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容蓉觉得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正洗着脸的时候,水突然变红,就是看着电视,换频道的时候发现还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现在她才发觉,此时此刻,这些近在咫尺的狗叫才更可怕。
不是因为怕它们会突然扑出来,而是怕它们会惊动屋子里的主人。
容蓉正打算拉着陆维珍逃离现场,可是陆维珍却抬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容蓉抬起胳膊,拿袖子捂住口鼻,“不走吗?”
陆维珍踮起脚,在她耳边小声说:“没事,我昨天来的时候,狗也叫了,不过就一会会,不出声就好了,表姐,放心吧,狗都拴在里头的,出不来!”
她是怕狗吗?
她是怕里面的人出来瞧见自己啊!
“表姐,这些花真好看,我从前就想在我家院子里种满花,可是我爸妈都觉得花招虫子。”
陆维珍站在花墙旁,满眼都是艳羡。
容蓉家也不养花,但是她妈妈每周都会买鲜切花插在花瓶里,放在餐桌上、茶几上,还有她的书桌上。
不忍心看小姑娘心情低落,容蓉忙说:“其实养花也挺麻烦的,需要花时间打理,你要是喜欢,可以弄点鲜花插花瓶里,还能次次换不一样的。”
陆维珍眼睛一亮,扭头刚想说话,可忽然间就呆住了,抬手指着她的脸,发颤的语声中难掩惊慌:“表姐……你脸上长东西了!”
“???”
容蓉努力斗着眼想要看看脸上究竟怎么了,可努力了之后也就只能看到鼻子两侧。
“红红的,一片一片的小疹子。”陆维珍此时也没心思在看美丽的花,而是满眼担忧地望着容蓉,“表姐,你有没有不舒服?”
“就有点痒,好像也没别的感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容蓉觉越来越痒了,不止是脸,甚至好像连脖子以下也开始有有点发痒了……
“维珍,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是不是也起疹子了。”她扭了扭腰,皮肤轻轻蹭了蹭衣料。
“嗯!”
陆维珍应了一声,丢下手里刚刚偷摘的花,双手在自己裙子上蹭了两下,然后走上前,按容蓉的指示,把她白衬衫从裙子里拽出来,然后掀起来看后背。
陆维珍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表姐,都是疹子。”
听她这么一说,容蓉连口鼻都不捂了,腾出手,解开领口的两个纽,扯着领口低头往里一瞅。
刚被身前那成片的红疹激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忽然响起汽车的喇叭声,陆维珍拉着她的衬衫后摆,下意识就往墙根下挪了挪。
容蓉下意识扭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车。
四四方方,还是军绿色的。
这种眼熟的感觉让她稍稍愣了下,正想转身躲开,车已经在她们旁边停下了。
车窗缓缓降下来,驾驶座上的高弋就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容蓉只好硬着头皮,反手去拉陆维珍,可陆维珍似乎有点抗拒,她扯了好一会儿,才拉拽着人走到他车旁打招呼:“好巧啊,你刚从外面回来啊?”
“你脸怎么了?”他不答反问。
容蓉刚想回答,张嘴的时候却打了个喷嚏,她忙捂着口鼻,略带歉意地嗡声说:“大概是过敏了,没事。”
看他皱着眉,容蓉赶紧把挨在自己背后的陆维珍拉出来,真诚地介绍:“这是我小姑的闺女,我表妹,陆维珍!”
然后又扭头对陆维珍说:“维珍,这是高弋,人可好了。”说完,还不忘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赶紧叫人。
陆维珍愣了愣,看向高弋,憋了半天,终于在容蓉鼓励的眼神下,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高……高叔叔好!”
高弋淡淡地点点头,也回了她一个:“你好。”
容蓉:“……”
“表姐,咱们回家吧。”
陆维珍拽了拽她,迫不及待想走的情绪溢于言表。
容蓉原本也是急着想回去,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在小表妹就这样大咧咧说出来,正好给了她一个赶紧走的理由。
于是,就听她声音轻柔地对车里的人说道:“那我带维珍回去了。”
说完,她们两个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车子的反光镜里,那道倩影越来越小,高弋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就停在那,胳膊半搭在车窗边,抽起烟来。
而容蓉和陆维珍撒丫子跑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之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弯着腰,手扶着膝盖。
看着彼此一致的动作,两人都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
好半天,容蓉才开口问:“维……维珍……你拉……我跑……什么?”
陆维珍此刻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我掐了他们家的花……那个高叔叔,看起来好凶……我得趁他发现之前,赶紧跑。”
容蓉:“……”
她很想告诉她,以后那一墙的花都是你的,那位高叔叔,也是你以后的老公。
但毕竟现在的陆维珍才十五岁呢,她琢磨了一下,开口安抚道:“没事的,他其实人特别好的,你觉得凶,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熟悉呢,等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容蓉觉得以后吃男女主喜酒的时候,一定得让高弋封自己一个超大的红包!
陆维珍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只是一双眼紧盯着她看。
这一下,反倒把容蓉瞧得有点不自在了,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反问:“怎么了,我脸上疹子又多了?还是脸肿了?”
陆维珍抿着嘴笑,摇摇头:“表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位高叔叔?”
什么?!!
容蓉大为震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维珍:“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你是怎么思索出来的?”
“你不喜欢他吗?”陆维珍摸着下巴,居然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容蓉:“……”
忽然,陆维珍挨过来,笑得贼兮兮:“表姐,我觉得吧,高叔叔对你有意思,绝对喜欢你!嘿嘿。”
容蓉:“……”
喜欢她什么?喜欢她是个女神经吗?
“你才多大点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容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么一说,陆维珍像是更来劲儿了,当即就一副小砖家的样子,给自家表姐分析起来。
“表姐,你想想,他见到你第一句话是啥?是问你脸怎么了,而不是问,你在这干啥?”
容蓉蹙了下眉:“因为我脸上红疹子太明显了,这有啥。”
“才不是,当局者迷啊!”
陆维珍说着,语气忽然一转,看向自家表姐,有些怒其不争:“表姐,他问你脸怎么了,你当时就不应该说没事,而是应该说,你好不舒服呀,问他能不能带你去医院,嘿嘿,你信不信!他一定会同意!”
容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