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重新关上的木门,林砚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赵亭松在大会上撂摊子的事情他还没追究,这会儿竟然还给他甩起了脸子。
自己从未得罪过他,如今反倒是受到了这样的待遇,林砚池心中实在不爽。
对于赵亭松这不懂礼数的行为,赵保国也很生气,骂骂咧咧道:“赵亭松你抽的是哪门子的疯,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你老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听着赵保国的叫骂,赵亭松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身体却又情不自禁的贴着门,唯恐漏掉林砚池的话。
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林砚池早就学会了用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掩饰自己。
尽管心里有些委屈,吃了闭门羹的他也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子,玩笑道:“看来我来你们家次数太多,惹得小满哥不高兴了。既然小满哥不欢迎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砚池说这话时,声音故意大了些。
赵保国正想出言挽留,赵亭松房间的门一下就打开了,看见林砚池抬脚欲走,赵亭松急急忙忙地抓住他的手腕,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没有不欢迎你,你别走。”
林砚池挑了挑眉,盯着赵亭松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腕的大手,赵亭松被他盯得毛毛的,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
赵保国知道赵亭松是个什么臭脾气,连忙给林砚池台阶:“小满他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林砚池忙大方道:“我和小满哥闹着玩呢,支书您可别当真了。”
他也不是真的想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他又怎么会饿着肚子离开呢。
至于赵亭松这个臭脾气的大傻子……
林砚池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赵亭松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见林砚池依然挂着个笑脸,他心里很自然就松了口气。
林砚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赵亭松从来没见他生过气,所以,他也想当然的认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席间,他的视线频频落到林砚池身上,每当林砚池看向他时,他又慌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赵亭松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想看林砚池,又不敢明目张胆和他对视。
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每每想起,赵亭松仍会心跳加速,脸上温度也跟着升温。
他埋着头,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装进碗里。
林砚池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没点破。
吃完饭,林砚池就要回宿舍了,以往都是赵亭松送他回去的。
赵亭松心里仍然紧张,可他的肢体动作比大脑反应还要快,脑子里还没理清那些恼人的情绪,人已经先站了起来。
林砚池却道:“我知道回去的路,小满哥不用送了。”
说着便跟赵家的人一一告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亭松有些急了。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每次都要送的,怎么这次林砚池就不要他送了呢?
他无措地看了赵保国一眼,希望赵保国能一如既往的给他指引方向。
赵保国瞅了他一眼,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看着他不知所措急得团团转时,才不紧不慢道:“小知青气性大着呢,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可气狠了你。你把人家得罪了,人家以后都不跟你玩了,你识趣点,别去烦人家。”
赵亭松像个委屈的狼崽子一般哼了哼,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才没有!”
说完他拔腿就追了出去。
赵保国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惊奇,啧啧叹道:“这傻子还晓得追出去嘞!”
刚说完就被拧了拧耳朵,沈红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叉着腰道:“没个当爹的样,小满心眼实,你老是逗他做什么!”
赵保国吸了口烟,嘿嘿地笑。
……
林砚池一个人走在路上,点点繁星镶嵌在天幕下,一闪一闪照耀着村里每个角落,尽管村里还没有通电,回宿舍的道路仍旧清晰可见。
夏天的夜晚并不宁静,除了聒耳的蛙声和闹人的蝉鸣,林砚池身后还传来一阵清晰规律的脚步声。
不论他走得快慢,脚步声的主人都保持节奏跟在他身后,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他发现。
用正大光明的姿态干偷偷摸摸的事,这傻子可真是个人才。
林砚池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见他不打算主动开口,也懒得戳穿他这鬼祟的行径。
赵亭松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
村里人的房子都挨得近,一路上林砚池碰到好多在坝子外面吃饭乘凉的人,不管认不认识的,只要别人和他打招呼,他都会停下来问好。
还有许多未出嫁的姑娘看到他,都红着脸躲进了屋子里。
也有人跟赵亭松说话,不过他不怎么搭理人,两个眼珠子落在林砚池身上,期盼着那人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林砚池却视他如空气,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赵亭松捏紧拳头,心里闷闷的,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心里都没这么难受过。
他好想站到林砚池面前,让他看着自己,只跟自己一个人说话。
在多次被林砚池忽视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抓住林砚池的手腕,不顾别人眼里的诧异,说道:“换一条路走。”
回宿舍的路不止一条,赵亭松带着林砚池远离村里的住家户,绕了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走的远路。
村里这些路赵亭松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夸张点说,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林砚池安全送回宿舍。
所以林砚池被他带着走了一条陌生的小路时,心里也没有一点着急。
他倒想看看这大傻子想做些什么。
可是这大傻子只是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缺根筋的傻子有任何期待。
林砚池停下脚步,在赵亭松不解的眼神中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冷冰冰地看着他道:“我要回宿舍,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亭松怕他误会,急着解释:“这条路也可以回去。”
林砚池又道:“我都说了不要你送,你还跟出来干什么?”
林砚池的态度让赵亭松有些难受,两人认识以来林砚池还从来没对他生过气。
这凶巴巴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说话,像犯错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林砚池可不觉得他可怜,自己追上来找骂,他可不会嘴下留情。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以前对你温柔体贴,那是拿你当朋友,你现在发脾气甩脸子给我看,还指望我像以前那样对你,做梦呢?”
也不是多大回事,但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朋友之间,合则来,不合则散,赵亭松要是不喜欢和他做朋友,直说就行,一天天故意躲他,还当着家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真当他没心没肺一点不介意呢?
赵亭松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林砚池有点懵:“什么?”
“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说他是傻子,他倒是挺会抓重点,林砚池张了张嘴,一口气堵在胸口散不出去。
没认错就想得到他的原谅,想得可真美。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复,赵亭松有些焦躁,气氛微微僵持时,他突然弯了弯身子,低下头把脑袋凑到了林砚池跟前。
林砚池被他这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退的时候,这人那双比铁还牢固的手握住了他的腰,隔着衬衣林砚池都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滚烫。
温度随着腰窝蔓延到脖颈,夜色下林砚池被他弄得红了脸,本来还跟小炮仗一样的他,这会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你……你,干什么?”
赵亭松低垂着头,哑着嗓子道:“我错了,给你摸头,你摸了我的头就原谅我好不好?”
林砚池不懂他的逻辑,摸头和原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这傻子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原谅吧,他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赵亭松的脑袋在他身上拱了拱,柔软的头发扎在脆弱的脖子上,带来无尽的痒意,林砚池身体忍不住往后仰,却被赵亭松用双手钉在了原地。
鼻息间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皂角香味,明明是那么干净,却又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林砚池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惹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赵亭松不知他的困境,央求道:“你就摸一下好不好?”
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让林砚池很不自在,可是只要稍微一动,握着他腰肢的大手就会用力一分。
林砚池怀疑,这人要是稍微再用点力,自己这腰说不定就要被他掐断了。
林砚池被他的无奈行径弄得没了脾气,看着埋在自己跟前的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终于伸手狠狠揉了两把。
“我跟你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了,要是下次你还这样无缘无故给我脸色看,我就……”
面前的脑袋又拱了拱,赵亭松急切地抬起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
林砚池生气的样子他已经见过一次了,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林砚池对他的冷待。
若是他身后有根尾巴,这会儿为表自己的心意,肯定也会摇起来。
林砚池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眼里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还不松手?”
这么无赖的样,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
今天这事换成其他人,林砚池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赵亭松凭什么就跟别人不一样?
林砚池看着他臊眉耷眼,可怜兮兮却仍显英俊的脸庞,不太想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思。
可能就凭他比一般人蠢吧。
在林砚池的嗔怪中赵亭松飞速收回手,手上的触感慢慢消退,他却忍不住回忆刚才的一切。
林砚池腰很细,两只手轻轻一握似乎就能把他拥入怀中,身上的味道也和一般人不一样,村里那些男人,大多都是一身汗味,只有他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草药香。
闻起来沁人心脾,惹人沉醉,赵亭松甚至想埋进他怀里,再次体会……
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将自己从那些不堪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觑了林砚池一眼。
林砚池会生气,他不能胡思乱想。
他牵起林砚池的手,开心道:“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没心没肺啥也不想,可怜林砚池一颗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烦不甚烦。
又不是小孩子,两个大男人走路牵什么手。
算了,左右这小路没人,他要牵就让他牵好了。
林砚池心想,朋友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赵亭松要是再不识好,也别怪他以后翻脸无情。
赵亭松的大手干燥有力,林砚池状似无意的走着,张开的手指却也慢慢跟着合上。
就在两人十指快要交握时,赵亭松突然松手:“那边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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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