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但捡到堕神 第111章 九幽（八）

地上的雪迅速聚拢，在天地震颤间，于平地升起一条巨大的雪龙。

砰！——

季白惶然转身，看见那雪龙与一柄银剑相撞，耳膜正嗡嗡打鼓，雪色巨龙在霎那间化为齑粉在头顶铺开，兜头将他与叶初浇了个雪白。

那柄银剑带来强烈的杀意随着落雪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原本躺在地上，却在关键时刻用雪龙救了他们的蒙面人。

季白来不及感慨逃过一劫，他掸掉身上的雪，却见叶初仍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个雪人。

季白伸出五指在叶初眼前晃了晃。

“叶初？”

“为什么他要救我？他方才那么想要杀我，我以为他就是应龙，”叶初少见地显现出了茫然的神色，“你认出他了？他是谁？”

“……”

季白不自然地眨了几下眼。

“我……我也不确定，”季白说，“只是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觉得与鼓很像。可仅凭那一眼我不能断定，而且若真是他，应当认得出我身上这张皮才对，而且他方才那些话，并不像是烛鼓会说出来的......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得尽快找到真正的烛鼓，打破梦貘乡出去才是，哎——那是？”

他抬起头的瞬间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同，而叶初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前方的巍峨殿宇。

那片死气沉沉的黑色建筑群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那是烛鼓以前在九幽的住所。”季白说，他把那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布包”用一条更长的脏兮兮的抹布挂在了前胸的脖子上，“带着这个娃娃可真麻烦，虽然不哭不闹很久了，但终究还是麻烦。叶初，这是你们捡的，凭什么现在我来背。”

“你可以直接将他放在这雪地里扭头就走。”叶初说。

“那怎么行，我是信因果报应的人，而且喂了这几天也有感情了，不像某些人……到时候出去了，别说这孩子和你不亲。”

叶初什么时候在乎过除了朱依依之外的其他人，听了季白这句话也只当他没听见，皱了皱眉。

“进去看看。”叶初将怀里的朱依依抱紧了，往前走去。

“这里竟然也有一座藏书阁，我怎么觉着和山鬼那座很像啊。”季白翻着手里的天书，暗想：“感觉书比山鬼那儿的还多，不是说山鬼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史官么？”

二人此时正在烛鼓当年的寝殿之后，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行至此处，意外发现了这幢与问政山的山鬼藏书阁形制相似的建筑。

此处甚大，书格上满满当当的书向前延伸像是没有尽头，二人商议分开探查，季白趁着叶初走远，偷偷找到了堕神那一格。

“水神......竟是这样......”季白看着手卷上的字，陷入了沉思，“你聪明一世，在这件事上竟然这样蠢，山鬼竟也帮着你胡来，也难怪呈上去给大家看的史书上只字未提。只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既然有完整的史书，却又不见记录之人。”

他抓着那卷书，又在“天神”那一格里，想要找到应龙那一卷，可一无所获。

“糟了，应龙应该已经来过此地，将他自己的那卷带走了。”季白想，他转身找寻叶初——他原以为叶初会先看看“玄武”，或者在“凡人”那一带寻找朱依依，却没料到他什么书都没翻，只是静静站在远处一道书架的黑暗处，书的间隙中间透出晃动的烛光，映在叶初的雕塑般的侧脸上。

“看什么呢？”季白凑过去小声说。

“那里有人。”叶初说，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季白从书缝间窥见一人背影——那人宽肩阔背，着甲胄，背对着他们而坐，手持一卷，低垂着头。

“是烛鼓。却不知这是真的那位还是梦貘所化？”季白说，“我去试试他。”

“唉。”

叶初拉住季白，只听一声低沉的叹息，背坐着的那人站了起来，大跨步向外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季白从书架后跳了出来：“就差一点，就能看清他的脸了，跟上去么？”

叶初快步行至桌前，晦暗不明的光线落在那卷陈旧的书上，书才被放下，仿佛还带着的刚才拿着它的那个人的体温，叶初的目光最后定在“妄海”那两个字上，他沉默地拾起那卷书，放进袖子里。

“不先看看吗？这是重要线索。”季白说，“烛鼓拿着这本书叹气，搞不好他的心魔就在……不对啊，这记载是不是错了，不是冥海？妄海竟有单独一册书，我从未听说过。”

叶初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叶初！”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叶初忽然生生顿住，季白撞在他的后背上。

“来不及了，但应该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叶初改了主意，转过身问，“季白，你知不知道如何缔结灵契？”

“当然知道，这是我们道士刚入门时便要学的基本法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季白愣了一下，讲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你你你，你不会是想现在……”

“嗯。”

季白看着眼前人，勉强镇定了心神。

“你……姑且可以算做是灵宠……的一种吧但……”

但也太大了！

一条龙！还是在天界有名有姓的。

他以前做道士的时候，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捉一条龙做灵宠，不过结契向来只遵循两条法则，要么就是人的武力绝对压制，要么就是那灵宠心甘情愿。

这样说来，也不是不行。

朱依依现在昏迷不醒，或许真的能通过缔结灵契，救他一命，但这代价是否太大……

想到这里，季白轻咳了两声，说：“结是可以结的，但你真的想好了吗？灵宠与主人的身份是不对等的，虽然从此心灵相通，但主人叫他往东，他不能往西，甚至连心里一丝一毫对主人的恶意也不能有，否则便会反噬，痛苦不已，主人若是死了，灵宠也不能独活。换言之，你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求之不得。”叶初垂眼看着怀里的朱依依，只觉得他的皮肤愈发透明，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脱离这幅躯壳。

他如果往东，我怎么可能走去别的方向。

况且……

叶初想到袖中那卷名为“妄海”的书，他其实在很早以前便已看过，只不过当时轻狂，只把这书中的陈述当成荒诞的上古传说，从未放在心上。

这妄海，可以说是天地混沌初开时的留下的一颗沧海遗珠，当时清浊已分，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敌，却独独留下了这一小片混沌，化为妄海。

在冥界还未出现之前，冥海一直承担着吸纳世间污浊之物的作用，但无人知晓那些进入之物的归处究竟是哪里，毕竟就连初神自己最后也沉入了那片妄海之中。

冥海至今仍是一片死海，所以他从未将这片海与传说中的妄海联系在一起，毕竟“混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没有一个人见过。

在那之前，妄海究竟去了哪里。

他与妄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三清山幽暗的山底。后来，他承了天劫，以为自己为朱依依改了命，但隐藏在朱依依识海中的那片海域，却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将朱依依再次拉回去。

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和谁相争了。

倘若朱依依注定坠落，他要做世间最后那根绑住他的绳索，或者，就陪他一起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