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晁一向与唐瑾瑜交好,侯爷和夫人也待他宽厚,再加上他这位三小姐准未来夫婿的身份,侯府的小厮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路迎他进前厅,安北侯此时在宫中议事,洛晁倒是刚回来。小厮知道自家少爷与唐公子关系好,因此一边迎他进门,一边着人去请了洛晁。
唐瑾瑜随着小厮往前厅去,绕过花园,正巧碰见淞竹堂方向有丫鬟端着水出来。他想起刚刚在大门外遇见的男子,问道:“侯府有客人?”
小厮道:“是啊,是我们三小姐的救命恩人,这位公子来头可大着呐。”
听了这话,唐瑾瑜步伐一顿,道:“既然府上有客人,那我就不叨扰了。”
小厮犯了难,哪有进了院子又要走的,何况他已经让人去请少爷了。想了想道:“楚世子刚刚出去了,正是他着人告诉唐公子您在门外的。”
“楚世子?北域王的儿子?”
“是啊。唐公子您也识得?”
唐瑾瑜抬脚继续往正厅走,道:“不识得。”
“哦,”小厮又道:“楚世子貌似识得您,不然也不会着人告知了。这位世子当真是人中俊杰,连侯爷都夸赞。”
“他为何来府上做客?”唐瑾瑜本对这位世子没什么兴趣,不过小厮一直赞叹,他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厮道:“楚世子是三小姐的救命恩人,阖府都对他感激不尽,少爷便邀他过府小住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前厅,去请洛晁的小厮也恰巧过来了,说少爷在院子里打拳,让唐公子过去。
洛晁这么吩咐其实没有旁的意思,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昨日虽当时有些为妹妹抱不平,但也体谅唐瑾瑜的难处,过去了也便没放在心上。少年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样,他以为唐瑾瑜是来找他玩的,便邀他一块。
可这话落在唐瑾瑜耳里便变了味道,以往他来侯府,洛晁都是很高兴的,要么与他下棋,要么两人一同外出。可今日洛晁却连面都没露,只遣了小厮来回话,而领路的小厮也一路夸赞那位楚世子如何如何。
唐瑾瑜垂首,不知该如何开口。
“唐公子?”
一道女声恰在此时响起,唐瑾瑜回首去看,正是洛璇领着侍女经过。
她一身妃色绫罗长裙,少见的添了些钗环,似是精心装扮过,此刻正笑眼弯弯地望着他,若春日间开的绚丽的芍药。
这位三小姐与以往的模样并无二致,他却总觉得哪里变了。唐瑾瑜望着她,一时愣住。
洛璇见他呆了,心道总算是没有浪费她的一番心血,听说唐瑾瑜来了,她马不停蹄地换了衣裳跑来刷好感度。
她两步走到他面前,问道:“唐公子来找二哥?”
一股幽香袭来,唐瑾瑜这才回了神,不自觉地微微皱眉,闪开了目光,道:“是,况玉此刻无暇,我改日再来。”
说着抬脚就要走。
洛璇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抗拒,闻言赶紧上前拦了一步:“哎呀他能忙什么,不过就是打打拳喂喂马,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这话她倒不是胡说,书里关于配角的描写少之又少,她印象里,洛晁在家里除了打拳喂马,貌似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别的事。
唐瑾瑜见她主动靠过来,又退后一步:“三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啊?
洛璇一时无措,脸上写满了迷茫。
唐瑾瑜见她这个反应,也有些出神。他印象里以前的洛璇,是个谨守礼仪的大家小姐,除了因为身子弱常常有些自怨自艾外,几乎是个完美的贤妻。年少而慕少艾,洛璇那样一张脸,那样一种出身,若说他从未动过心,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曾经觉得,以他的出身,能攀上侯府,能配她,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可是后来,洛璇越发不爱出门了,每每他们相见,她在他面前,总是流露出那种期盼来,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期盼。后来他的文章在京中开始小有名气,人人提起他,除了称赞他才华斐然,总会加上一句“他呀,可是安北侯府的未来女婿”。
那些原本不屑一顾的人,或是为他才华所钦佩的人,都会发出同样的一声“哦,安北侯府啊!”
仿佛他的才华,他的努力,都抵不过那句“侯府三小姐的未来夫婿”来的要紧。
唐瑾瑜知道自己走入了一个奇怪的笼子里,他把自己禁锢在了里面。可是他每每看到洛璇看他的眼神,以及他躲闪目光后她眼里的失落,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里多了一层烦躁。
甚至萌生出,如果没有这门亲事就好了的想法。
可是最近洛璇变了。
唐瑾瑜终于发现她的不一样之处在哪里了,她看见自己时依旧热切,可以往她会克制地退开,那种热切只流露在眼神里,可是现在她整个人焕发着一种生机,那种热切对谁都一样,眼里少了期盼,就连他刚刚那样说,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失落,只是惊讶于他的反应。
“你……”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问起,问你为何变了?
他问不出口,只好道:“那就劳烦三小姐了。”
洛璇闻言就笑眯眯道:“叫我璇儿就好。”
都要成亲了叫那么客气干嘛?拉近关系要从昵称开始。
唐瑾瑜再次敛眸:“……璇儿。”
他睫毛动了动,眸底神色晦暗不定。
洛璇看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什么,骤然有点欺负了小男孩的感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咕哝道:“那就快走吧。”
“嗯。”
两人缓步并肩往洛晁的院子去,洛璇开口道:“唐公子,昨日的事情对不住了,我一时鲁莽,冲撞了郡主,害你也受牵累了。”
她想了又想,以唐瑾瑜的性格,主动登门,又对洛晁想见不敢见的一副样子,多半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她不能让洛晁和唐瑾瑜之间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索性自己先提起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唐瑾瑜见她提起这事时毫无责怪之意,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是想多了,又更加觉得歉疚。垂首道:“昨日……我也有错。”
“不不,”洛璇道:“我没怪你的,二哥也没怪你,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他静静地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洛璇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纠结那件事。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试探道:“那日,我落水那日……”
唐瑾瑜转头看她,她的侧颜近在咫尺,呼吸间仿佛带着一股幽香。他觉得两人距离过近了,又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洛璇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对,继续道:“我似乎觉得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嗯。”唐瑾瑜心不在焉。
嗯?洛璇倒是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唐瑾瑜应过了,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回忆了一下,再次望向她:“被人推下去的?”
洛璇点点头,揉了揉额头,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道:“我隐约记得,觉得有点可疑,还是得求证一下。”
“嗯。”
唐瑾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那日洛璇落水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像是两个不同的人生,第一个梦,梦里他金榜题名,圣上亲自定了大婚吉日,可是大婚前三日,洛璇溺水而亡。第二个梦,同样是她落水了,被人救了起来,他们如约大婚。他记得,这两个梦的最后,安北侯府都被抄家了,他当时只道自己受了她落水之事的影响,又因着下榜之日在即,才做了这些荒诞的梦。
可是第二日他去侯府,遇见宋宝儿,一切事情都和那个梦的开始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他身边这个人,洛璇和梦里不一样。
他向来不信鬼神,可是如果洛璇是被人陷害落水,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或者即将发生的事,那么安北侯府如今就是已经有仇家了么?
他再次看向身侧的人,她微微蹩着眉,一副迷糊的模样。
唐瑾瑜甩了甩头,应当是他想多了,此刻这人好好站在这里,安北侯府一门忠将,颇得圣上眷顾,怎么会抄家?
想了想,他宽慰道:“那日人多,许是你记错了。不过若不放心,不如找人查查看。”
洛璇就等他这句话呢,毕竟这个世界宋宝儿是个女主,她想发落女主,又怕打破规则,自然要来他这里借一臂之力。她立刻欢欣了起来:“我刚刚问了那日随侍的侍女,似乎有些线索,待我查出来了,再行发落,你说可以吧?”
唐瑾瑜看着她眨巴着一双狐狸眼望着他,眼里带着一些期盼,又藏着些许狡黠,虽不知她在期盼些什么,却不禁笑了,道:“自然,若是查出幕后主使,必然要发落。”
听了他这话,面前的女子像是得了什么承诺般,立刻绽开了笑容,粉面红唇,端的是一派好风光。
唐瑾瑜侧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瑾瑜:所以最后还能给我留个老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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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