”藏矜白接着咖啡,难得放松,像与鹿嘉渺在话家常。
“先生,”鹿嘉渺忽然转头看向他,“外面下雨了,您还回去吗?”
浓咖啡氤氲出雾气,是为待会儿的工作准备的。
藏矜白看着情绪比天气变化还快的小孩儿和他满眼的期待,那种奇怪的情绪又开始破口。
夏天雨声在燥热的夜里,莫名有些宁静安抚的味道。
雨天适合书写故事,厨房又是烟火人气最盛的地方,鹿嘉渺在安静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莫名让藏矜白想起很遥远的以前“家”的感觉。
也是一方不大的空间,一个一直等待的人。
“下雨了吗?”他垂眼看着鹿嘉渺,突兀问道。
“嗯嗯,很大的。”鹿嘉渺不知道为什么问下雨要看着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藏矜白沉默了两秒,然后道,“那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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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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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