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二阶,于旁人眼里不算什么,于燕林蕉而言,却是大大的喜事。
这意味着她终于适应了这个世界的修炼规则,能够进阶了。
时诗知道后很高兴,与她约着要一同去外面酒楼吃酒庆祝。
她拉着燕林蕉的手,笑道:“何春楼的梅子酒最是一绝,酸酸甜甜,好喝得很!我要带你去尝尝!”
燕林蕉说好,转头看见时扬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便问:“扬扬,你去不去?”
她顿了一下,又扬起眉梢,笑着补充:“我请客。”
“……”
时扬盯她半晌,目中隐有不满:“昨晚你进阶时,我还去找你,说今天下午要与你一起出门的。”
燕林蕉啊了声:“是这样。可是也不影响啊,我们中午去何春楼吃,吃完了正好去玩。”
时扬抿起嘴唇。
……才不是这样。他约她的时候,可没想让时诗也一起。
燕林蕉倾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杏眼弯着,含笑哄道:“都说何春楼是城中第一酒楼,我想去尝尝味道,你就陪着我一起去呗。”
一缕发丝从她的脸侧垂落,滑到时扬搁在案上的手背上,痒痒的。
时扬指尖颤了一下,猛地收回手。
时诗从燕林蕉身后探出头来,眉心微蹙,柔声道:“燕姐姐,扬扬年纪还小,不好跟我们一起去吃酒吧。”
燕林蕉一愣,心道这也是。虽然这古代的酒根本没什么度数,燕林蕉喝着就跟现代的饮料一样,但时扬的确还小,不适合沾酒。
于是嗯了声,正要说算了,却听时扬道:“我去。”
他别过头不看二人,面上神色还是不大高兴:“我看你们喝不就完了么。”
……
何春楼作为城中名气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一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上等雅间。
时家郎君娘子要来,一般都是去三楼的。燕林蕉虽然肉疼自己的钱,但既然结交朋友,说要请客,那是万万不能吝啬,让弟弟妹妹降一个档次去二楼吃的。
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上楼。
正值晌午,店中热闹得很,大堂内坐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但三人一进包厢的门,所有的喧哗便都被隔绝在门外了。
燕林蕉惊奇于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免多看两眼。
时扬轻声道:“设了结界的。”
店小二笑道:“这位郎君见多识广,说的没错。我们老板与青光谷的临烨道君是好友,这店里的结界,都是临烨道君帮忙设下的。”
燕林蕉恍然。虽说这世界有凡人界和修仙界的界限,但其实交集还是不少的,凡人世界,也以拥有修仙界友人为荣。
三人坐下点菜,燕林蕉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多数时候都是托腮坐在一边,看他们亲姐弟翻着菜单。
最后点了四菜一汤,店小二记下菜名,道了声“诸位稍等”,便退下了。
燕林蕉端起桌上的青瓷杯,抿了口梅子酒,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想起刚刚店小二说的结界,随口问:“青光谷是什么?”
时扬看她一眼,解释道:“是修仙界五大门派之一,青光谷的人不喜纷争,最为随和,擅长炼器,市面上拍卖的不少法器,都出自青光谷弟子之手。”
“那其他四个门派呢?”
“是玄云宗、莲华山派、影月宫和金禅宗。”时诗道,“其中以玄云宗为首,弟子最多,掌门是净观神君,境界已至大乘。莲华山派则全为女修,其中女弟子极擅音律,能以音惑人。影月宫宫主似乎也是女子,但她们整个宫的人都比较神秘,很少与其他门派来往。至于金禅宗,就更低调了,全是佛修。”
燕林蕉一边听一边点头,在心里暗暗记下。
时诗温声笑道:“玄云宗、青光谷、莲华山派、金禅宗每六年都会来比武大会招人,只影月宫从不公开招收弟子,似乎都是看缘分的。明年就是比武大会了,我现在才四阶,若我到时能进六阶,我想去莲华山派。”
燕林蕉:“欸?莲华山派?不是玄云宗吗?”
时诗嗯了声:“我喜欢琵琶,我想跟莲华山派的女修学一学,怎么以音胜人。不过我爹娘估计不愿意,到时候还要与他们好好争辩一番。”
燕林蕉朝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没想到看着温温婉婉的大家闺秀,想走的,居然是看起来这么“不正统”的一条路。她还以为,时家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去了玄云宗呢。
时诗问:“那燕姐姐呢?你想去哪个门派?”
“我?”燕林蕉摇了摇头,“我先好好修炼再说吧……”
进不到六阶,是没有门派会要她的。
燕林蕉再次惆怅地叹了口气。
时扬伸手拿起桌案正中央放置的酒壶,就要给自己倒上,时诗连忙拦住他,目中有些责怪之意:“扬扬,你怎么能喝酒呢?”
时扬抬目,黑漆漆的眸子扫了燕林蕉一眼,淡淡道:“你们说你们的,管我做什么。”
时诗蹙眉:“扬扬……”
燕林蕉连忙顺毛:“是我们不好,冷落你了。”
时扬:“……”哼。
时诗叹道:“若是扬扬早生一年就好了,也不至于错过明年的比武大会。”
时扬松开酒壶,另手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没什么错过不错过的。”他道,“我等七年后,和燕姐姐一起。”
时诗尴尬地笑了一下:“嗯,也好。”
她看看挨着坐的燕林蕉和时扬,再看看坐在对面的自己,仿佛他们才是亲姐弟似的。
时诗扯扯嘴角,心头有些涩然。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酒足饭饱,燕林蕉喊来店小二结账,把荷包里一大半的银子都花了出去。
出包厢门的时候,却听见二楼传来吵嚷声。
店小二赔着笑道:“是二楼出了点小事,几位贵客不必在意,请走这边,免得惊扰到你们。”
他引着三人绕到最右边的那处阶梯下楼,刚到二楼拐角处,更大的吵嚷声传了过来。
“你赔?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吗你赔?!”女子声音尖利,动静太大,引得不隔音的二楼包厢内众人纷纷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去。
燕林蕉几人也被吸引了目光,不由驻足。
只见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气势汹汹地拽住一个清瘦少年的衣领,不依不饶。
那少年穿着何春楼店小二的衣服,统一的灰布款式,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您说个价,我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贵妇人呵呵冷笑:“五万两!你赔得起吗?”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
哪怕是祥云阁卖出天价的镇店款式,也不过三万两,这贵妇人身上穿的衣服看着料子是不错,但也远远不值五万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贵妇人是在讹诈。
可是没有人为这个少年说话,这少年落魄得都来何春楼当店小二了,谁也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一个有身份的夫人。
少年涨红了脸,“夫人,你这、这……”
贵妇人一挑眉:“赔不起是吧?我也不难为人,把你的卖身契给我,以后就来我府中,以工抵债算了。”
有人嘘了一声,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一直负责伺候燕林蕉三人的店小二见他们站着不走了,便走到看戏看得最入神的燕林蕉身边,小声解释道:“那位夫人是西城有名的吴夫人,寡居多年,最爱美少年。”
燕林蕉:“……”
一直没说话的时诗出声道:“那少年明明是你们店里的人,出了事,你们也不管管?”
店小二“嗨”了一声,“他自己伺候不利,把茶水洒到人家身上,咱们还能怎么着啊?何况他才来没几天就惹出来这种事,那夫人有钱有势,府里养着几个修士嘞!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人家。”
时诗不悦,瞪了店小二一眼。
那边少年与贵妇人的僵持还在继续。
贵妇人已经笑着贴近了他,伸手向上,想要触碰少年的脸颊。
时诗一声厉喝:“住手!”
只是她个头娇小,又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这声厉喝听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娇娇的。
贵妇人面色冷了些,转身朝时诗看来。看到他们只是两个不大的少女带着一个男孩时,不屑地笑了声。
“哪里来的丫头,也要多管闲事。”
时诗上前一步,正色道:“你再说一遍价钱,我替他还你。”
“……”
贵妇人挑高眉毛,打量了一下时诗。
“五万两,你替他还?”
时诗:“你这衣服根本不值五万两。袖子上的珍珠看着成色还行,也就一千两吧,腰上的玉带也不怎么样,一千五百两最多了。至于绣工,看着倒是不错,不过比不上祥云阁的顶级裁缝。零零总总算下来,四千两银子顶天了。你张口就要五万,是要讹诈?”
贵妇人:“……”
“小娘子,”贵妇人面色古怪,“你是确定要跟我过不去了?”
时诗面不改色:“您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报官,让官府来评评理。”
贵妇人:“……”
时诗侧目,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递上来一张银票。
时诗道:“银票就在这儿了,您要是接了,我这就把人带走,您要是不接,咱们等着官府来人也行。”
贵妇人眉头皱得更深,目中喷火,眼神随意瞥向那丫鬟手里的银票上,看见落款上的“时”字,却悚然一惊。
“你是时家的人?”
时诗:“家父正是时家家主时擎。”
贵妇人立时变脸,掩唇一笑:“原来是误会。既然这少年是时家娘子的人,我当然不追究了。这银票也不需要,娘子快快收起来吧。”
时诗也是一愣,不过贵妇人有意和解,当然是好事。
于是也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一场争端就这样消弭。
待贵妇人走后,那少年向时诗行礼道谢:“多谢娘子大恩。”
时诗抿唇一笑:“算不得什么,我不过是看不惯她这般欺负人,才忍不住出头罢了。”
少年仍是感激。
时诗笑问:“你叫什么?”
少年拱手道:“在下时子昊,日后娘子若有差遣,但凭吩咐,在下绝不推辞。”
带着时扬往这边走,正好听见这句话的燕林蕉,不禁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