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孩子多,磕磕绊绊的事情常见,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心疼念念。”孙耀英回到房间,踢了踢唐万年的脚底板,“值得你发这样大的脾气,我看巧巧是真的被你吓到了。”
“这个家就指望她们三个同心协力地帮扶着传吉,她们仨内讧了,这个家的心就散了。”唐万年扬起身,叮嘱孙耀英,“你以后对念念好点。”
“为什么?你这话说的,这四个孩子哪个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亏待着谁了!”孙耀英不乐意了。
“你别胡搅蛮缠,我和你说正事儿。”唐万年折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你发现没有,自从把念念从三姐家接回来,咱们的运气好了不少。说不定,这就是念念给咱们带来的好运。”
“神叨叨的。”孙耀英撇撇嘴,表示不相信。
唐万年继续说服妻子,“就说交公粮、开荒地这两项,是不是前所未有的顺利,没有一点绊子。你别不信,昨天念念和我走在一起,地上有六十八块钱,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别人都没看到,就我捡到了。这不是好运是什么。”
“钱呢?”孙耀英听出来话里的漏洞。
“……”
唐念念是个小心眼,记性又格外好,尤其是谁做了什么亏欠她的事情,她能记个十年八年的。
唐巧巧把自己关在门外这个仇,唐念念是一定要报的。
八十年代的农村,黑白带旋转钮的电视机并不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听说唐家这台,是唐万年和孙耀英犹豫了很久,咬咬牙跺跺脚才买的。左邻右舍里,只有唐家有这么个像样的家电,平时吃了晚饭,三五家的同龄人会扎堆在唐家的院子里,排队看电视。
一次两次,孙耀英还挺有荣誉感,次数多了,就嫌烦,说一声“浪费电”把电视关了,把一大群孩子轰出去。
北方的村庄,房子被横平竖直的路分割成豆腐块,同龄人就在豆腐块里捉迷藏、跳皮筋、丢沙包。
到晚上**点,平时孙耀英站在房角处的路口,喊上一嗓子,“回家了!”
四个孩子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一溜烟地跑回家,这是回家的号角。
今天没人喊他们回家,唐家四姐弟玩得时间稍晚一些,结伴回家。
返回家时候,走在中间的唐念念突然发力往家里跑,唐有有和唐传吉一头雾水,不知道唐念念为什么跑,但是下意识地跟着往家跑,“念念,你跑什么?”
“有鬼在后面。”唐念念跑得气喘吁吁。
讨厌鬼也是鬼!
唐巧巧走在最后面,嘲笑他们仨,“胆小鬼,我才不怕鬼。”
你当然不怕,你就是那个讨厌鬼!
到家门口了,唐念念放慢脚步,让唐有有和唐传吉先进门,她落在最后一个进门。
沉重的木门,哼哧哼哧地推着,合并上门,落了木栓。
唐巧巧已经走到门口,使力推,是肯定推不开的。
唐念念对唐有有和唐传吉说,“大姐还要再玩一会儿,我们先进屋吧。”
“哦。”小跟班唐传吉和崇拜者唐有有看了几眼合上的木板,没人质疑。
隔了半个小时,唐念念才又返回门口,把木栓打开。
唐巧巧早已经哭成泪人,含恨地瞪着唐念念,狠狠地用手臂擦了下眼睛,“等爸妈回来,我告诉爸妈,你竟然敢把我关在门外。”
对了,唐念念之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是因为……唐万年和孙耀英没在家。
“我以为你已经回来了,才把门关上的。”唐念念佯装成无辜状。
唐巧巧积攒了好大的一股委屈,等到唐万年和孙耀英进家,便迫不及待地倾口而出,有股子要把唐念念的罪行,狠狠地钉在地上的感觉。
只是小孩子的磕磕绊绊。
唐万年随便应了一声,“可能是没听到你喊门,下次喊得声音大一点。”
孙耀英善于发现问题的症结,“为什么弟弟妹妹回来了,你却最后一个,你还跑不过他们三个?不是说让你们八点之后就回家的,你是不是回来得最晚……”
反正,唐念念这顿打是没挨着。
父母的偏爱,是童年最大的保护伞。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是唐念念教会唐巧巧受用终身的道理。
至于挨打,唐念念想开了,不要太在意,不就是一顿打吗?
这次不是没挨着吗?
暑假在七月份来临,唐巧巧、唐有有放假之后,家里四个孩子,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吵得人头疼。
唐万年和孙耀英平均一天打孩子两次、骂孩子三次,虽然唐念念是最安静、最没存在感的那个,可仍旧免不了被误伤、迁怒。
天天这样待在家,不止孙耀英嫌烦,唐念念一样情绪不稳。
她必须想个其他办法赚钱了。
唐念念想过批发冰糕,可现在天气太热,外面人不多,再说进货需要本金,去找孙耀英索要肯定是会被狗血喷头地臭骂一顿,如果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就暴露了她存钱的事实。
她适合做无本的买卖。
捉蝉、卖蝉壳,这是项群体活动,赚的钱,最后可能会被全部充公。
正中午,无事可做,一点到三点,会有午休。
家里其他人在家里睡得呼噜噜响。
满腹心事儿的唐念念经过村子的CBD路口,顺着河堤往前走,那里有一片树林,下午四五点会有不少人在树林子里乘凉,这个时间点,是没什么人愿意出门的。
河堤的一边是条河,一边是东场子。
唐念念背着手往河堤下走。
凉鞋里进了尘土,脏兮兮的,她想用河水洗洗脚。
听唐万年说,五大村后面这条河边原本是有条堤坝的,但每次遇到特大暴雨,雨水总能漫过堤坝,后来才加固升高。河堤修好之后,河水再也没有漫过河堤,这是五大村的一道坚固屏障。
唐念念沿着被别人踩出来的小路,慢腾腾地往河边走。
水面距离河堤,有四五十米的直线距离,弯弯曲曲的小路,要更长一些。
唐念念到了河边,就傻眼了。
这个时间点到河边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一个同样没有午休习惯的。
有个男孩子脱得只剩条内/裤,皮肤偏黑、身形偏瘦长,他站在岸边,正准备扎猛子往水里钻。可能是不防备这个时间点会有其他人,他愣愣地看着闯入者,惊慌失措地伸出小小的手掌,一时不知道该遮脸,还是遮住黑黝黝的细腿。
倒是是性别不一样,可能是不自在,男孩半侧身,背对着唐念念。
冤家路窄啊!
唐念念认出男孩,是渣男的童年版,和束遇卿有同一张脸的讨厌鬼,楚昭南。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呢?
真晦气!
唐念念转身就走,她对渣男没有一点好感。
“唐巧巧的妹妹。”一面之缘,楚昭南竟然认得她,只是没记住她的名字,“你别走。”
唐念念怎么可能会听渣男的话,她顺着路,原路返回往上走。
可看在楚昭南眼里,却是唐念念羞涩了。
楚昭南顾不得是不是光脚,噌噌地跑过来,小身板挡在唐念念前面,“我叫你,你听不到吗?”
“我有名字。”唐念念说,“我不叫唐巧巧的妹妹。”
这话说出口,便有了楚雨荨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楚昭南问她。
唐念念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们是一个村的,我知道你是唐叔叔家的女儿。”楚昭南仍旧拦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会告诉你。”唐念念置气,就是这个人将来害得唐念念心灰意冷自杀身亡的,她干嘛要让这个人渣知道唐念念的名字呢,女配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
楚昭南张着手臂,结结实实地挡着她,“不说,不让你过去。”
切!
唐念念穿着凉鞋,故意往荆棘的草丛里走,楚昭南跟着走了两步,才几步就被地上的野草扎得嗷嗷乱叫,“你能不能别告诉大人,我来游泳的事情,我摘菱角给你。”
“菱角?”唐念念没见识过菱角。
“你等着。”楚昭南提了提短裤,走到岸边,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到一片浮萍处,他用肥肥的小手乱抓了几下,挥舞着手臂游过来。
上了岸,楚昭南把手里带着水腥味儿的,黑乎乎带着棱角的物体展现给唐念念,“就是这个,你拿回家,让你妈给你蒸了煮了就可以吃。”
“这个可以吃?”唐念念拿了一个反反正正地看,是坚硬的,看外形,应该不怎么好吃。
楚昭南肯定地说,“可以,我家吃过。”
唐念念把菱角拿回来,捧在手里。
楚昭南仍旧不忘叮嘱,“你不能告诉大人,我在河里游泳的事情。”
切,你是舞台的中心吗?谁关注你的破事儿。
“嗯。”
唐念念被迫表态了,她看眼前黑瘦得像根麻杆一样的楚昭南,白瞎了这张脸。书里说楚昭南身材极好,腹肌、人鱼线一个不落,束遇卿也有。唐念念在走错浴室时见过,束遇卿当时慌乱得不行,赶紧用手捂着,只是太过壮观,展开的大掌竟然盖不住。
再看眼前的无知小儿,唐念念有点怨念,“水里有蛇,会咬掉小吉吉。”
这话,唐万年和孙耀英说给唐传吉,是吓唬唐传吉,让他避开河的。
“……”
以为楚昭南会反驳,水里没蛇、我不怕之类的,谁知他竟然说,“我的不是小吉吉,是大吉吉。”
“……”
不高冷,不像束遇卿。
不面瘫,不像楚昭南。
这是楚昭南和束遇卿两个渣男的混合MAX版,渣得功力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