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开始讨论。
有了钱,蒋满谷自然是想买田。吃饭需要田,种药材也需要田呢。他想趁着现在旱田便宜,多买几亩,然后再买两亩水田,这样明年就算没药材可采,也不至于穷到没粮吃饭没钱买盐。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致同意,甚至水芹还想问爹要个半亩地,自己种点东西。
蒋满谷让周氏拿出之前存下的五贯多钱,他将钱堆叠在一起,看着如小山般的铜板一共二十三贯几百文钱,简直幸福的要流泪。
他算了许久,最终决定买四亩旱田,两亩水田,旱田一亩一贯半,水田一亩三贯半,共需要十三贯钱。然后等来年还要多买些鸡鸭,再养一只猪,这样过年又能进一笔钱。他还暗戳戳的想着,要是明年商陆种植成功了,就买一头牛!
他眼馋牛好久啦。
买买买总是快乐的,算盘打完后,他们一家人发现有一件事比较难搞定,就是该怎么和别人交代自家突然有钱能买那么多地呢?
毕竟钱可以藏,地却藏不了啊。
水芹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家如何赚钱的,毕竟林子里资源有限,再加上大部分人压根就不懂,如果乱采一通导致片草不生,那可就真坏事了。
她的想法过于自私,怕家里人接受无能,还是没说出来。
幸好蒋满谷和周氏心里也有些成算,秋葵近期也成长了许多,主动想出一个主意,就说在林中意外找到了一根人参换来的钱,这样也可以绝了人家乱采的心。
蒋满谷觉得这理由好,但人参得换换,毕竟这地方不可能真的长出人参,要是有人去药馆问一问就要露馅。
水芹想了半圈,除了人参,比较贵,那就只有灵芝、龙涎香、牛黄此类,但这些要么不长在这个地方,要么是动物身上的东西,怎么都不像是他们走狗屎运能捡到的。
倒是有一种东西,虽算不上药材,却也很昂贵,虽然一般也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但又不是百分之一百的不可能。
于是水芹试探着问道:“爹娘,我之前听后奶说镇上有一种东西卖的特别贵,叫燕窝,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蒋满谷眼睛一亮:“哎呦,我见过,那药馆就有,那燕窝虽然是叫做燕窝,却与我们屋子里飞来燕子住的窝不一样,那燕窝是白色的,且贵得很!”
周氏也明白了,就跟他商量:“那我们就说捡到了燕窝,卖出去得了钱不就好了。
”
蒋满谷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太谨慎:“可是别人要是问起在哪捡的该怎么说?”
水芹自告奋勇:“爹你就说是我和姐姐随便捡的不就成了,我俩年纪小,别人问起来就说忘了不也挺正常?”
秋葵在一旁连连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统一口径,要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一定是上天可怜他们,看不过去他们这贫苦的日子,于是天降燕窝,让他们平白得了那么多钱。
别问,问就是命好。
水芹一琢磨,觉得这回答还真挺赖皮,这么一宣传,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大钱氏之前的刻薄啊,大钱氏要是得知他们有了那么多钱,肯定怄死,再加上别人的风言风语,绝对能把她气的半死。
妙啊~
当天下午,蒋满谷就忍耐不住,激动万分的去找村长买地了。
村长姓王,名马三,算是原住民,至少王村长是生在这长在这的。王家人丁不旺,王村长并没有亲兄弟,只有几个表的,他四十多岁了,也只生了一儿两女,儿子最小,今年十三,就在附近的私塾读书。按理来说,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村长就是他了。
王马三这人,野心是有的,但也仅限于这一亩三分地,爱占便宜,容易被贿赂。但大错是没有的,他也只敢做些小动作。
算上祖业,再加上他攒了这么二十几年的家业,那可真不少,虽说不及许家,但名下也有六七十亩田,每年都得请佃农过来帮忙,要不然就他和妻子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王家住的房子十分结实,与许家房子差不多,用砖石和木头搭成,一看就结实的不得了。蒋满谷一边往里走一边羡慕。
他们俩在堂屋碰头,当王马三得知蒋满谷是来买田,甚至一出手就是十几贯时,着实惊了一阵。
他皱着眉怀疑的问:“你这钱哪里来的?”
蒋满谷就把一家人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借口告诉他,然后又是感慨又是叹息,还不经意间提起了大钱氏。
王马三顿时心里一紧,这就是他忌惮的地方。秋收前,大钱氏特意过来找他,送了他半贯钱,让他帮忙把这家分了。
分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家子人多事杂,也有不少人家早早就分了家呢。关键是他在这件事上狠狠的坑了蒋满谷一把呀。
王马三心里起了警惕,仔细观察蒋满谷,见他一脸憨厚,更是忐忑了。
这蒋满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半贯钱的事,特意说出来警告他的?他怎么能装的那么像,脸上啥都看不出来。
要说什么人最可怕,不是二流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就是这种老实人。别看他们备受欺负,多得是老实人被欺负狠了直接杀人的例子呢。
要是见钱眼开的人还可以用钱糊弄,可就怕这样心眼实的人,万一告上了衙门,那他可就完了!
于是自觉心眼贼多的王马三思考许久,对蒋满谷买地这事抬手迅速放过,在半个时辰内就挑了地,写了文书,交了钱,然后互相告别。
蒋满谷走出王家时还诧异呢,心说这王马三今天怎么那么爽快,平日里找他办什么都要好处,今日倒是什么都没要,反而还给他沏了一壶茶。
不过很快,买田的兴奋就立马将他淹没了,拿着手里几张薄薄的纸,蒋满谷感觉自己高兴的都能飞起来。
虽然买田很快乐,但第二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他们家发了笔小财,顿时谁家的人都往他家旁边凑。
周氏在家旁边干活,一个上午就遇到了七八回路过的大娘大姨,姐姐妹妹,个个都来问她燕窝那事是不是真的,在哪里捡的。
她知道自己嘴笨,担心露馅,就只是沉默着点头,偶尔露出个笑,却从不回答人家的问题。
人家见她这副模样,讨了个没趣,心善的人倒是爽快走了,那些红眼病的在背地里说了好些难听话。
大钱氏那边在昨晚就得了消息,一大早晨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在蒋高面前抱怨:“你看满谷这人,有发财的好事也不带着满田他们。”
蒋高板着脸:“都已经分家了,他们家的事少在我面前说。”他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明明是自己儿子得了十几贯钱,却一点都没来孝敬父亲,真是白养了这么个儿子!
大钱氏就嘀咕:“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分家前就得了钱呢,指不定早就盼着你分家了呢!”
蒋高闻言一怒,但想想又觉得不是:“满谷建房子时确实摸不出钱,那时已经分了家,要是有钱他早就拿出来了,不至于房子都建好了才拿出来。”
大钱氏哼哼两声,见蒋高若有所思,有眼色的没再说话,只是在心底诅咒蒋满谷一家。
蒋满田在一旁思考许久,开口:“爹,最近大哥和大伯家走的很近,我觉得大哥买田肯定有大伯说道,你说我们家要不要也买两亩?要不然等田地价格一涨再涨,可就亏了。”
蒋高皱眉,有些不愿:“家里没剩多少钱,要是买了明年不丰收怎么办?”
蒋满田磨他:“爹,不会的,实在不行就我自己买一亩,爹你再等等。”
蒋高哼了一声,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算盘倒打的挺好。”他的态度软化下来,想着这十几年来铜钱一直在贬值,攥在手里确实没什么用,就松动了些,问大钱氏:“家里还剩多少钱。”
大钱氏的身体顿时一僵,眼神瞥了瞥一声不吭的曹庆家,模糊道:“大概……五贯多?”
蒋高和蒋满田同时一愣:“怎么会只有五贯多?分家时就有六贯,后来又卖了旧粮,怎么着都有□□贯吧?”
大钱氏说不出话,曹庆咬牙认下:“爹,是我向娘借了三贯钱,你也知道全子被咬后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说七天的药只是打底,家里实在没钱,我就只好向娘伸手,是我不孝!”
那可是三贯钱啊!
曹庆虽说是借,但大钱氏那么疼他,还真不一定会让他还钱,这笔账要是现在不算清楚,到后面还真有可能让她给糊弄过去。
蒋满田不说话,他对曹庆一开始是有愧疚的,但后来在妻子的劝说下慢慢明白,这愧疚本就不应该有。
曹庆虽然是他哥,但却不是他爹的儿子,分家时他分得的东西虽然少,但日后要付出的也少,不像他,日后老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不还得他来照顾?
所以他完全不用愧疚。
再加上,从小到大,大钱氏都用他和曹庆才是兄弟,让他只和曹庆好的话来绑架他,还时时要他将好吃的分曹庆一半,然而曹庆得了什么好的却从来不记得他。
越是回想,蒋满田就越是憋闷的慌。他又想起了曹全进密林,他跟着进去找,不仅冒着生命危险风险,还将自己的血汗钱给他救急,曹庆不仅不感恩,反而在之后对他颇有怨怼,觉得他不尽心。
蒋满田觉得自己可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蒋满谷的好,这个大哥沉默寡言,老实憨厚,干活麻利,并且对安广也好,按理说,他们才是兄弟,而不是曹庆这种什么都没付出,还整天索要回报的人。
这么想着,蒋满田在此时噤声了,当做没看见大钱氏递来的眼光。
蒋高正巧生着蒋满谷的闷气呢,他不好朝着曹庆发火,就冲大钱氏吼道:“这么大个事你都不和我商量?怎么,是防着我拿你们曹家的钱?”
大钱氏脸色瞬间就白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当家的,你这是在戳我的心呐,我是蒋家人,不是曹家人!”
蒋高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老大,可是这个大钱氏却瞒着他借出去足足三贯钱,完全没和他商量,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钱氏见蒋高是真生气了,吓得哆哆嗦嗦:“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让阿庆早点还啊!”
蒋高冷笑:“你真当我糊涂了不成?”大钱氏那些招数蒋高基本都明白,但他自认为大钱氏向着蒋家,向着满田,也就没多管,谁料到她偷到自己家里来了!
他教训完大钱氏,又转向曹庆,冷着脸道:“你大哥都搬出去了,你也早点走吧,免得人多事也多。”
大钱氏瞬间抬了头,张了张嘴想说曹全还在床上躺着,能不能缓一缓,但蒋高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又朝她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想好该怎么做,要不然等老二建了屋子,你也就跟出去吧,我当没娶过你。”
这句话仿佛是晴天霹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滞了,大钱氏更是吓出一声冷汗,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蒋高没理,快速喝完粥便回了屋。
他走后,还没等大钱氏说些什么,曹庆立马就求她:“娘,爹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赶啊,又要建房又要还钱,娘你知道的,我哪有那么多钱,全子还病着呢!”
大钱氏想说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只能自己吞下了肚。当时分家,她说家里只剩下二十六贯,实则不然,还有漏网之鱼足足五贯钱。
但她心疼曹庆只拿到两贯钱,便爽快的匀了三贯给他,自己只留两贯,现在她手里哪拿得出三贯来填这个缺口啊!
她希冀的眼神又看向蒋满田,满田顿时气了,厉声道:“娘,你自己借给哥的钱,可别指望我们帮你堵上,你要是当初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商量,哪会有那么回事?”
大钱氏为自己争辩:“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吗?”
蒋满田呵呵:“娘,我真气了,你这是为了我吗?你明明是为了哥!明明我才是弟弟,凭什么要处处让哥?”
曹庆隐忍着的脾气也爆发了,踹了一脚桌子,指着他鼻子问:“你说什么?你还当我是你哥吗?”
大钱氏连忙劝架,又是朝着曹庆说你弟一时糊涂,又是朝着蒋满田道曹庆的苦。
蒋满田见她到此时还护着曹庆,委屈的泪水也忍不住了,嘶吼道:“他没有爹是我的错吗?是我杀的吗?我们蒋家对他还不够好吗?供他吃供他穿,连我大哥都没有他的待遇!他委屈?他能有我大哥委屈?”
大钱氏脸胀成了猪肝色,不可置信的问他:“你就是这么想的?”
蒋满田现在是满腔的怒意,梗着脖子道:“对!你要是那么喜欢他,那你就跟他走啊,别回来了!反正从小我就没被你疼过!”
这话是偏颇了,大钱氏肯定是疼蒋满田的,只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钱氏自认为蒋满田有爹有娘幸福的很,自然在处理兄弟关系这块比较偏向曹庆。
大钱氏被小儿子这么一通吼,心中悲痛万分,一时没缓过来,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