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舟你出来,你这个短命鬼,怎么敢做不敢出来啊!”
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谢知舟突然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他抓着许薇的手,语气带着一丝轻嘲,“是我娘。”
淡淡的三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许薇喘不过气来。
谢知舟的亲娘——张氏,现在正堵在门口,毫不留情的骂着她的亲儿子短命鬼!
许薇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母子关系,才能处成谢知舟他们这样。但是在她印象中,谢知舟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他为人清正,又富有同理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娘不孝呢?
如果不是儿子不孝,那张氏这样对谢知舟,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的儿子,而且还是张氏唯一的儿子,张氏为什么要这样对谢知舟?
许薇满肚子的疑问,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对着谢知舟安抚一笑,随后挣开他的手,一个起身,气势汹汹的杀了出去!
老虔婆,敢骂她男人,她今天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狗蛋,狗蛋,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出来,没瞧见我来了吗?你爹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张氏叉着腰站在那里继续叫骂,那个小破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才不要进去受罪呢!
许薇刚出来,正好瞧见张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屑和嫌弃,顿时气得一个白眼翻过去,整的好像你们谢家住的青砖大瓦房一样!
许薇默默打量了一眼谢知舟的亲娘,这是个身材苗条,看起来十分康健的妇人。
张氏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微胖,体型丰腴,一张鹅蛋脸哪怕是年纪大了,也看得出来线条十分流畅!她的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却是高高的,嘴唇有些薄,板起脸来看着十分的小气与刻薄!
可能是因为经常做农活的原因,脸上带着十几条的皱纹,深浅不一的,像是刀刻斧凿一般,镶嵌在那张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上。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但生活不错的农村女人!
许薇只一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她静静地立在门前,她倒要看看,这个张氏今晚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谢知舟你出来,别以为你是个秀才了,你可以不认老娘,你这是不孝,我要去官府告你!”张氏大叫了一声,估计是觉得里面良久都没有反应,让她很是没有面子,张氏突然喊了一句,嚷嚷着要去告官。
“别啊张大姐,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好端端的去报什么官啊?你是觉得咱们小河村现在名声很好是不是?”张氏叫嚷了一声,立马就有村里的人赶来阻止,他们早就想来看热闹,但是张氏这个人吧,性子尖酸又刻薄,别人敢看她的热闹,以后还指不定被她怎么记恨呢!
所以,大部分的村里人听见谢家这边又闹起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伸出头来看热闹的,反倒是张氏说了说了要告官之后,才有人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假模假样的想要制止张氏。
张氏一看来了人,也不说告官的事情了,谢知舟要是真的没了秀才的身份,他们家里的赋税不就又要变成从前那样了吗?她是来找麻烦的,又不是来挖坑的!
“老姐姐啊,你这是为啥来找狗蛋他爹啊,他们现在也没有和你们住一起了,你可不能随便来找人家的麻烦!”旁边一户人家的大婶端着一盆水就走了出来,她抬眼敲了敲黑灯瞎火的小茅屋,心里同情了一下,转念就被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占据了。
农村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大家都是吃完了晚饭,就赶紧上床睡觉了,现在正是大伙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正闲着没事呢,谢家就又爆出大瓜来,可不来劲嘛!
张氏嘴巴一撇,那眼皮子往下面一耷拉,就是一愁苦的老太太,她搓了搓手,一脸为难,随后,就跟唱大戏似的,叹了一口气,那小脚一跺,语气那叫一个哀怨惆怅,“我这不是气到了嘛,不然哪能威胁孩子说要去告官呢!”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啊,常年躺在床上,吃一副药就要一两银子,可是这多年也不见好!咱们家既没有要他下地种粮食,也没有让他每个月给公中交钱,他要带着妻儿离开谢家,那便离开吧!
我这心里不得劲儿啊,总想着父母在不分家,可是我这小儿子还说是读书人呢,我和他爹都还没去世,他就想着把家分了,你说这可能吗?“
“这不能啊!”旁边就有人接话了。
“没错啊!”张氏眉飞色舞,给了接话的人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苦着一张脸,带着几分愤恨道,“他走就走吧,我们这些当爹娘的,还能强留着不成?但是他一个病秧子加上一个傻媳妇,带着我的孙孙狗蛋一起出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们两口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能照顾好一个三岁的孩子啊?你们平日里瞧瞧,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吃得都是野菜团子,穿的还是别人穿烂了的麻布衣裳,我那光是看着啊,心就跟什么似的,一揪一揪的疼啊!”
张氏舔了舔嘴巴,嘴里唾沫子横飞,她快速的扫了一眼门口,发现里面居然还是没人出来,不由地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谢知舟该不会还晕着吧?
这么久,许薇那个疯婆子也没有跑出来,应该还在那里疯玩呢,不知道回家的浪蹄子!
张氏心里恨恨地,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三分的毒意,“我那大媳妇前几日见狗蛋可怜兮兮的跟着村里的王婆子找吃的,心中不忍,回家就跟我们说了这事,我心里一想,可不能让这两口子这样放养孩子啊,但又怕人家不愿意我们插手,所以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隔壁村的王大爷。
那王大爷一身的本事,只要狗蛋学个一两个把式,还愁以后找不到吃喝?所以这才有了今日大媳妇来找狗蛋的事情!
可是谁曾想,许薇那个傻子,还真的以为我们要把狗蛋卖了,拼了命的打我家大媳妇,你们来瞧瞧,这给打成了什么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张氏一把抓过来躲在她身后的谢大嫂,把胳膊往上面一撸,黑黄黑黄的胳膊上,清清楚楚的露出来纵横交错的青紫鞭痕,有些还在流血,有些高高肿起,看起来十分可怖。
“嘶——”
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都有些发憷,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人抽成这样啊,那疯婆娘肯定是下了狠手了!
“我这个当奶奶的还能真的卖了自己的亲孙子不成,我就是过来讨个说法的,不然,这传出去,那些不知道内情的还真以为咱们老谢家藏污纳垢的,不是个好人家!”
张氏冷哼了一声,说得掷地有声,好似真的只是过来讨个公道一般,她想起今天谢大嫂回家时的狼狈模样,不由地心中不屑。在家里倒是威风惯了,出去一趟就被别人当成死猪一样的打,真是不中用!
然而家里的老头子和老大都觉得是是她儿子的错,是她儿子执意要娶那个疯婆娘,所以才惹出来这么多的风波。
这件事村里已经传开了,按照乡下这个速度,只怕过不了几日就要传到隔壁的下河村了,她家小草现在是个寡妇,现在住在谢家,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人想要结亲,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谢家的名声!
因为这事,老头子把她好一顿臭骂,说她没脑子!可是这能怪她吗?还不是大儿媳妇不争气!
许薇在暗处听得牙痒痒,这张氏黄口白牙嘴皮子一碰,就把谢家摘了出去,好似他们懂事明理,疼爱幼子,但实际上呢,最是狠毒的父母也不会像他们这样狠心了吧?
“真是没良心啊,把他养大一场还供他读书成了秀才,现在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说那个许薇要是正常一点我也想得通,可是那就是个傻子啊,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当年要不是生你难产伤了身子,我如何会只有你和小草两个孩子?
小草是你亲妹妹啊,你那个傻子婆娘这么做,岂不是要害的小草孤苦一辈子啊,你怎么狠得下心的啊,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当初生下你就一把掐死算了,也免得你这孽障这些年来一直伤我的心啊!”
张氏捶胸顿足,指着大门痛哭流涕道。
自古无不是的父母,众人听她这么说,都觉得张氏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这些年谢家确实要偏心大儿子一点,但是这不是因为小儿子已经是秀才了,以后前途光明,哪里像老大只是个农夫,一辈子都只能在地里刨食呢!
现在听张氏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谢知舟不孝,居然能为了一个傻媳妇,不跟着爹娘住就算了,现在还在外面污蔑爹娘的名声,害的自家亲妹的婚事都快要黄了......
这种儿子和哥哥,有还不如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