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时愣住,好半日没说话。
赵宝珠一看她娘亲这么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糟糕,方才话上头来,好像说多了,于是连忙两手一抬,捂住嘴巴,故意讨巧:“娘,我是在一旁听那个伯伯跟爹爹说话……”她故意说得模糊。
周氏揪了揪她的脸蛋,嘀咕一句:“鬼精鬼精的。”
心里却依旧拿不定主意,只能说:“孩子他爹,你自己的意思呢。”
赵大河沉默良久,想到年初勉强才交上的户税,交过之后,家里一点存项都没了,若不是昨天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日子还要更难难,而接下来还有夏秋两季的粮税,光靠家里两亩田,日日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活,再不想法子挣钱,万一运气不好碰刚灾年,他们一家子,怕都要过不下去了!想到这些,终究咬咬牙,说:“去!”
话说出口后,赵大河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若是运气好顺利找上活,有了经验,以后农闲的时候就都能有个路子。
定了主意后,周氏也松了下来,两人商讨几句,赵大河说如果明天他没回来,就是找着了事,让周氏就不必担心,若是有机会,他会托人捎个口信。
翌日,这日是三月十六,李有田家儿子娶新妇的日子。
赵宝珠一早被请了做滚床童子,所以周氏起了个早,把睡眼朦胧的女儿从床上挖起来,亲自抱着她洗刷了一通,再换上干净衣裳。
赵宝珠人都懵了,迷迷糊糊喊:“娘?”
周氏点点她的额头,“今日你要给人家做滚床童子,可不许调皮。”
赵宝珠都没睡好,在周氏身上哼哼唧唧扭来扭去。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送你过去。”周氏把她抱下地,让她穿好鞋子。
赵宝珠也没想到,竟然要去这么早,话说,他们这里娶新媳妇一般不是都要到傍晚的吗?
周氏领着女儿到了李家,刘春桃满心欢喜把人请进屋里,留周氏吃了一碗红枣鸡蛋汤,笑眯眯说:“今日你家囡囡可借我们家用了,到时候,生一个这样俊的娃,才是我们家的福气呢?。”
一屋子李家刘家亲戚听了都笑起来。
刘春桃把赵宝珠牵到布置好的新房内,帮她脱了鞋,把她抱上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新被上,一边对自己女儿说:“把衣服拿过来给囡囡穿上。”
周氏才发现,原来周家给滚床童子准备一套大红色的衣服,这李家日子过得好,自是讲究些。
下午才开席面,这会儿家来的都是李家的亲眷,周氏就先回去了。
赵宝珠眼巴巴干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才会过意来,今天她现在这床上做一天,且床上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
“咋样,我说长得俊吧,数着村里这些孩子,没见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刘春一边跟女儿说话,一边用手指甲兆了些红胭脂在赵宝珠眉心点了一个小红点。
一看,简直跟观音座下的小童子没两样!
刘春桃女儿看得稀罕不已,这孩子,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都不差了吧!难怪她娘一定要这孩子来扮滚床童子了,而且这孩子既不认生也不露怯,大胆的很。
刘春桃从厨房里端了一小碗红枣鸡蛋甜汤出来,坐在床边,怕小孩手不稳弄脏床和衣服,就自己端着喂赵宝珠。
赵宝珠也不闹,能吃甜汤,那乖得不行,喂一口吃一口,惬意又满足,吃相干干净净。
刘春桃的外孙眼馋,吵着也要吃,被他娘拍了一下,说他刚吃完的,不许闹,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颗大红枣,孩子才不闹了。
人不闹了,却炫耀似的把红枣往赵宝珠眼前送,赵宝珠不跟孩计较,就当做没看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转动,就是不看那颗大枣子。
这下对方急了,大声说:“枣子啊,你看。”
赵宝珠还是不看,那小孩,一下挪到赵宝珠面前,急得不行:“给你!看!”
赵宝珠促狭,把人遛够了,终于肯施舍看一眼了,眨眨眼睛:“给我的?”
小孩都忘记了自己开始就是要炫耀一下,这会儿见赵宝珠终于理他了,急急忙忙回答,“给你的。”
“那好吧。”赵宝珠一点不客气,高兴接过大红枣,然后小手揣进大红衣服前的兜兜里。
刘春桃和她女儿在一旁看着,乐得不行。
这滚床童子着实不是个轻松活,从这会儿就一直只能呆在床上玩,还时不时要接受应付那些进房间参观那些人讨论。
如果是真正的小孩子就很容易不耐烦,赵宝珠嫌坐着累,她就一会儿趴,一会儿滚来滚去,反正她是小孩子,别人也不会指摘,而且能顺带听别人说说八卦。
比如,李家的一个亲戚个另一个亲戚吐槽,说新媳妇家要的彩礼高,要了足足二十两银子呢!另一个人就说,毕竟那杨姑娘的爹毕竟是村正,不比一般姑娘,估计陪嫁也会比一般姑娘多。
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回到了赵宝珠身上,哦不对,应该说是赵家身上。
“赵家那头野猪应该卖了不少钱吧?”
“一贯钱肯定是有的。”
“看着丫头张得白白嫩嫩的,她爹娘倒疼她。”一个人看着赵宝珠说,不疼她,也不会养得这么好。
另一个妇人看表情颇有些不以为意思,道:“一个丫头,养得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
赵宝珠一脸黑线,这是真当人小孩子听不懂话呢吧!
对方还在继续,“再说,就赵家那个条件,能好到哪里去,难道不是每日吃糖咽菜。”
这要不是在别人家,人家又办着喜事,赵宝珠真想上去给人一脚。
她叉着腰坐起来,鼓着嘴巴,“婶婶家一定天天吃肉吧,好羡慕噢。”两手捧着下巴,天真活泼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那妇人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会还嘴,立马想大声教训人两句,却发现她并没说什么明着骂人的话,倒让自己没由头,一时只能憋住,心里难受得紧。
有人见妇人脸色难看,怕她或去为难一个小孩子,做出丢丑的事,立马岔开话题,将人拉出去了。
这事没一会儿就传到刘春桃耳朵里去,刘春桃冷眉冷眼道,说:“我那大嫂的好妹子,更是个不知好歹的,丢人现眼的东西,等过两天在,我非要亲自上她家问问她婆婆,到底是怎么调教媳妇的!”
赵宝珠在李家的新床上赖了一一天,当个吉祥物似的,傍晚,新娘热热闹闹的迎进了刘家,一堆人围观新人拜堂,礼成结束,送新人入新房,在一片起哄声中,媒人让新妇挨个摸了摸两个童子,吃下童子喂的枣子花生瓜子。
到此,赵宝珠终于结束了自己今天的任务,换好衣裳,才被她娘亲领了出去,抱出去吃席去了。
李家的席面在村里办得很是很敞亮,足足十五桌,肉色丰富,荤菜盘大量多,挣足了面子。
小孩子闹了一天精力不足,宴席结束,半睡着的赵宝珠被周氏抱了回去。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眼睛还没太睁开,就被一个消息给炸懵了。
“妹妹,那些人太坏了!说要买你去做丫鬟!”赵继宗气呼呼跑进来,对着赵宝珠咬牙切齿说道。
赵宝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