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沉香见女儿过来,美目满是笑意。在想到儿子刚才说西院的那个苏蕊找女儿时,美艳的脸顿时又是一沉。
“满儿,苏蕊找你有什么事?”
“她替她祖母道歉,说许氏心不坏。”
杜沉香美目凝霜,讥笑一声,“真是个孝顺的姑娘。”
苏闻听出母亲语气中的不对,眉头皱成川字。
苏离没有看他,自顾道:“许氏最是疼她,一心想让她嫁入高门。她们以为没有我,我们侯府和锦乡侯府的亲事就能轮到西院,真是可笑至极!”
苏闻不是傻子,闻言惊道:“满儿,你说她们害你,是想抢你的亲事?这事…苏蕊也知道?”
苏离不置可否,“许氏这么做,全是为了苏蕊,我不相信苏蕊毫不知情。她对顾大公子情根深种,必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闻握紧拳头,那个懂事的堂妹时常给他送东西,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可是妹妹从不说谎,还是他最亲的人。他心中怀疑,纠结流于表情中,自然是难看至极。“我…我还以为她不一样。”
他以为苏蕊懂事知礼端庄明理,和西院所有人都不一样。
杜沉香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就是你蠢,看不出来。我早就看出那个苏蕊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人家装得好,所有人都说她懂事知礼。她哪里是懂事,就是东院派出来的奸细,打着和咱们交好的名头,明目张胆地打探和监视我们。”
苏闻握紧拳头,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
苏离道:“哥哥,坏人脸上又不写字,你看不出来也是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以后多留心一些便会发现,有的人面上装得再好,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东西骗不了人。”
苏闻惭愧不已,这样的道理他明白,但他似乎从未放在心上。他身为兄长,遇事还要妹妹提点,他真是无能。
苏离有心教他,并不想打击他。
当下又道:“这些都是女子之间的伎俩,哥哥自然不可能像我们女子这般看得清楚明白。外面的人情往来更是复杂,我很佩服哥哥能不惧传言结交到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这一点我是望尘莫及,恐怕很多人没有兄长这样的眼力和运气。”
她指的是谢让。谢让名声烂成那样,一般的世家公子根本不可能与其结交。如果不是兄长交到这样混迹市井的朋友,她恐怕真如书上写的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闻面有羞赧,略为有些不自在,心里多少好受许多。
“我…以后不会再信她的话。”
“我信哥哥。”
杜沉香和苏敬中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欣慰。他们兄妹感情要好,能相互提点相到扶持,做父母的哪能不高兴。
苏离上前替苏敬中号脉,父亲的脉相比前两天有力许多,枯槁的身体像是注入新鲜的活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早上放过毒血,不用再放,但可用另一套针灸强筋活血。一番动作下来,看得苏闻连连惊叹。总觉得不过短短几日,妹妹的医术仿佛精进不止一星半点,而且那神情状态像极行医多年的老大夫。
“满儿,父亲什么时候能好?”他低声问着,难掩忐忑。
苏离扎下最后一针,道:“再过几天。”
“…再过几天…你是说父亲真的能好?”苏闻激动起来,他并不知道早上妹妹和父母说的话,此时心中狂喜震惊难以自抑。
杜沉香湿了眼眶,“满儿说,放血七天便可解毒。”
“七天?”苏闻喃喃着,眼中全是希冀。“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不想哭,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往下流。
苏敬中也红了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
一室的静默,满是温情。
杜沉香握着丈夫的手,十指相扣。苏闻别开视线,用袖子偷偷擦眼泪。他们都在哭,像是止不住的欢喜不停溢出来一般。
一刻钟后,苏离开始拔针。
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说是西院那边请苏离过去问话。一家人齐齐变脸,在听到派人来传话的是荣归侯苏洮时,不止苏离意外,所有人都很意外。
苏洮不喜他们东院的人,平日里根本不愿意见他们,更别说派人来请,而且请的还是小辈之中的孙女。
杜沉香柳眉轻拧,问:“他为何要见满儿?”
苏敬中面有郁色,摇头。
苏闻也是不解,看向苏离。
苏离隐约能猜到一些,道:“怕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一听她这么说,其他仨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杜沉香更是气得美目圆瞪,吩咐儿子照顾丈夫,自己决定陪女儿一起去。
母女二人出了东院,西院的人将她们引去许氏的院子。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许氏吹了什么风,荣归侯才会为心爱的女人出头。
果不其然,许氏屋子里上位坐着的人正是苏洮。
苏洮面沉而目厉,身形中等不胖不瘦,相貌威严端正。纵然眼下年近花甲,依然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杜沉香,眼神有几分复杂。接着他看向苏离,复杂的目光中生出几分怒气和不喜。
“我听说你想当我们侯府的家,还想赶走你二叔三叔两家?”
“回侯爷的话,绝无此事。”苏离不怕他,虽然低着头,心中却是不怕。
苏洮听到这声侯爷,只觉无比刺耳。他轻哼一声,“我生平最怕说谎之人,你若是认了,下不为例即可。你若是撒谎成性,我荣归侯府岂能容你!”
杜沉香气得心口起伏,“敢问侯爷,你是听何人所说,那人可敢与我们当场对质?”
“老大家的,你怎么和侯爷说话的?你一个儿媳,当知公爹说话时不得插嘴,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苏离淡淡看过去,“这里是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隔了几房的旁支放肆!”
许氏先是一怒,接着便是大喜。她挤出两滴泪,委屈可怜地望着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的苏洮。
“侯爷,您听听。当着您的面,她一个小辈都敢这么对妾身。这些年妾身忍气吞声,为的是家宅安宁,没想到越发纵得她们目中无人。”
苏洮面色铁青,眼神不善。东院众人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恼之怨之,多年来尽力忽视他们。平日里眼不见心不烦,乍见之下新怨旧恼一起涌上心头。
苏离不惧,直视他,“二房三房皆是旁支,这话可有错?他们既是旁支,哪有长年住在我们侯府的道理。莫说我没有说过那话,便是我说了,又何错之有?”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祖母就是这么教你的?”苏洮握着茶杯,关节泛白。这么多年来他不理会东院的人和事,没想到如今连东院的孙女都敢顶撞他。好一个杜氏,好一个澹州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居然教养出这样目无尊长的孽障。
苏离眼神不躲,道:“我祖母教我,人自尊之,则他人尊之。若人不自重,莫怨他人轻视鄙夷。年幼时我不懂,还以为这位老夫人是死了丈夫,我们侯府可怜她才会收容他们一家。长大后我才知,原来二房三房与我们大房四房是一脉相承。是以我越发糊涂,若他们只是隔房的旁支,为何一直住在我们侯府?若他们是我们侯府的庶支,她又岂能被称为老夫人。侯爷,你方才训责我祖母教导无方,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不如你今日告诉我,我应该如何认知?又该如何称呼这位老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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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