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城门口,赵大河周氏夫妇就让大儿子回去,仔细嘱咐他家里事一应都不用担心,只管好生在陈爷身边跟着,认真学着做事,等过着日子得空,他们再过来看他。
赵承祖这才把赵宝珠放下,一直看着他们走得没影儿,才转身回去陈家。
赵家一家推着板车从外头回来,路上有人看见,不免问几句,这事情瞒不住,周氏就略略说了一句,说自家与人结了干亲,今天走礼去了。
那人一听就更好奇,心说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忽然结了个干亲,也不知是哪家的,有心想再问几句,周氏嘴里只道天气不早,孩子疯玩一天这会儿早困迷,要回去哄着睡。人一看,果然见赵宝珠趴在板车上,枕着自己的手,已经是快睡着的模样,于是只好说:“哎哟还真是,那你们快些回去吧,别让孩子睡着着凉了!”
第二日,就有平素相熟悉的人来问周氏,他家是不是真的同别人结了干亲,又问是结的是哪里的人。
这事总要借着人嘴巴说出去的,于是周氏笑了笑,说:“也是我们家老大的造化,投了别人眼缘,又有人牵线,这才干脆让老大人了人家做干爹,他干爹县城里的,这不,现在把老大留在那里调.教呢!”
我的个乖乖!还是赶到城里人认上亲了,赵家哪来的本事,这不声不想响的,这是要转运了不成。
“我说呢,怎么昨儿你们一家都不在,关门闭户的,路上碰见问了你大嫂,只说有事出门了,没想是去办了这个么个事!”
周氏出门头天晚上的确是去跟赵伯母打了招呼的,具体没说什么事,只请她帮着照看着屋里,怕的是就有那不长眼黑了心的知道你一家出门,摸进去屋子翻东西。
周氏这里一头跟人聊着,脑子里忖度着,大差不差的话应付人,倒是关于陈爷是吃官家粮,身上领着正经差事这茬一个字没透露。和财不露白一样的道理,无非是怕遭人妒忌眼红,说来他们家条件一直是村里最差的那一等,骤然得了便宜,难保没有人起坏心思,小子仔细出不来错。
她这头边做事,边就应付了三四波人。
好在这事也就让人讨论个两天就丢开了,说出天去在人看来就是个小事,不少人猜测,赵承祖大概是认了个什么手艺人做干爹,是为着学一门手艺,日后也有个营生的手段。
慢慢淡下来,赵家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人晚上吃饭时会说到赵承祖,毕竟家里少了一个人,就是嘴上不说,心里难保不想。赵宝珠再偶尔来一句,说想哥哥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哥哥?争取慢慢在她爹娘心上留下个痕迹,以潜移默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赵承祖离开家后赵宝珠做的第一次事,就是从她爹娘屋子里搬出来,她让周氏给原来俩兄弟的装分隔成两半,再挂上个帘子。
心里还忍不住叹气,但凡有别的选择,家里能创造出一点条件,她也不可能在父母屋子里住这么些年,实在是太苦!
总算是,周氏这次依了女儿。
赵宝珠几乎心酸地搬到了小哥的屋里,心酸中居然夹杂着一点点的欢心!
并安慰自己,独立的屋子是一定会有的!
又因为赵承祖这事是李庆年给的机会,一手促成的,周氏赵大河盘算着,还得正式酬谢人家一回。
只是一时没想到改怎么谢,商量半日也没定下来,怎么都觉着不好。
周氏提议,“不然在县城的酒楼摆一桌酒酬谢?”
赵大河摇摇头直接否了,“不好。咱们原也不是那样的人,要请人吃饭只怕在自己家里还更显得诚意,只是要把人特特请过来又不好了,这事,吃一顿饭也还不上恩。”
周氏没辙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就算有心,却没钱,谢不起,屋里钱罐子都空了,眼看就指着这一季的稻子早些下来,好补上下半年的生活。
要不是眼看老大那头稳了,周氏估计现下嘴上又要急起一串燎泡。饶是如此,每日入睡前,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一阵事才睡得着。
赵宝珠见爹娘半天拿不定个主意,干脆就说:“爹你们急什么,李伯伯卖咱们家一个好,那肯定不是想让爹娘送些东西过去,他图的,是咱家记他一个人情,□□后有了好前程,他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能帮就帮一把。二则我爹当初遇见他有麻烦随手就能帮,李伯伯估计记着呢,也愿意跟我们家来往。”所以压根没必要想着去怎么去感谢人家一回事。
赵大河周氏一听,心里一下转过弯来,可不就像是小女儿说的那样么,他们怎么还先钻进牛角尖里了。
“娘的乖乖哟,可怎么疼你,咋这么聪明!”周氏喜得抱起来女儿亲了一口她的脸蛋。
赵宝珠扮了个鬼脸,挣扎着下去了。她该去给他二哥上课了!
赵继宗也是个聪明的,赵宝珠从李荀那里‘学’来多少字,他尽数学了过去,赵宝珠考了他几次后发现,凡他学了的,就是真会了,绝不是那种今日会明日忘的那种会。
一日一日的,积少成多,字是认识不少,可是写字这方面却不太行,两人都不行,毕竟每天都是拿着跟树枝在地上比划的,自然写不出好字,赵继宗估计捏笔都不会呢。
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地里头的稻子也成熟了,赵家拢共两亩地,周氏就是一个人干几天都干得完,不说他们夫妻两个,根本不愁。
不过都没想到,赵承祖又回来。
周氏正往头上戴草帽呢,没想到大儿子一下从外头进来了,还愣了一会儿。
夏日天亮得早,村人农忙时更是喜欢起早,早点下地干活没那么磨人,毕竟到中午就太热,经不住晒。
“哥哥你回来啦。”赵宝珠赶紧喊人。
周氏回神,忙问他早上吃没,一边给人添饭,按着人坐下。
这会儿就到家那肯定是早起赶路了,恐怕也没功夫吃。
赵承祖顺势坐下,说:“我想着应该就几日该割谷了,跟干爹那里告了假,干爹许了的。”
周氏把饭递过去,这几日早干重活,从早上起吃的就是干饭,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就这点活,我和你两日功夫就能收拾利索,哪里用的上你。”
话虽这么说,但赵承祖孝顺,不可能不回来帮忙,不过他先埋头扒饭不与她娘争辩。
吃完饭,母子二人一起下了地,赵大河起得更早些,已经在地里干了有一会儿,听见周氏叫他,才放下镰刀往堤上走,这才看见大儿子回来了。赵承祖跟他爹打了招呼,就卷起裤脚,拾起镰刀,一阵风似的下了地。
周氏把带的递过去叫人吃,自个儿在一旁说话:“老大孝顺是好事,只是总惦记家里,三五不时回来一趟,我怕对那边不好,他到底还是跟着人做事的。”
赵大河大口大口吃着饭,听了一会儿,才歇下来,说:“回头咱们跟他好好说说。”
周氏嗔:“你儿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看着听话,实则拧着呢,主意最正,心里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还不止老大,我看咱家里仨,骨子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叫人不省心。”
赵大河吃完饭,把碗放进篮子里,问:“那你有什么想头。”
周氏就又沉下来了,心里拧了再拧,终究还是把自个儿琢磨了好多遍的主意说了出来,“我是这样想的,其实我们家一共两亩地,养咱两个加三个孩子一年又一年也是吃不饱饿不着,这还得是年成好的时候,我前些年哪年不怕?日日求神保佑,就怕遇着天灾,不然都撑不过去。想是今年咱家要走好运,有好兆头。当家的你自己想想,从开春那回,先因为孩子得了一头野猪,接着你在京城找到短工又赚了一些,我还卖了一个半个月的包子,也存了一点,床底下钱罐子都快满了,到现在,儿子走大运,幸而也是有之前存下这一笔钱,结干亲才有钱买那些东西,那日上,面子好歹撑住了,不至于让人笑话。先前囡囡就说过好几次,想去县里,她小孩子喜欢热闹又爱逛先不说,现在你想想,儿子也在县里了,过得两年他接替了他干爹的活儿,更不可能回来这里,那你说,咱还在这头做什么。叫他一个在那里,你真的舍得?”
赵大河眉头狠狠跳了几下,然后呼出一口气,“你的意思是……”
周氏点点头把话接过来,一气儿语速飞快道:“不然等这茬收完了,咱们把地赁给别人中,每年给些粮食就成,咱们一家就搬到县里去得了。”
赵大河顾虑更多,说:“搬过去,先得租个住的地方,再者我们过去了能干什么,那头就是喝口水都是要钱。”
这些周氏已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最开始她也是连想都不敢想,可是某个念头一旦起来,那是咋都压不住,心思日日存着这些事,时间久了,竟也不怕了,反而一项项规划起来,“这季粮食打下来后,我们留下一半,撑个半年不成问题,剩下的拿去卖了。这边地给别人种,下半年粮食也有了。至于房子,先租个便宜的,你看李庆年以前不就是乡里的,现在也在外头租了院子,妻子孩子也都接了过去,可见这事并没有想的那么难。县城找活干想来也更方便,再不济还跟以前一样,往京城那边去碰,我依旧做些吃食就去卖,咱们好手好脚,我就不信能活活饿死。”
周氏一通分析,不可否认,赵大河心里动摇了,半晌,才听他说:“这事急不得,让我好好想想。行了,先把地里的活儿干完再说。”
周氏还能不懂赵大河,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起码有了八分准了。
因为有了赵承祖回来帮忙,稻子三天就割完,人还不算太累,只是三人都晒黑了不少,这茬过去,赵承祖又要走了,周氏这次倒没有太多舍不得,大概是因为确定举家很会快搬过去。好好做了一顿好吃的,吃完就让儿子走了。赵宝珠悄摸摸把一叠纸全塞到了赵承祖包袱里,这都是之前李荀写的,不知不觉就积累很多。
几天趁空,赵宝珠抓紧教了大哥认了不少,这回干脆把文本直接扔了过去,让他每月对照着熟悉。在她看来,赵承祖学习的紧张程度选比她和小哥要高很多才对,一个是他年纪最大,十二三才开始学认字已经晚了,二个是再过两年赵承祖就要步入社会开始工作,不认识字,那可有太麻烦。
不定要错失多少机遇,赵宝珠在心里想,而她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在这两年里,赵承祖的文化素质一定得提上去,争取脱离文盲行列。
谢谢支持,写的慢,先随榜单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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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